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看到苏醒过来的秦檀敬高兴极了,他快步向秦檀敬走去,向来不会错过秦檀敬一丝表情的他自然也将秦檀敬眼里从温柔到冷漠的转变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沈疏渐渐放缓了脚步,步伐从急切变得克制。
沈疏居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退意,像是要蜷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秦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沈疏。”
好久不见,秦檀敬。沈疏心里默念着。
“秦檀敬。”秦檀敬一开口,发现自己因为许久没喝水的嗓子变得沙哑。
沈疏了然地点了点头,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瓶水,轻轻拧开后递给了秦檀敬,然后沈疏便很快站回来,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沈疏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立在一旁。
秦檀敬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送上一瓶水,他低头瞥了一眼,居然还是之前他常喝的。不过他大概也有两三年不喝这个牌子了。秦檀敬没再多想,打开瓶盖喝起水来。他现在因为事情太过繁杂,脑子里常有嗡鸣声,实在没力气思考太多。
沈疏站在原位,继续开口:“医生说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是最近操劳过度,生活不规律加上突然冲击引起的短暂昏迷,输完液就可以出院了。”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又仔细补充道,“不过车祸的事情是我主观造成的,所以我会负责赔偿所有的损失”
“沈疏。”秦檀敬似乎是回忆起什么,“我听过你的名字。三年前开始名声鹊起的新贵,不过最近几年都不在京城发展了,幸会,沈总。”
三年前……沈疏的思绪被拉远。三年前当他小有成就,正是意气风发,想着能再接近秦檀敬一步的时候,秦檀敬承认了联姻的消息。当他挽着未婚妻的手出现在宴会上时,沈疏还是退回了向前的步伐,没有再向秦檀敬介绍自己,而是提前离开了。
沈疏至今都记得那天,踌躇满志的他血液倒流的感觉。
终身难忘。
只是没想到,他的名字还是有幸传到了秦檀敬的耳朵里。
沈疏的心里犹如被蚂蚁啃噬一般,复杂的心绪盘亘在心头,犹如飞蝇般难以驱赶。
秦檀敬注意到沈疏的走神,微微皱眉,出声打断:“所以,沈先生,你想要的是什么。”
沈疏愣了愣神,被秦檀敬眼里直白的估量刺伤,他感到巨大的无措将自己瞬间吞没,犹如溺毙一般。但是他又无法不做出及时的回应。沈疏想了想,他知道自己直接的剖白会显得过于无力和无理,所以他决定用谎言掩盖自己卑劣的真心。
“我敬佩您的能力和声望,所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赏识,尽管现在面临着一些困难.......”沈疏不自觉地搅着衣角,心里想着这也不算是完全在撒谎。
顺着沈疏不自觉低下去的声音,秦檀敬善解人意地开口:“沈先生,我已经不再年轻了。”秦檀敬很诚恳地望着沈疏,沈疏这才注意到秦檀敬的眼角居然已经生出了些许皱纹,细细的纹路平添几分成熟的感性。但在秦檀敬自己眼里,那或许代表着衰老和无力。
可在沈疏印象里,秦檀敬分明还是七年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七年,居然已经七年了。
秦檀敬不再年轻,而沈疏也不再年少。
居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沈疏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荒唐。
“那也就意味着,与所有人为敌的我,几乎不再可能给予你一个有分量的承诺。”秦檀敬的脸上满是带着疏离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你刚回京市。总之我无法向你允诺你所希望的那些。”秦檀敬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到的不堪,但这种不堪的境地,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领悟得很熟悉了。“至于钱财的补偿,我的资产大多数都拿去偿还债务了。所以,沈先生,很抱歉我无法为你提供什么。但我会尽力尽我所能感激你。”
沈疏感到自己的嗓子被无数根尖刺刺穿,他开不了口。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在他眼里皎如明月的心上人为何会遭遇此番境地。任何人也许会经历难堪,但难堪怎么会出现在秦檀敬身上,还是让人无法承受的难堪。
他没有真切体悟过秦檀敬跌落云端的难堪,但他此刻却仿佛比秦檀敬更加痛苦。
犹如无数双手嘶吼着要将沈疏拉入地下的沉重,难以呼吸的痛苦几乎让沈疏要维持不住体面,既是心疼,也是沈疏崇敬者崩塌的痛苦。
而这份心碎落到秦檀敬眼里则是有所图谋者图穷匕见的狰狞。
这位突然出现的漂亮先生在发现并不能从目前来说一无是处的自己这里得到任何好处后,看起来显然无法接受。秦檀敬淡淡地想着,心里居然罕见地产生几分愧疚。
望着沈疏呆愣在原地的样子,秦檀敬叹了口气。
“但还是很感谢你救了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谢谢你还愿意帮我。”秦檀敬将车钥匙递给沈疏,“只是我仅剩的资产了,拿着这些,远离我吧。”
听着秦檀敬刻意维持的温柔,沈疏脑子里十分混乱,他很怕开口就伤害到秦檀敬,又怕拒绝秦檀敬让他更伤心,只能呆愣在原地。
秦檀敬没再打扰,而是闭目养神,沈疏的大脑疯狂尖叫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很显然已经错过开口时机。望着秦檀敬紧闭的双眼,沈疏也无法忍心打扰。
沈疏纠结地往门外走去,想着先给秦檀敬买份饭来,再开口归还钥匙。
刚打完电话给“璟月”定了份粥,沈疏走到一楼,就接到了令他忍不住紧张起来的电话。
“江莅。”沈疏发现自己真正接起电话时,却是心中仿佛有一块悬坠多年的石头缓缓落地。“谢谢你,江莅。”
对面安静了很久没有回答,久到沈疏手心微微汗意都被吹干。“沈疏,真有你的。听说你昨天救下秦檀敬了?”
沈疏麻痹了很久的心脏在秋日斜射进楼宇内的暖阳烘烤下渐渐融化,心头坚冰融化的水似乎要从眼眶里流出来。沈疏感到温热的泪水划过冰冷的脸颊,咸湿的泪水几乎要给干燥的脸颊带来一丝刺痛。
而在察觉到沈疏离开的秦檀敬看着将要挂完的点滴。收拾东西下楼准备办出院手续。
他无意间瞥见沈疏还没有离开的身影,倒也没有在意,
只是有些湍急的人群将他往沈疏的方向推动。
于是一道清冷的声音顺着冷峭的秋风吹进秦檀敬耳朵里。
“我会从他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不惜一切代价。”
秦檀敬不禁觉得京市的风真是越加寒冷,他皱了皱鼻子,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望着沈疏精致的侧脸,只觉得沈疏残忍冷酷,于是秦檀敬再也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沈疏带着粥回到病房时,发现秦檀敬已经离开了。
沈疏的脸上有着几分焦急,但他只能先镇定下来。
“宋粟,给我秦檀敬所有的消息。”
很快,宋助理发来了全部的资料。三年前秦檀敬订婚后,沈疏刻意减少对秦檀敬消息的了解,选择开拓海外市场。于是此刻面对着有关秦檀敬的现状的消息,沈疏居然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沈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身显贵的秦檀敬顺利继承家族企业,又因显著的才能成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万人景仰崇拜,与同样出身显贵的青梅闻韫订亲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是一个月前,秦檀敬投入大量资金的重点项目突然被内部人员泄漏,供应商被拦截。未婚妻闻韫和昔日好友谢晏宁公然向媒体指责秦檀敬是罔顾人性,偷工减料,剥削下属的人渣,巨大的舆论压力影响企业股价。
秦檀敬的父亲顺势将六七个私生子一同领进家门,而秦檀敬的母亲居然欣然接受。于是秦父顺利替换掉了秦檀敬的职位。
家族的确舍不得浪费精心培育的继承人,但是秦檀敬这才知道,家族精心培育的继承人从来不止一个。
被需要的时候,这些继承人就出现了。
秦檀敬在同一时间被所有人背刺,曾经簇拥他的世家子弟也几乎没有犹豫地站好队。
为了不让争斗波及更多人,秦檀敬只能担起责任,变卖私人资产偿还债务。而闻韫和谢晏宁忌惮秦檀敬的才能,多次雇人尾随秦檀敬甚至意图对秦檀敬下手。
没有人站在秦檀敬那边。
心疼,宛若刀绞。
沈疏可以接受世态炎凉,人心凉薄。
但顷刻间的全盘背叛实在使人万念俱灰,
更何况发生在秦檀敬身上,这使得沈疏更加无法接受,
无以复加的痛苦犹如被浸透水的层层纸板,覆盖在沈疏的每一次呼吸之上。
秦檀敬将最后一把可以开往远方的钥匙送给了给他一份善意的自己了,
那么他又会去哪里呢?
沈疏想。
他一定要尽快找到秦檀敬,
将他带回家,
对他说,
不管你选不选择我,不管你的选择里有没有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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