龙葵摸了摸头上的小犄角,道:“我父亲本是个闲散剑修,在闲游途中爱上了一名被族人抛下的龙妖,就是我娘亲。
人妖相恋并非世俗所容,所以他们躲起来生活,后来又有了我。我在仙界长大,纸包不住火,那里的人们觉得我不伦不类,身负罪恶,都忌惮我、厌恶我。
不久后来了一群道士,用灵器锁住我们一家,然后放了一把大火想要烧死我们,最后我和我爹活下来了,我娘亲却死了。
说到这,女孩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开口:“仙界容不下我,我便随爹来了魔界。”
“你练剑,是想报杀母之仇?”魔尊突然开口,他唇微勾,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能帮你。”
李霁侧目,没想到魔尊会管这闲事。
“我不报仇。”龙葵道,“我想变强是因为我想,我至少要成为能护住我爹的强者…至于练剑,很简单,我爹是剑修,所以我也想当剑修。”
魔尊道:“废物。”
龙葵方才与他斗完嘴,对这陌生男人的惧意消了大半。又见美人与他亲昵,于是觉得也不会多凶残。
而且他还开口要帮她,如今龙葵心里全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于是便毫无顾忌地回道:“我哪废物啦?我天天练剑呢!”
“哼!我不报仇是因为我爹不让,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不可能把天下人都给杀了。”
“我不想杀天下人,我只想护着我和我爹活下去。”
对半妖的偏见,不仅仅是仙界有,这龙葵在魔界,也不见得多受待见,终归是仙魔两难容。人妖之间,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悲剧的根源正在于两道不相融,若是要报仇,无穷无尽,何时能了?
这句不可能把天下人杀绝,倒是通达,李霁想起那秃头老板,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这时他忽然发觉腰上的大手用了力,缠得更紧。
魔尊冷嗤:“不还是废物?若是我,让天下人陪葬又有何不可?”
龙葵惊道:“你好嚣张!”
“你认为如何?”
何蚀没有看李霁,但李霁知道他在问自己,没出声,只摇摇头。
天下人陪葬?
这杀孽太重太重,李霁想到:魔尊若真有一天要报什么仇,以至于要杀天下人,李霁绝对是不赞同的。
李霁对龙葵道:“不论如何,你想变强,不该想着靠那些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魔尊轻笑。
“正是。”
“好烦…仙尊啊,我杀了她怎么样?”何蚀不知何时凑到李霁耳边,这番话说得如毒蛇细语,眼里恶意翻涌,危险的杀意显现。
李霁听到这句话,皱眉推开魔尊,方才还掐着李霁腰的手落了空。
魔尊表情不虞,绿瞳冷冷盯着李霁。
李霁不管魔尊,撇在一边任他不快,反手拔出莲心剑。
只见李霁持剑起势,利落地翻腕出一式剑花,剑尖舞动,仿若清风徐来,剑影飘飘,意凌凌而剑汹汹。
一招毕,白衣飘飘。
“这是我的一式剑招,你我有缘,这招赠你了。”
龙葵早已在一旁看呆,她方才只顾欣赏,哪有记动作,不过就算刻意记了,这也记不住啊!
龙葵匆匆跪下:“师父!”
李霁却淡淡走开,不站在她跪的方向:“我不收徒,你不必跪我,教你只是缘分到了,随心而已。”
李霁在龙葵额间轻点,光芒闪烁,龙葵顿觉识海中忽的多了一套剑招动作。
“这招叫水波不兴,要日夜练,刻苦练,等到你在水上使,能发出威力水面却无波时,便大成了。”
“另外,那把剑不适合现在的你,若你真想入剑道,去寻把轻剑吧。”
李霁教完龙葵之后,便马上被魔尊带回魔殿,李霁也不挣扎。
魔尊走人时脸上的表情相当凶,握李霁手腕的力却没多大。
“李霁,你很好,我说要杀你就传她衣钵,你能耐了,你别忘了……”魔尊气得说话都一顿一顿。
其实李霁本就有意传龙葵一招,和魔尊想不想杀龙葵就算有一点关系,但也不是最大的。
来宝发觉主人回来,一蹦一跳跑出来,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两人气氛怪异,也仍然摇着尾巴来蹭李霁,结果被魔尊拎起来扔老远。
“嗷呜嗷呜!!”
魔尊没想到李霁到现在还能天真成这样,就这么把自己独创的剑招白白传出去:“你就这么爱拦着我杀人?这么惜别人的命?干你什么事?你就喜欢用你的慈悲感化所有人?啊?”
李霁看他怒容,语气再怎么凶狠,却无端叫人看出一点委屈,震慑力下降,仍叫人心里蓦地一慌。
李霁方才就见魔尊说话时额间魔纹闪烁,隐约有些不对劲,像是心魔之兆,心下说不出什么心情。
是担心吗?
魔族人多死于非命,并非死于他人之手,而大多是被心魔所困。
上一任魔尊戮尔便是,据说他有一天夜里忽然心魔发作,不知经历了什么,一代天骄居然自爆而亡,血味萦绕魔宫几月不散。
心魔是因为执念太深,欲念太重。
魔尊为什么心魔发作?就因为他不让他杀人吗?
“我……我教她,只是想而已,没什么原因,只是想了,”李霁说得有些磕巴,“不是…因为你。”
他想,何蚀,你别生气。
李霁传他剑招,大概还有因为龙葵也有一个为她煲汤,等着她回家的人。
魔尊自然不信李霁的话,讽刺道:“仙尊倒是挺潇洒,想了就赐人家剑招。”
“你…”
“为何想杀她?”李霁问。
“烦。”
“烦什么?”
“……”魔尊低了低头,眼神往别处看。
李霁却要看着魔尊的眼睛。
魔尊磨磨蹭蹭开口:“她和你说…好多话…你给她舞剑…她想和你双修。”
李霁抓住重点:“放心,我不同她双修。”
这句话对魔尊说有点怪怪的,但李霁又觉得应该这么说。
“哦。”何蚀闷闷,“因为这是旁门左道。”
“因为我不喜欢她。”
李霁还是有一点双修要和道侣才能做的常识的。而道侣,自然得互相喜欢。
李霁说完这句,明显感觉周围的气压都没那么低了。
但魔尊好像还是不大高兴。
李霁拿出那秃头老板给的画像,放到桌上,何蚀目露疑惑。然后李霁点了点自己那张。
很丑很滑稽。
麒麟看到这个的时候第一反应就很开心地笑了。所以李霁试图用这个逗魔尊开心。
可惜他失败了。
魔尊瞟过去,看到名字,眉一横,脸上更怒:“这什么玩意?谁欺负你玩了?”
“偷溜出去被欺负你也是活该。”
“但你是本尊的囚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明不明白?外面的人不能对你不敬。”
“…谁干的?”
“说话。”
魔尊语速之快,让李霁答不上来。
李霁怪道:“…没有被欺负。”
李霁问:“不好笑吗?”
明明凌当时笑得很开心。
“好笑个屁。”魔尊没什么好气。
“哦。”李霁换了个招,他又从怀里拿出油纸包着的桂花糕,这是早上的时候花妖给的。
李霁觉得这桂花糕味道确实很不错,便留着没吃。
“你吃。”
何蚀看过去,李霁正把桂花糕往他那推,慢吞吞的推了好几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眉眼似雪的人好像融化了,此刻魔尊在李霁脸上看到了几分期待。
“这有什么稀罕?你喜欢?”何蚀哼了一声,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慢慢地捻起一块。
“喜欢。”李霁道。
魔尊挑眉,稀奇道:“我还想你没爱吃的东西,什么珍稀佳肴都不乐意吃。”
“珍稀佳肴?”李霁一思索,想到了什么向魔尊笑道,“烤山鸡,我就挺爱吃。”
魔尊骤然看到他笑,一时愣住,而后也笑道:“你真敢提。”
若干年前。
山林之间,斜阳落山,余晖铺满大地,一黑一白两道极快的身影不断交织,招式太快,看不清动作。
忽然,两道身影停下。
“本尊不打了。”绿瞳少年说着,撇撇嘴收了剑。
李霁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轻轻皱眉:“那受死。”
“诶!李霁,你良心呢?”
李霁刚举起的天雪剑被打断。
“老子很饿知道吗?你现在和我打,你也太不讲仁义了,你这样根本不是打败我知道吗?”
“我就知道你是个伪君子!”
李霁那时面容较现在还颇为稚嫩,黑瞳装着叉腰趾高气昂的魔尊,露出几分无奈。
魔尊嘴里不停地念,李霁只好点头:“…那你去吃饱再来。”
“不行。”
“怎么?”
“我吃饱了你跑了怎么办?”
“你得和我一块吃!”
然后李霁就被何蚀拉着去抓了只山鸡,看着魔尊一脸邪恶地给鸡画脖子放血、烫毛、拔毛……
烤好之后,何蚀一脸不乐意,却给李霁塞了一个超大烤鸡腿,威吓他必须吃完。
结果李霁吃了两口就不要了。
现在说爱吃,魔尊只能冷笑。
但这事其实有点误会,李霁只是把山鸡腿给包起来用灵力裹着储存而已,并没有不吃,甚至后来李霁是一天几口,花一周省着、珍惜地吃完的。
因为的确很好吃。
但他不可能告诉魔尊这种事情。
见魔尊笑了,李霁问:“你还生气吗?”
魔尊吃着甜丝丝的桂花糕,见李霁如此挑衅自己,哼了一声偏头,换个方向把手里的桂花糕几口啃完。
吃完后,魔尊大人站起来,拍拍手走人了!
今日,商够按例来给李霁复诊,结束后对魔尊道:“恢复力真是惊人,现在性命肯定是保住了,那样的伤势都能活下来、甚至恢复到如今,真不愧被称为天才…”
商够看了看魔尊,打趣道:“当然,您给人家掏的各种灵丹妙药也功不可没。”
何蚀点点头,问:“修为呢?恢复得如何?”
“尊主与他日夜交缠、耳鬓厮磨,没感受到吗?”
魔尊道:“我没有与他…那样。”
商够脸上笑意更深,看着这样的何蚀,终于有种自己对魔尊而言也是个老东西的实感。
他明知故问道:“哪样啊?”
魔尊品出味来,脸黑了:“商够!”
商够不招惹了,问:“您急着问这个,是怕他走?”
魔尊没说话。
商够贴心道:“我有药,可以让他的修为永远止步于此;我还有药,能让他永远不能离开您。甚至…我可以替您给他下情蛊。”
“尊主真喜欢,把人折了骨头留在身边又如何?”商够声音温润,说话内容却让人汗毛直立。
魔尊听着,勾起唇,然后一脚把商够踹倒在地,商够猛的吐出一口血。
这玩笑可开大了,商够想。
魔尊居高临下,眼里流露出杀意,唇角笑意不分明。
商够走的时候是一瘸一拐回去的。
虐待老人!
时间匆匆,李霁每日苦练混沌神诀,经脉修复好之后比从前居然更为通畅开阔。
李霁自小修炼,天赋又是上乘,踏入仙途时没有经过通脉期便进入了练气,灵气浑然入体,进入丹田下沉。
如今重新练一番,从头至尾的梳理,灵力更细密地破开每一寸经脉,细细滋润修补,凝气化液,比之前所练更为纯净和强大。
这个程度,隐藏身份后大概可以自保,李霁打算挑个日子离开魔界。毕竟他之前曾答应麒麟要办他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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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谁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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