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的生活并非总是浸泡在蜜糖里。不同的成长背景、工作性质和性格习惯,如同溪流中细小的砂石,总会在看似平缓的水面下,带来一些微不足道却切实存在的摩擦。
第一次不大不小的摩擦,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顾珩提前结束了院里一个阶段性的项目,心情不错,特意去超市买了凌曜爱吃的牛排和新鲜食材,想着好好做一顿饭,算是庆祝周末,也弥补一下这周两人各自忙碌、一起吃饭次数屈指可数的遗憾。
他在厨房里精心准备,煎牛排的火候,调黑椒汁的浓度,摆盘的细节…甚至难得地开了一瓶不错的红酒醒着。
时针慢慢指向七点,然后又滑向八点。餐桌上的菜肴渐渐失去了热气,醒酒器里的红酒也不再需要更多时间。
凌曜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或消息。
顾珩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冷掉的菜,心里的那点期待和热情,也一点点凉了下去。他知道凌曜的工作性质,突发状况、临时会议、紧急抓捕…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他通常都能理解,也习惯了等待。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特意准备了,或许是因为这一周累积的、被忽略的细微失落感,这一次,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烦躁悄然滋生出来。
他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又觉得像是在催促,显得自己不懂事。最终只是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还在忙吗?晚饭吃了没?」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应。
晚上九点半,门口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凌曜带着一身疲惫和夜晚的寒气推门进来。他扯开领带,眉眼间带着连续高强度工作后的倦怠和紧绷,甚至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餐厅里灯还亮着,以及坐在桌旁的顾珩。
直到他换好鞋走进客厅,才看到那一桌明显没动过的、已经冷透的晚餐,和安静坐在那里的顾珩。
凌曜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清晰的懊恼和歉意:“…抱歉。临时有个紧急会议,牵扯到之前案子的后续证据链,手机调了静音,忘了看。”他快步走过去,看着那些精心烹制却冷掉的菜肴,心里更不是滋味,“你还没吃?一直在等?”
顾珩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说:“吃过了。这些是剩下的。”他站起身,开始动手收拾碗碟,“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我去把菜热一下。”
他的语气很正常,甚至堪称体贴,但那种刻意的平静和疏离,以及那句明显是谎言的“吃过了”,让凌曜瞬间捕捉到了异常。
凌曜伸手,轻轻按住顾珩要去端盘子的手。触感微凉。
“对不起。”他看着顾珩的眼睛,再次道歉,这次更加郑重,“是我不好,应该中途找机会给你发个消息的。”
顾珩动作顿住,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低:“没事,工作要紧。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他试图抽回手的动作,和那微微抿起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若是在以前,凌曜或许会觉得对方有些小题大做,或者因为疲惫而选择忽略这点不快,让时间冲淡。但此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不能这样。
他没有松开顾珩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将他稍稍拉向自己。
“不是工作要紧的问题。”凌曜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是我不对。让你白白准备这么久,还空等着。换了我,我也会不高兴。”
他直接点破了顾珩试图掩饰的情绪。
顾珩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没想到凌曜会这么直接地承认和共情。原本那点委屈和别扭,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泄露出些许,反而没那么堵得慌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也没有很不高兴。就是…有点浪费了。”他指的是这一桌菜。
“不浪费。”凌曜立刻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轻松,“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冷的热的都好吃。”他拉着顾珩的手,带到餐桌旁坐下,“你陪我一起吃一点?就当吃宵夜。”
顾珩看着他眼下的倦色和带着讨好意味的眼神,心里的那点不快终究还是散去了。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去热一下,冷的对胃不好。”
“我帮你。”凌曜立刻起身,跟着他一起把菜端进厨房。
小小的厨房里,两人沉默地忙碌着。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锅灶重新点燃的火焰声,取代了语言。
顾珩看着凌曜笨拙却又认真地帮着热菜,心里那点残余的芥蒂也消失了。他忽然开口:“下次…如果知道会很晚,或者临时有事,尽量提前告诉我一声,好吗?哪怕就发一个字‘忙’,也行。”他不是需要时刻报备,只是不喜欢那种悬而未决、杳无音信的等待。
凌曜动作一顿,立刻点头:“好。一定。”他反思自己,确实是习惯了一个人,忽略了现在有人会在家里等他。这种被需要、被牵挂的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但他愿意去学习和适应。
菜很快热好了。两人坐在餐桌旁,分享着这顿迟来的、作为宵夜的晚餐。
气氛缓和了许多。
吃了一会儿,凌曜看着顾珩,忽然说:“其实今天开会的时候,争论挺大。”
顾珩抬眼看他。
“关于一个量刑建议,我觉得证据链还有一个疑点,坚持要补充侦查,但那边想尽快结案。”凌曜像是闲聊般,说起了工作上的困扰,“吵得有点头疼。”
顾珩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他知道,这是凌曜另一种形式的道歉和靠近——他在分享他原本可能不会多说的工作细节,他在试图让他理解他晚归的原因,并融入他的世界。
等凌曜说完,顾珩想了想,说:“坚持你认为对的。证据上的疑点,就像修复里的暗伤,现在忽略它,将来可能会造成整个结构的崩塌。”
凌曜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看,这就是顾珩,他总是能用他独特的视角和理解,给他支持。
“嗯。”凌曜点头,心里的那点疲惫仿佛也消散了不少。
小小的摩擦,没有升级为争吵或冷战,就在一顿重新加热的宵夜和坦诚的沟通中,悄然化解了。
临睡前,凌曜抱着笔记本还在看会议纪要,顾珩先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顾珩感觉身边的床垫一沉,凌曜躺了下来,从身后抱住他,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下周应该能闲一点。”凌曜低声说,“周末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就在家,我做饭。”虽然他做饭水平堪忧。
顾珩在他怀里转过身,面对着他。黑暗中,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
“在家吧。”顾珩轻声说,嘴角弯起,“你做饭。不过我得在旁边看着,防止你把厨房点了。”
凌曜低笑出声,收紧手臂,吻了吻他的额头:“好。你指挥,我操作。”
他们都知道,未来可能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摩擦和需要磨合的地方。但重要的是,他们学会了不再把情绪憋在心里,学会了主动道歉和坦诚沟通,学会了在对方的领域里寻找理解和支持。
矛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拒绝沟通的心。
而他们,正笨拙却又坚定地,走在一条更能理解彼此的路上。这份共同成长的努力,让刚刚经历过微小风波的夜晚,变得更加温暖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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