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监考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赶鸭子似的把一群祖宗们轰进考场。
第二十八考场汇集年段的学渣、混子。铃声刚落,季飞扬跟前就齐刷刷倒了一片,如被镰刀割平的稻田,不多时,几个神人已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地方仿佛被下了邪术,人一进门魂儿就被抽走,连监考老师都眼神发空地盯着讲台桌。
第一门考语文,试卷好歹是能看懂的汉字,不少人还能动动笔。
可动着动着就分了神,视线不由自主飘向最后一桌。
清北班单独分在五楼,和办公室同层。加上不亲民的分数和个别过于闻风丧胆的传闻,在普通班心里的形象堪比江湖神秘组织。
难得有位组织成员走下基层,且与自己同速,先前那位送水蜜桃的人嘀咕道:“他真是1班的?不会被退货吧。”
兄弟可能以为自己说的挺小声,不巧,大半个班都听见了。
季飞扬嗤笑一声。
很快,第二场物理考试,桃子兄知道了什么叫啪啪打脸。
他才画出半个夏玫,忽然身侧掀起一阵风,穿黑衣服的少年已站在讲台边,声音散漫:“老师交卷。”
一个睡懵的同学揉揉眼睛,以为到点了,抬头一看,时间刚好卡在能提前交卷的点儿上。
“我草?!”
万川一中伟大的物理组组长曾言,生活会欺骗你,但物理不会,因为不会就是不会。
而这位疑似和物理搞“一夜情”的b男,竟然真搞出了名堂,搞出了风采——
他喵的全写满了!
睡了大半天的学渣们猛然支棱起来,热血槽唰唰拉满。
自己好歹学了点,总不能比仅学一周的还差劲吧?
那样显得他们不是自由奔放。
是智障。
第一天全是主科,下午考数学和英语。
第二十八考场乌云密布,阴霾笼罩。
监考老师已经抬头三十次了,每次都觉得自己像在看窝瓜精神殴打一群僵尸。
每隔一会儿,教室末尾传来恐怖的翻页声,最后“啪嗒”“歘啦”两声动静,一屋子人眼神发懵地看着b男飘上讲台,随后弯腰拎起书包,晃晃悠悠地离开教室。
监考老师反复确认时间:“同学?你确定不再检查检查吗?”
“不。”b男单手撑在门框上,极为刻意地回眸,潇洒道,“老师,我答应主任不在考场上睡觉。”
瞧瞧这姿势凹的。
瞧瞧这b话欠的。
被欺骗的学渣们愤怒了,纷纷摔了笔,严重怀疑这狗东西第一场考试是装的。
看见逼王摇摇晃晃地走远,背影竟有几分扫地僧的从容淡定,坐在教室里的人们齐刷刷翻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试卷,愤而大恸——
阴谋,绝对是巨塔为了刺激他们,故意放满级大佬虐杀菜鸟村的阴谋!
*
季飞扬没留意身后的草原大盛景,刚下楼就被李群逮了个正着,身后还跟了位同样神色寡然的裴顾北。
两人眼神刚对上,又飞快别向两边,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难言的尴尬。
季飞扬当即自证清白:“主任,我检查完才交卷的。”
“先不提考试。”李群一脸严肃,“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老师绝不会因为成绩好坏就包庇任何学生。”
季飞扬:“?”
他受什么委屈了?他怎么不知道。
“呃。”
运转不动的大脑缓慢揣测李群的意思,随机加载出答案。
“主任……没有困难的考试,只有勇敢的读书人,往后不管学校安排多难的考试,我也一定拼尽全力,死磕到底。”
季小葵还觉得不够燃,于是握拳打气,自顾自补充道:
“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学,绝不让老师和家长失望!”
“……不是这个。”李群掏出一张纸条,“你不愿意说,那老师帮你说。”
李群转头瞪向裴顾北,后者莫名其妙:“又是我?”
“不然我叫你干什么?吹葫芦丝吗!”
李群面向季飞扬时又变了一张脸:“飞扬,裴顾北是不是动手打你了。”
毫发无伤的季受害者:“?”
莫名背锅的裴葫芦丝:“?”
“你不许说话!看看这个!”
闷葫芦都没吹出响呢,李群厉声呵斥,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拍在他手上:“第十考场收的,年段都传开了,你还不承认?”
裴顾北心情诡异地打开纸条,脸瞬间绿了,比先前上厕所被李群逮住时还绿。
上面只有歪七扭八几行字,信息却足够劲爆。
【卧槽,刚从28加急传来的消息,裴大佬又打人了!】
【听说还是两男争一女,那转校生被揍得两眼青黑,走路都打晃,还飘呢。】
裴顾北长期霸占校园头条,还蝉联谣言受害者榜单的第一名,看到自己名字时倒没多大反应,注意力集中在后面几个字。
打晃、飘。
因为不熟,自然也没有叫醒和同伴上学的权利,同居一屋,他们的时间却完全错开,睡时不知动向,醒时不见行踪。
连他的状态,自己都比谣言更晚知晓。
裴顾北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复又张开,说:“你这几天——”
撞上季飞扬发懵的眼神时,他心里咯噔一声,咽回了话。
“主任,先叫校医吧。”裴顾北结合几日的动静,果断下了结论,“他不行了。”
你个成天簌簌掉渣阴晴不定的冰块才不行。
季飞扬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心里骂完,接着 “哐当” 一声,头朝下直挺挺栽地,面前两人脸色大变!
失去意识前,他好像听见远方传来怒吼:“你把人打死了?!”
……
季飞扬这一晕险些载入校史。
据说后来李群偷偷拆了不少励志标语,比如“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他反感得比学生还厉害,看一眼肾上腺素直接飙到一百八十八,属实是有些心理阴影。
阴云聚拢在医务室上空仍未散。
“李主任,别抖了。”校医说,“自己体型多大没点数吗,我听诊器听不见声了。”
李群不再抖腿,急道:“什么情况,为什么还不醒?”
校医收回听诊器,淡定道:“睡了呗。”
“……啊?”
“你这位学生有很严重的低血糖,加上过度劳累,所以晕了,晕没多久,又睡了,自己看。”
校医伸手一指,其余两人纷纷看去——
只见床上的病号满足地咂咂嘴,睡姿极为豪放,甚至发出小狗一样的哼唧声。
简直不要睡的太香。
校医看向旁边,问:“小裴,他昨晚熬夜了?”
裴顾北言简意赅:“通宵。”
“前几天熬夜。”他又不冷不热补了句。
李群脸绿了:“你不看着他点?”
“我看得住?”裴顾北反问,“我是他谁?”
李群叹口气,不说话了。
“你们这群小朋友,一个比一个不爱惜身体。”校医摇摇头,“我要下班了。晚上没考试吧,你陪会他,睡醒后直接把钥匙挂办公室。”
“嗯。”裴顾北神情很淡,进入休眠模式的机器人般坐定了。
他随手从书柜里抽出本杂志,翻页时,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失血泛白。
“你就这么走了,一天天下班比谁都积极,我学生还躺里面呢!”李群跟着追出去。
“知道我外号是什么吗?”校医顿住脚步。
李群莫名其妙:“我管你是什么。”
“夺命歌姬。”校医说,“不想害你学生今晚住进精神科,摇篮曲我就不唱了。”
“我让你唱个鬼的摇篮曲!有本事你别上车!”
校医戴上墨镜,一脚跨上电动车,风风火火从李群身边呼啸而过——
DJ drop the beat!
“钱少屁事多,啥活都我干,要不冲着寒暑假和及时下班,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长俩竹竿腿不如去买饭,省得你学生睡醒待会又饿晕完蛋,走了!”
“宋星南你个哔——校医当成rapper也就你这个哔——”
裴顾北:“主任,我还在。”
“……”李群恢复文明用语,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你吃什么?我点外卖,过会自己去保安室拿。”
“喊沈焱买饭了。”裴顾北翻过一页。
见李群没走,裴顾北合上书,抬眸看他:“他醒了我才走。”
“那成。”李群仍盯着他,“你真没打人?”
“低血糖能打出来?”
“那这胳膊怎么回事,别跟我说蚊子咬的。”
“嗯,樱桃小嘴的我吸的。”
“……没打就好。”李群说,“我相信你是个能无视绝不动手的懒孩子。”
裴顾北嘴角一抽。
后边的形容词大可不必。
开学前李群忙得很,想走,又实在不放心,暗暗加码道:“我点两杯糖水,三十分钟后去拿。”
裴顾北绷紧的手指松了松。
三十分钟后。
裴顾北捧着两杯热乎乎的甜牛奶,脸色再度骤沉,烦躁地将空调口调低,对准其中一瓶饮料猛吹。
季飞扬就是这么被冻醒的。
“谁把我拉南极来了?”他迷迷瞪瞪地咕哝了句,习惯性扯高被子,想蒙住头。
被子受到一阵阻力,扯不动。
季飞扬好不容易能睡会,起床气正冲,刚要发火,偏因先前睡得太沉,眼前像蒙了层雾。他使劲眨了眨眼,总算看清东西。
扰他安眠的孙子冷着脸。
他侧倾着身子,阴影如苍山大雪,尽数笼罩床上的病号。
“聊聊?”
教导主任的担忧总是有道理的。
前脚:你要好好照顾病号啊。
后脚:病号被冻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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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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