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言惊愕的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平静的眼眸里—是青慈阳!
他本就站在旁边的椅子边,看到俞言痛的往前倒,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下意识就伸手捞住了他。此刻手掌下是俞言单薄颤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和微微急促的心跳。喻言因为疼痛而湿润的眼睛正茫然又依赖的看着他,鼻尖和脸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一抹鲜艳的粉色迅速爬上青慈阳的耳根,他莫名心痒,想…做题了…可将舍友推开又显得不近人情。在他有限的情感认知里,难以处理这份无法名状的痒意。心口像是被塞进一团乱码的毛线球,纤维不断试探着神经簇,痒,陌生,无法解析。
他需要纸笔,需要公式,需要绝对秩序。他应该松手,转身,扑向书桌。这是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可怀里的人在抖。像一株根系裸露的植物,还未生长成参天大树,就被人粗暴的掘开,暴露在刺骨的寒冷与审视的目光下。唯有圈护在怀里,才能彻底隔绝所有觊觎的视线。
“啧!抖够了没?装给谁看?”谢乘风的声音依旧淬着冰,他死死盯着那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人。俞言被完全吞噬在青慈阳的怀抱里,只留下一点乌黑的发顶。“我还没跟你算清医药费呢,别当着我的面就搂搂抱抱!辣眼睛!”
将陈医生送走后,宿舍气氛实在诡异。周洵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精准捕捉到那抹粉色和青慈阳眼中罕见的茫然。“咳”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俞言瞬间被惊醒,他想挣脱开青慈阳的怀抱,却发现,这人力气实在大。单凭他受伤的手臂是不可能挣脱开来。
“慈阳,先把俞言扶到床上坐下吧,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周洵见青慈阳站着不动,补了一句:“他需要静养。”
谢乘风直接多了,上前扯开两人。顾及着俞言骨折的手臂,他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手径直伸向将青慈阳挂在俞言腰后的双手,目标明确—他想要分开那个令人刺眼的拥抱!
“跟他抱什么!一个乡巴佬。”像是在为青慈阳识人不清感到惊讶,手指却几乎要拍开那双修长纤细的,中指笔茧明显的那双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僵立如雕塑的青慈阳动了!
不是松手,不是后退。
那只原本只是虚扶在俞言后背的手猛的收紧,如同铁箍般将俞言更深地按进自己的怀中,几乎要将人嵌进去。同时,他空着的另一只手避开骨折的手臂,打落谢乘风伸来的手指!
“啪!”一声清脆的击打声在安静的宿舍里响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
谢乘风的手腕被重重打开,悬在半空。他脸上虚假的惊讶瞬间被惊愕取代,难以置信地瞪向青慈阳—这个平日里除了公式和实验,对周遭一切近乎漠然,连情绪都少有的室友,此刻竟然……对他动手了?
青慈阳似乎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住了。他隔开谢尘风的手还僵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邃的眼眸里那一层茫然被一种更强烈更陌生的东西击碎了,是某种被侵犯领地,被干扰秩序后骤然升起腾空的戾气?还是单纯被外力刺激后产生的保护私有物的本能?
俞言的脸被迫埋在他的颈窝,身体因为刚才的拉扯和惊吓微微颤抖,脸上戴着和他如出一辙的迷茫。似乎是在不解,这个平日里与他无交流的室友今日突然的反常。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感,比之前的心痒更甚:直冲他的神经中枢。
“呃……”俞言因为手臂被牵动痛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这声痛呼像一根针,刺破了青慈阳脑中那团乱码的毛线球。
保护欲?本能?变量失控?干扰源?无数个冰冷的术语和眼前温热颤抖的躯体,耳边压抑的痛呼激烈冲撞在一起。他需要数学,需要秩序!绝对的、可控的秩序!而怀里这个不断引发混乱变量的存在,以及对面那个制造混乱的源头……
他应该推开!立刻!马上!
可俞言在他颈窝蹭动的发丝,那细微的、带着湿气的气流,还有那声无助的呜咽,像无情的藤蔓,缠绕住他试图推剧的指令。
“好了。”周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他上前一步巧妙的隔在了谢乘风和青慈阳之间,目光平静的扫过青慈阳怀里的俞言,“乘风,陈医生刚才特意交代,他的伤口需要固定,需要静养。不能有任何的拉扯和碰撞。你想让他再进一次医院,医药费翻倍吗?”他刻意加重了“医药费”三个字,同时伸出手,不是去拉谁,而是稳稳的按在了写成分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肩膀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和安抚的意味。“至于其他事情,等他好点再说,现在,冷静点。”
谢乘风肩膀被周洵按住,那股力道让他无法再轻易动作。周洵的话像一盘冷水浇熄了他部分冲动的怒火,却也让他心中那股憋闷的邪火无处发泄,只能化作一声压抑的冷哼。狠狠甩开周洵的手,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桌子,用力拉开椅子坐下,发出刺耳的噪音。他背对着所有人,肩膀的线条依然僵硬紧绷。
宿舍里只剩下俞言压抑的抽气声和青慈阳略显粗重的呼吸。
青慈阳依旧维持着那个保护的姿态,一动不动。怀里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一些,但那细微的呜咽和温热的呼吸依旧存在,像持续不断的、干扰核心运算的异常信号,在他试图重建秩序的壁垒上凿开细密的裂缝,他需要纸笔…不,他需要这个干扰源立刻消失…可是…他低头只能看到俞言乌黑的发顶和一点点苍白脆弱的皮肤。
周洵的目光再次落回青慈阳身上,带着深思。他轻轻推了一下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冷静的光。风暴暂时平息,但混乱的种子已经在秩序的核心上深深埋下。
俞言似乎缓过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带着点试探和依赖,轻轻攥住青慈阳腰侧的一点衣料,这点细微的动作让青慈阳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了。
“青慈阳。”周洵的声音平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再提“扶到床上”,而是直接叫了全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俞言的脸色很不好,他在出冷汗。你抱着他,他没法放松休息,反而会因为紧张和疼痛消耗更多体力。现在把他抱起来,放到他的床上去。动作轻一点,别碰到他受伤的手臂。”
这是一个明确的指令,一个具体的“任务”,它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青慈阳脑中混沌的迷雾,为他宕机的思维提供了一个清晰的、可执行的路径!
秩序!可量化的步骤!可预期的结果!可掌握的全部!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俞言攥着他衣角的手上。手指纤细,因为用力带着一种无助的依恋。青慈阳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伸出那只空闲的手,以一种近乎机械般的冷漠,轻轻覆上了喻言的手背,然后掰开了。
他抱着俞言,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向俞言的床铺。他的动作确实很轻,最大限度避免了颠簸。将俞言放在床上的过程,也如同程序设定般精准。小心避开了受伤的手臂,让他以一种相对之舒适的姿势躺好。
任务完成。
青慈阳立即直起身,后退一步。他需要纸笔。立刻,马上。他需要将刚才那段混乱的、充满不可控变量的经历转化为可以解析,可以建模的符号和公式。会有如此,才能重建被破坏的内心秩序。
他摊开厚厚的演算本,抽出笔,笔尖重重落在纸上,发出“沙”的一声锐响,他埋头奋笔疾书,脊背挺的笔直,像一座迅速将自己重新冰封的孤岛。只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耳根未退的粉色,陷入了冰层下尚未平息的紊乱湍流。
周洵全程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他走到俞言床边,拿起旁边的薄毯轻轻盖在俞言身上。“别多想,休息。”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但动作还算温和。“陈医生开了止痛和消炎药,我去拿水。”他转身去倒水。目光扫过书桌前那个隔绝外界,沉浸于符号世界的背影。又扫过窗边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低气压的背影。
谢乘风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看也没看其他人径直摔门而出。“砰”的一声巨响,震的墙壁似乎的晃了晃。这巨大的噪音让书桌前的青慈阳笔尖猛的一顿,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长横。他盯着那道墨和眉头,紧紧锁起,仿佛遇到一个无法容忍的运算错误。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那页纸撕下,揉成一团。然后翻过一页崭新的纸,重新开始书写,速度更快,落笔更重。
周洵端着水杯回来看到空了的谢乘风的座位和紧闭的房门,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将水和药片递给俞言,耐心等他喝完。“吃了药,好好睡一觉。”他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再次投向青慈阳那隔绝一切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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