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飞扬同志带病为班级做贡献的感人事迹很快传遍一班。台风假结束，教室后排又如往常一样堵得水泄不通。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作业也不抄了，答案也不对了，排着队膜拜后黑板。
中秋板报以青蓝铺色，靛青的天，灰蓝的湖，水天相接。广寒宫前，嫦娥怀抱玉兔凝望圆月。
画面左下角，一叶轻舟漾开水波，船头夫妻携一枝金桂相偎，船尾稚童举灯戏水，暖橘色的灯火破开冷月，将孤寂的琼楼玉宇衬出几分烟火气。
右侧，毛笔字迹苍劲有力，书画交融，共述团圆二字。
“草，神迹……”
“以后谁敢说我们是苗苗班……”
“芙芙，掐我一下，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米弗毫不犹豫，下了毒手。
“我日！！”
“同学们！”
沈焱和徐知暖声音二重奏，后者一拍桌面：
“重磅消息！这次板报评选——咱班第一！”
苗苗班沸腾。
季飞扬嘚瑟地摘下眼镜，起身挥挥手，听人民群众配合的欢呼声。
校领导已经来看三轮了，叶满甚至想刷蜡封存，对着黑板就是一阵猛拍。
此战告捷，季飞扬在一班心中形象比肩考神。尤其听闻隔壁班只拿了第二，这群理科生拿出憋作文的拼劲儿，将季大师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后来，以沈焱为首的观光团外出参观，若不是徐知暖及时把这帮显眼包揪回来，恐怕难逃被二班剁碎了的命运。
直到上课铃响，这场闹剧才落下帷幕。
叶满用戒尺敲桌，示意下边安静。
“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那来说点更激动的。”
叶满笑了笑：“国庆假期马上就要到了，这次放假有——”
他大方地比了一个五。
班上同学一点都没被大方到。
“怎么又缺斤少两啊！”
“这年头猪肉都注水了，我们假期还缩水！”
“中秋国庆同一天已经够悲催了，为什么还这样对我们T^T！”
“阿满，总不会又把台风假调休进这两天了吧！”沈焱带头问。
“真聪明。”叶满笑着说，“对了，放假回来就要月考哦，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
讲台桌右护法高喊：“换——位——子！”
每逢大考，一班总得上演一回换位血战，这也正是季飞扬逃离右护法的大好时机。
不同于他的兴奋，其他人一想到考倒数就要登基，个个想死，非常想死。
“记得就好。”叶满笑道，“放心，作业绝不会缺斤少两，一定能让你们在快乐的假期，也能快乐地学习。”
……
比学生更想死的是办公室的打印机，一刻不停，都快能打出火星子。季飞扬不知是心疼它，还是心疼自己。
“手机还你们。”叶满说，“你们主任说了，再有下次，就喊家长赎回去吧。”
四个人狂点头。
爱机失而复得，季飞扬刚开机，瞬间被如海的消息淹没。
大多数来自傅辰。
季飞扬忽略一众牢骚话，直接看最新消息。
【炼丹中勿扰：国庆等我[/飞吻]。】
下面附带一张机票。
“笑这么开心，女朋友？”沈焱看他一眼。
“不是，男的。”
“季飞扬。”裴顾北突然叫住他。
“嗯？”
季飞扬正在回消息，没抬头。
“加个微信。”裴顾北静了一会，补充道，“有情况通知你。”
小狗的存在成了二人间的秘密。季飞扬点点头：“行，我扫你。”
他点开二维码，余光却扫见一旁两人见鬼的表情：“？”
“情况，什么情况？”沈焱怀疑的目光左右横跳，“你俩有情况？”
没人理他。
楚乐天揣着手，问：“裴哥。我也能要个微信吗？”
裴顾北默了片刻，才点头：“嗯。”
楚乐天老泪纵横。
这一刻，他颇有种拿到爱豆亲签的即视感，手抖得不像话。
虽然有点附赠品的嫌疑，但这是什么，这是全校最孤僻的大佬的微信！你太勇敢了楚大花！
“飞扬，国庆你出来玩吗？”
信心暴涨的楚乐天继续乘胜追击。
“抱歉。”季飞扬打完最后一行字，笑了笑，“档期满了。”
楚乐天哭唧唧地缩回角落。
“和你那个好哥们？”沈焱问。
“嗯呐。”季飞扬收起手机，“对了，你们有什么地方推荐吗？”
裴顾北点开水果忍者，听旁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GAME OVER！]
他又切开一个炸弹。
*
季飞扬把汇总好的旅游行程发给傅辰，打算去刷会朋友圈等待回复。
粗略一览北城同学纸醉金迷的生活，无趣极了，退出途中，目光落在一条聊天框上。
【微信名：此号已注销】
【头像：暂时无法查看】
裴顾北的微信里里外外透着几个字：
勿找，不聊。
真是个酷boy。
季飞扬点开他的朋友圈，本以为毫无赛博痕迹，结果手指往下滑了三次，仍没到头。
酷boy的更新频率很随心所欲，有时一天五条，有时半个月空空荡荡。
文案和本人一样冷淡。
[花]，配图：路边一朵不知名的小粉花。
[好吃]，配图：舒芙蕾和焦糖布丁的特写。
[猫咪^^]，配图：阳光铺满的街道，三两只趴在店铺门前晒太阳的小猫。
季飞扬扑哧笑了，手指在猫咪那行文案的笑脸处点了点。
这些照片仿佛能说话，花草树木、行人动物鲜活灵动，烟火气扑面而来，看得他手痒，很想写生。
再往下滑，笑不出来了。
有张图片拍得很糊，依稀能看出是一只手。
顶部的电风扇转转悠悠，将月光切开数份，零零碎碎地散落掌面，镀上湿漉的银辉。
文案：[他]
季飞扬秒转：
【说，为什么偷拍我。】
他极为确信这就是自己的手。以前画图找不到合适的手部动作，索性自己当手模，时间久了掌面有几条纹路他都清楚。
这太怪了。季飞扬又发去三个问号。
对方“正在输入中”许久，终于有了回应。
【此号已注销：你看看时间。】
【汪汪队立大功：三点，有问题吗。】
【此号已注销：凌晨三点，抬头突然看见一只手，你说呢。】
好像，是挺吓人的。
“阳阳！”
楼下突然传来外婆的声音。
“哎！”季飞扬应了声，从阁楼上探出脑袋，“啥事。”
“我衣服做好了，你下来看看。”
社区舞蹈大赛时间定在国庆尾声，广场随处可见活力满满的老头老太。这些天晚饭一吃完，外婆就拉着几个小姐妹外出抢地盘排练，连带季泱都看会了几个舞蹈动作。
外婆是她们舞蹈团的C位，服装自然要与众不同。季飞扬认真看了一会，给出意见。
“加个披肩吧，转起来好看。”
“比你妈眼光好，她只会敷衍我。”外婆话头生硬一转，“你想不想吃烧鸡。”
“鸡毛做披肩啊，那不成了座山雕。”
“有病。”外婆瞪他一眼，“这次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圆圆说。”
“烤箱！”
季泱超兴奋地举起小手。
“对咯，圆圆想天天吃烤鸡腿吗？”
“圆圆想！”
一老一小一唱一和，季飞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姥姥您直说吧，要我干什么。”他叹了口气。
“比赛你也来，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叫英什么……”外婆说，“对，英特欧。”
“intro？”季飞扬震惊，“您这都知道。”
时髦老太高贵冷艳地一哼：“今年评委换了个小年轻，你叫上几个好看点的娃，给我们伴舞。”
“就为了个烤箱，您竟然让外孙去出卖色相！你们老一辈的活动我凑什么热闹。”季飞扬拼命摇头，“我不干。”
“你懂个屁。”外婆如临大敌，“隔壁街老太摇来一帮小姑娘，跳舞跟花一样。你以为社区比赛就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参加？时代变了，懂作弊了！”
老太太不光说，还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给季泱。
心歪成瘸子的季泱冲上前抱住季飞扬的大腿，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哥哥，我想吃烤鸡腿。”
“……”季飞扬一脸胃疼，“我上哪找男模啊！现在去学个影分身好不好。”
“上回来家里的就不错。”外婆说。
季泱两眼放光芒，跟着狂点头。
季飞扬如要被送去青楼做小绾的良家少男，惊恐地退后几步，严厉拒绝：
“我不！您就算把我赶出家门，我也不！”
*
当天夜里，裴顾北收到一则消息。
【汪汪队立大功：国庆有空吗？】
【此号已注销：？】
对面磨磨蹭蹭好半响，才发来一条消息。
【汪汪队立大功：你对传承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这件事感不感兴趣。】
【此号已注销：说人话。】
【汪汪队立大功：有个舞蹈比赛，我们队缺个门面，正需要您这种人乐于助人的大帅比协助我们夺魁，奖品很丰盛哦，考虑考虑？】
【此号已注销：我缺德。】
……
裴顾北翻过一页书。
很快，手机用力嗡了几声。
【汪汪队立大功：求你了，我跪下求你！】
【汪汪队立大功：您一定不会忍心见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帅哥被赶出家门流浪，对不对。】
【汪汪队立大功：裴爹？裴爷爷？裴老太爷！理理我。】
裴顾北支起下巴，看着对方甩来的哭泣小黄豆，轻笑一声。
【此号已注销：想都别想。】
遇事不能求助度娘，季飞扬搜索：【正确邀约男生的方式】
最上方的热帖名为：【男生一听就顶不住的撒娇】
他光看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角一斜。
这还拿不下你。
“裴哥哥~求求你，你最好了~~~”
季飞扬检查一遍，非常完美的夹子音，非常矫揉做作的腔调，他自己都受不了。
对面果不其然沉默了。
季飞扬玩上了瘾，又练习一条新的撒娇语录，想再调戏调戏他脸皮薄的舍友。
对面先他一步，也是语音。
点开。
听筒传来他舍友的声音，低沉略哑，仿佛在他耳边厮磨，隐隐夹带点笑意：
“乖，再叫一遍。”
半夜三点，某别墅卧室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裴哥哥”。
又给谁爽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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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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