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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见人

八月十五,秋节当日。闹事街人声鼎沸,作为南城的传统,几乎城中的所有人都会在上街赏月。闹事街作为南城最繁华的街道,自然是人群涌动,热闹非凡,这天旧忆茶楼一楼的大堂会对外开放,大堂被老板娘挂满灯笼,写上字谜,老人小孩都会来猜,猜对了还会有糖吃。

江宿司虽然在妹妹失踪后变得易躁,但也不是对谁都会发火。在外,他还那个南城人口中彬彬有礼的江家少爷,同时他也喜欢凑热闹。

江宿司出来之后,走到哪都有人注视。提前了两炷香的时间,原本是酉时准备出的门,想着先去街上逛逛,结果还没踏出门就被江御抓了回来,顺带着给他换了套衣服。

江宿司原本穿着一套精致的墨绿色长袍,衣角和袖口印有桔梗花的暗纹,腰封上挂着了一枚小巧的香囊,印着莲花纹案,手里拿着一把黑金的扇子,头上插着一只碧玉簪,松松垮垮的,颇有纨绔那味,暗色衬人白,但江宿司皮肤原本就白,这么一衬,倒是显得人又有些病殃殃的。

江宿司在父亲的再三逼迫下换了一套全黑的衣袍,还把头发重新梳了一下。这下好了,换江御沉默了。

江宿司的颜值实在是难压,高束的长发搭配一套全黑的衣袍,只有衣角有些卷云暗纹,这次香囊都没有,手里拿着刚在那把黑金的扇子,入秋后的晚上比较冷,江宿司就又套了一袭黑色披风,但要是再把面具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侍卫。

他叹了口气没了办法,儿子女儿都随母,颜值太高了。看着这张脸又忍不住回忆,就把江宿司连人带面具一起丢了出去。

这才有了前面的街上被注视。

快接近戌时的时候,江宿司已经走到了旧忆茶馆门口,逛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买,手里只有面具,他定了定神,将面具戴上,默默地说了句:“人满为患”,走进了茶馆。

一楼都是人,江宿司从边上走过,还是差点撞上一位正在端茶的小童。由于秋节大家出来赏月,有些女子会戴面具用来遮掩容颜,因此江宿司很顺利的就上了二楼,也没有像小禾说的碰上颜公子。

老板娘这会正靠在茶馆二楼的栏杆上看大堂的“盛宴”,江宿司作为旧忆茶馆的常客,一直会不定时的来茶馆,为此老板娘特地为他留有一间厢房,叫“金玉惜”。江宿司走过去,喊了一声:“忆老板”,茶楼的名字就是以老板的名字取的,大家叫是叫老板娘,实际上她就是旧忆茶馆的老板。忆老板回头,隔着面具就认出这是江宿司了,看见他笑脸盈盈,便很自然地打起招呼,“哟!这不是江少爷吗?这段时间没来光顾茶馆,这是干嘛去了,哎呦,怎么还穿了这样一身衣服呀?”

江宿司还是笑笑,跟她解释:“我出来见人,我父亲说我长得太扎眼,叫我戴个面具,顺便穿的简单一点。”

忆老板点点头,往江宿司身后挥手叫了个童子,“你去,把江少爷带到金玉惜,不要有任何茶馆的人呆在里面,江少爷有需要会叫人的,知道吗?”童子颔首。领着江宿司去金玉惜。

童子一路都没开过口,难免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哑子。

到金玉惜门口,童子弯腰,邀江宿司进厢房。江宿司走进去后,童子在外将门关上,烛灯照应出的影子不出片刻便不再印在门上,童子已经走远。

江宿司坐到桌边,将面具摘掉,下意识的长舒一口气,“吱呀”一声,窗开了,冷风吹进来,房间内变凉几分,江宿司不免将衣服拢紧。

正要起身将窗关紧,突然,身后出现一个人,将他的口鼻捂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人竟然还好心将窗关上。

窗关上后,房间里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江宿司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似的,故作冷静的用修长的指尖沾了几滴茶水,在桌上写下“放开我”三个大字,身后人顷刻间松开了手,江宿司喘了口气,示意身后人坐下,等到身后之人坐到自己旁边,他这才看清来人的相貌。

是名男子,面庞清秀,眼眸深邃,墨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头顶带着一枚斗笠,身姿挺拔,估计着要比江宿司高半个头,但如果要论年纪的话,光看脸就能肯定他是要比江宿司小的。江宿司也才过弱冠一年,眼前之人可能连弱冠都还没过。

江宿司问:“敢问您贵姓”,江宿司秉承着江御的忠告,还在对他用敬称。

他答:“姓萧,单名一个‘简’字。”

知道了名字,江宿司也不再多问其它,开门见山,“妹妹。”

言简易懂,萧简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拿出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消息,“这是我们查到的,当年大人……”

“别叫大人,不好听,叫江少爷。”江宿司边看线索边厉声打断萧简的话。

萧简抬眸,看着江宿司,江宿司像是察觉,抬眸看他,“看着我干嘛?继续说啊”,江宿司继续看线索。

萧简又道:“据有效情报可知,江少爷”,萧简一顿,“您妹妹当年的走失可能与当今太子有关。”

“嗯”,江宿司头也没抬,“太子好搞啊!叫父亲送点礼,皇上肯定会去找他来解决此事的。”

萧简问:“少爷指的是江御江大人。”

江宿司答:“对,我父亲早年间与皇上有过恩亲,所以江家这些年才能发展的那么好,也是因为这个江家才能在南城这么轻松的找人,许多仇家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萧简又道:“江少爷,这……可能有些难办。”

江宿司总算是抬眸了,他看着萧简问:“为何?”

萧简抿唇,“阿姐说过,江湖不入朝廷之事,不为朝廷办事,同样也不会办有关朝廷和皇室的差事。”

江宿司皱眉,“那我如果一定要办呢?”并将那一沓信纸推回萧简面前。

萧简叹息道:“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还请江少爷另寻高人。”说着起身便要离开,江宿司却伸手抓住他,江宿司面上附笑,“你难道没听过江府的传闻吗?接了江府的活,就别想着打退堂鼓了。跟何况江湖的规矩里就包括‘如果修士无法完成委托,必须要自尽’不是吗?”

萧简和这个人说不下去了,现在就想离开,“江少爷,您记错了,还有半条‘皇上和朝廷办事,宁可抗旨,绝不接旨办事’,现在,请您放开我”萧简想把江宿司的手甩开,可奈何对方抓的太紧,自己又不能伤害雇主,进退两难。

江宿司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突然来一句:“你做我的侍卫,我就放开你。”

萧简不接话,他怀疑这人有病,更怀疑这人是不是没吃药?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窗外又进来一人,眉眼间与萧简相似,虽是一女子,但若不仔细看,根本就找不出区别。

来人作为一女子,却穿着和萧简一样的夜行衣,戴着黑面纱,差不多的身形和身高,若不是江宿司眼尖,都看不出来,江宿司用手里的扇子抵住萧简的胸口,迫使他不再往前走后,歪头对来人问:“你是谁?”

那人先是对江宿司行了一个官府最常见的礼,接着摘掉面纱说道:“来人江湖现掌门--萧穆尹。”

萧简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想转身了,但被江宿司制止,只好背对着自己的姐姐喊话:“阿姐,救我啊!”还露出一脸的生无可恋。

江宿司嗤笑,“萧侍卫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江府小少爷何时说过要杀你了?”说着,还用扇子将萧简的下巴挑起,逼迫他看自己。萧简被他弄得手足无措,只能比手势向自己的姐姐萧穆尹求助。

萧穆尹看热闹不嫌事大,悠闲地走过去,“江少爷,有话好说,你再这么调侃他,他就不受我控制了,到时候对江少爷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我可保不准。”萧穆尹说完对江宿司苦笑。

江宿司这会儿才注意到,萧简的耳朵染上绯红,脸也红了一片。江宿司不经狐疑,“他这么不经撩吗?”

萧穆尹摇头,“原本不是这样的,没人撩过他,江少爷是第一人”,她指了指江宿司。

江宿司霎时间收了手,“我可不想当这第一人。”

萧穆尹见萧简脸上的红晕消退便问道:“江少爷为什么叫你去做他的侍卫?”

萧简一愣,江宿司抢了他的答:“让他帮我探探太子的底线”,江宿司指了指萧简,“他若是做我的侍卫,这次的委托的银子可以给双倍。”江宿司都把自己的家底晾出去了,他不相信他们不心动。

“那真是太抱歉了”,江宿司一怔,“我和萧简不能收,师父说过江湖,不为朝廷办事,也不参与朝廷之事。”

萧穆尹转头对萧简道:“我们走。”

江湖人办事就是这么干脆,头也不回跳窗就走。独留江宿司一人思索。

萧穆尹和萧简走在街上,萧穆尹看见前面有个小孩摔倒,快步走过去将其扶起。

“谢谢姐姐。”那小孩嘴很甜的叫了萧穆尹一声姐姐。

萧穆尹宠溺的摸了一下那小孩的头,从兜里拿了一颗糖给他,“下次别再摔倒了,到时候可没人再扶你了。”

“嗯!”那小孩笑着离开,片刻便被人群淹没。

萧穆尹走回萧简身边,“在想什么?”

萧简低声说了句“人满为患”,向萧穆尹问到,“阿姐是怎么知道他要让我做他的侍卫的?”

萧穆尹笑他,“你阿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就这点小伎俩,我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说着还将面纱带上,“在你去赴约的时候我就跟着一起出去了,只不过跟你走的不是一条路,我是从闹事街一条很偏的小巷过去的,比你还要再早一点。”

萧简尴尬的笑,“阿姐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对啊!”萧穆尹用手指戳他肩膀,“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就这么轻易的栽在人家手里了”,最后一句话说的轻了些,“你本来就不会拒绝人。”

萧简又笑了,“阿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愿意让我一个人赴约?”

萧穆尹摊手,“这是你的委托,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还要帮你?况且,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萧穆尹一顿“要不是为了出来帮你,我还可以在山上陪莫韶呢?你看看你,不争气,怎么就是学不会拒绝呢?”

萧简无奈:“阿姐,我也不知道,但明天能不能放我一马,少练点,行不行?”

萧穆尹白了他一眼,“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敢和掌门谈条件了?”说着就要上去扯他的耳朵。

萧简快速地跑开了,“阿姐,我错了,你就放过我吧!”双手合十,对萧穆尹拜了又拜。

这一拜给萧穆尹气得不轻啊,萧穆尹抡起拳头就想往他身上身上砸,“萧简,你给老娘站住,你不知道不能对活人拜吗?我堂堂掌门,还治不了你了?你给我回来。”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萧简这顿打肯定是免不了了。

这对姐弟说是说离开,其实也没走几步,刚才的闹剧也就发生在金玉惜厢房东面的窗户下面。

江宿司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看到最后,虽不知道是因为谁起的纷争,但还是把他逗笑了。

口中喃喃:“萧简,嗯……我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个简字呢?我会去找你的,拭目以待吧!萧侍卫。”

“小二,结账!”

江宿司付完款,出了店门,朝姐弟俩离开的方向撇了一眼,眼眸暗下来,再次将面具戴上,没入了人群。

江宿司走进人群后,来到一条小巷。

小巷很乱,堆满了木板和杂物,江宿司把扇子放在地上,拿了一根木棍,在地上敲了两下,“喵!”一只通体黑色的的小猫从黑暗中走来,江宿司从袖中拿出一条鱼干给它吃,摸了几下它的头。江御不喜欢小动物,不让江宿司在府里养,江宿司就自己在院子后面的偏巷里喂熟了一只小家伙。

江宿司看小猫吃鱼干看了片刻,又绕到小猫后面,摸索着拿出一盆桔梗花。

那桔梗花一看就有被精心呵护,淡紫色的花瓣,嫩黄色的花蕊,凑近一闻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江宿司将手放到唇边,满意的笑了,似乎对于这份礼物很看好。自言自语道:“雾津山,梦阴寺。萧侍卫,次日我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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