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道尽头的石门后,苦艾与陈腐药材的气息混着霉味漫过来,像十年前太医院火场里未烧尽的药渣味。沈青梧捏着银剪探向门锁,剪尖刚插入锁孔,指尖缠绕的冰蚕丝突然绷紧 —— 丝线末端勾住了门轴里的铁锈,传来 “沙沙” 的摩擦声。这是父亲当年教她的辨位技巧,通过金属摩擦的阻力判断门后是否有人。
“里面没人。” 她推开石门,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在药架上投下狭长的光影,像极了账册里记载的 “引蛊纹”。春桃后腰的红斑在月光下泛出莹紫,北细辛汁液画出的地图正指着西北角的药柜,那里的铜锁闪着冷光。
萧彻扶着秦风靠在石柱上,防身玉被他攥得发热。“援军会在子时准时到魏府外接应。” 他看着沈青梧走向药柜的背影,银簪在发间晃动,“但魏庸的主力肯定守在太医院,那里才是他销毁证据的真正地点。”
沈青梧的指尖抚过药柜上的铜锁,锁芯的纹路与她银剪的锯齿吻合 —— 这是父亲亲手打造的 “子母锁”,需用特制工具才能打开。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父亲总把重要药材藏在 “能救命也能索命” 的地方,药柜第三层的北细辛旁边,果然藏着串青铜钥匙。
“找到了。” 她打开药柜,里面的北细辛捆上系着红绳,绳结是太医院特有的 “续命结”。春桃凑过来时,后腰的红斑突然刺痛,她指着药材堆里的暗格:“姑娘你看,那里有绣囊!”
暗格里的锦袋绣着完整的银鳞小鱼,鱼眼处用赤金点染,与王婆子的半片帕子拼成圆满。沈青梧解开锦袋,里面的账册缺页与萧彻带来的正好互补,最后一页的 “还魂兰” 绣样旁,用朱砂写着 “需以冰蚕丝蘸至亲血激活”。
“至亲血……” 沈青梧的眼眶像被北细辛汁液浸过,泛着酸涩的热意。她从怀里掏出那半片染血的帕子,将冰蚕丝在染血帕子上蘸过,沿着绣样轮廓重新绣了半针,血色顺着丝线渗入绢面,金线才泛起微光。母亲临终前咳在帕子上的血,终究成了揭开真相的关键。
春桃的红斑突然剧烈刺痛,她捂着后腰蹲下身,北细辛汁液画出的地图正在消退。红斑消退的纹路恰好形成 “还魂兰” 的轮廓,与账册绣样重合,像幅会呼吸的药绣。“姑娘,时辰快到了。”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三长三短,是子时的信号,“魏庸的人该往太医院去了。”
萧彻突然站起身,防身玉在他掌心转了个圈。“秦风,你带春桃从秘道去接应援军。” 他将玉牌塞进秦风手里,“拿着这个去,他们会认得出。”
“王爷!” 秦风攥紧玉牌,伤口的血浸透了布条,“属下能继续作战!”
“听话。” 萧彻的目光落在沈青梧身上,银簪的反光在她眼底跳动,“我和沈姑娘去太医院,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沈青梧将账册塞进怀里,银剪在袖中划出冷光。“春桃,记住地图最后标的位置。” 她帮春桃理了理衣襟,红斑边缘的紫晕已经淡了些,“若我们没能出来,就把完整的账册交给禁军统领。”
药库外传来魏府侍卫的脚步声,萧彻突然拽着沈青梧躲进药柜后的夹层。春桃刚要跟进来,却被秦风按住肩膀 —— 他们要留下来拖延时间。夹层的木板缝隙里,沈青梧看见春桃将北细辛粉末撒向侍卫时,特意用袖口沾了些药粉 —— 那是她教的 “扬粉遮眼” 的绣娘防身术。
“这丫头……” 沈青梧的指尖在发抖,那是后怕,也是庆幸。萧彻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冰蚕丝传来。
“她很像当年的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左手的疤痕在月光下泛出浅白,“十年前太医院的火场上,你也是这样把药粉撒向叛军。”
沈青梧猛地抬头,银簪差点戳到他的下巴。她摸出发间的银簪,簪头半朵玉兰与萧彻掏出的烧焦绣绷残片拼在一起,恰好组成完整的纹样。“真的是你救了我?”
萧彻没说话,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拼合的纹样,那是沈青梧当年绣给父亲的生辰礼,从火场抱她出来时,这东西一直攥在她手里。
夹层外的打斗声渐远,沈青梧推开木板时,药架上的北细辛还在散发苦香。她忽然想起账册里的记载,魏庸炼制的 “牵机引” 需用七月初七的露水调和,而太医院的露水井,正是最佳取露地点。
太医院的青砖路上,散落着魏府侍卫的尸体。沈青梧踩着露水前行,银剪在指尖转出流光,这是她绣 “百鸟朝凤” 时练出的起针式,此刻却成了最凌厉的防身术。萧彻拽开她躲避偷袭的瞬间,左手下意识护住她的后颈 —— 那是十年前火场里,他托着年幼的她奔跑时的姿势。防身玉在月光下泛着莹白,边缘的棱角划开两个偷袭者的咽喉。
露水井边的细辛草上,挂着魏庸的拐杖。沈青梧捡起拐杖,杖头的云纹里藏着机关,旋开后露出的铜管里,北细辛与独活的混合粉末正冒着青烟 —— 这是能引发幻觉的迷烟,十年前父亲就是中了这招才被诬陷。
“小心!” 萧彻的声音带着急促,防身玉撞上飞来的毒针,“魏庸就在附近。”
井台的青苔上,新刻着 “还魂兰” 的纹样,与账册绣样分毫不差。沈青梧的指尖刚触到刻痕,井水突然翻涌,浮出个木盒,里面的蛊毒配方上,盖着魏庸的私印。
“沈姑娘果然没让老身失望。” 魏庸的声音从银杏树上传来,他的侍卫正举着火把围过来,“把账册交出来,老身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沈青梧像抖开大幅绣品般展开账册,借着旋转的力道将其抛向空中 —— 那是她晾晒绣品时练出的巧劲,既能让绢面完全展开,又能借力避开攻击。“魏太傅可知,这解药需用你的血才能完成最后一步?” 她故意扬高声音,银剪抵住账册的绢面,“毕竟你才是当年炼制蛊毒的主谋。”
魏庸的拐杖在井台磕出火星:“一派胡言!那绣样明明是我亲眼看着你父亲绣的,怎会……” 话未说完便住口,显然意识到失言。
就在这时,春桃的声音从火把光里传来:“魏庸!你以为杀了我爹娘就能灭口吗?” 她被秦风护在身后,后腰的红斑在火光下泛成赤红,“我娘就是太医院的药童,她亲眼看见你调换药材!”
萧彻的防身玉同时掷出,玉片划破绢面的瞬间,沈青梧补绣的冰蚕丝带着母亲的血与账册上的绣样融合,“还魂兰” 突然绽放出金光,将魏庸的罪行映在井壁上 —— 十年前的药材账、叛军的联络信、甚至他给魏家子孙的密信,都在金光中显形。
“不可能……” 魏庸的拐杖掉在地上,迷烟铜管滚出老远,铜锁撞击石板的脆响,像极了他当年锁死太医院大门的声音。
远处传来禁军的号角声,秦风扶着春桃走向井台,红斑已经淡成浅粉,“还魂兰” 的轮廓愈发清晰。沈青梧看着萧彻捡回防身玉,上面的裂痕正映着井壁的金光,像极了当年从火场里救她时,天边裂开的红霞。
“结束了。” 萧彻将银簪插回她发间,指尖的温度落在她耳后,“先帝的冤案,你父亲的清白,都该昭雪了。”
沈青梧望着井里泛着金光的账册,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绣品里的真相,要用血才能看清。” 此刻母亲的血、魏庸的罪、还有她与萧彻指尖相触的温度,都在七月初七的月光里,织成了最圆满的结局。
晨光爬上太医院的飞檐时,沈青梧在露水井边种下株北细辛。春桃的红斑已经褪成浅痕,像朵淡紫色的花印在后腰。萧彻站在银杏树下,防身玉被他系在腰间,与沈青梧送他的 “还魂兰” 绣帕相映成趣。
“听说陛下要重建太医院。” 春桃抱着新到的绣线,后腰的浅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姑娘要不要回来任职?”
沈青梧的银剪正在绣绷上穿梭,“百鸟朝凤” 的最后一针落下,凤凰的尾羽恰好与萧彻的玉扳指重叠。“我还是喜欢绣坊。” 她抬头时,银簪的反光落在萧彻的笑眼里,“不过可以给太医院绣些药材图谱。” 那些图谱里藏着 “还魂兰” 的暗纹,冰蚕丝在特定光线下会显露出当年的真相 —— 这是她用绣艺留下的历史见证。
远处的布庄传来刘掌柜的吆喝声,新到的冰蚕丝正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沈青梧知道,那些藏在绣品里的秘密,终将在寻常日子里,绣出最安稳的模样。而七月初七的月光,会永远记得,有群人为了真相,曾在太医院的井台上,绣出了整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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