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带着淡淡哀怨的歌声在屋宇间飘荡,听得人心头为之一滞。
澄意一听便知这是泰紫流在唱歌,但寻常的歌声如何能传到碧霄阁,她定是用了灵力作为传导,想到这里澄意不禁眉头紧蹙,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方行舟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抱拳的手指紧缩,眼中也含着泪,但只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竭力保持着不能失态。
空灵诡异的歌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玉灵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长老们,开口道:“这是掌门之女,泰紫流。一宗掌门,居然成了魔修,多么令人惊诧,尔等身为长老,结丹大修,居然毫无察觉。是真不知,还是同流合污,有意欺诈?”
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众长老皆头皮一紧。
整间室内弥漫着重压,澄意却觉得有些奇怪,山下的县官审人都有个方向,像现在这样,把一帮人圈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坏人还会自己跳出来承认?
能在修仙界往上爬的都是老狐狸,澄意也不相信玉灵没想到这一层。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声音又飘起来,真是叫人不寒而栗,澄意打了个寒颤。
所有长老都在殿内,玉琼宫这时只有执法堂弟子在外值守,还有泰云川和泰紫流。
不对!太奇怪了!泰紫流本来已经清醒,为何再次疯癫,她都已经被魔功折腾得方寸大乱,神志尽失,还能有自主意识地唱起情歌吗?
比起传情,这更像是某种信号,一定要传出去让所有同盟都听到!
“嘭——!”
一阵撼天动地的爆炸声从主殿方向传来,似乎是在印证她的猜想。
这时顾不得礼仪了,澄意倏然站起身往门口跑去。
“鹤叟留下!其余人跟我走!”
澄意只感到一抹白影略过自己耳畔,带起一道浅浅的沉香气息,然后面前被一道柔柔的,无形的墙给挡住,出去不得。
随后是接连着无数道身影鱼贯而出。
居然就拦了她一个?
一瞬间,原本拥挤的大殿变得空旷。
方行舟还是懵的,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这是?”
澄意不语,一味凝眉看向山下。
玉琼宫已经是她最后的栖身之地了,明明只求一隅的安宁,连她这么点单薄的要求也难实现吗?
“宫中要肃清邪风,老祖这是疼惜你们小辈。”
鹤叟走上来,挥手解开了澄意面前的禁制。
“前面纷杂,我们就坐在此处观战吧。”
他领着两人走到院中,从袖中取出一只纸蜻蜓,又取出一只笔,在蜻蜓眼上点上两个墨点,然后向空中一掷,只见那蜻蜓在空中旋绕了一圈,竟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澄意盯着眼前像戏法似的一切,感到新奇得很。
随着那蜻蜓飞远,三人面前出现了一副逐渐清晰的画面。
浓重的黑雾缭绕在画面里,能依稀看见是主殿前面的广场上破开了个大洞,那雾气从中接连不断地喷涌而出,壮观得好似夜幕倒悬!
这是……怨尘!澄意想。
方行舟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叹道:“我的妈呀!这么多的怨尘!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程度啊!”
而鹤叟则十分淡定:“坐下喝杯茶吧,我们且看看战局如何。”
澄意眼见着他挥手变出一套茶具,心想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有心思喝茶吗?
“哦!”反倒是方行舟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
算了,他从来就没心没肺……
澄意只好也跟着坐下来。
主殿前,玉灵带着长老们飞身立于上空,如星斗列阵。
那黑雾浓得看不清下方情形,只能用神识窥探。
而等到长老们探查清楚,皆都变了脸色,唯有玉灵神色如常,仿佛早已知道了一切。
这广场之下,原本存放着的,号称可以镇压寰宇内全部邪气妖氛的法宝——定灵珠不见了!
玉灵双眸微凝,抬手启动法阵。
看着眼前的场景,之前存疑的泰云川为何急求寒魄冰晶珠,为何不顾亲情也要囚禁泰紫流,这下都有了答案。
当泰紫流在草药园爆发出大量怨尘之时,他就想到了那魔功与广场地下镇压的东西或许同根同源,而泰云川就是那把锁,现在锁被破坏了,下面的东西自然就压不住了。
为了代替定灵珠压制怨尘,背后布局之人以玉琼宫所有急于求成不惜修炼魔功的弟子做阵,现在这个计划暴露,哪些被当做棋子的弟子,势必会发挥出他们最后的价值!
果然,第一名弟子惊叫着从舍房内跑出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后面跟着的都是面容扭曲,青筋爆起,七窍之中都散发出淡淡怨尘的邪修弟子们!
霎时间叫喊声,刀兵声,斗法声响彻玉琼宫各处。
这个鼎立天下的第一大宗门,瞬间沦为修罗炼狱。
“此处交给本座,尔等速去保护弟子,切不可叫暴乱者伤人。”玉灵发话了。
“是。”
众长老即刻驱身赶往各地。
执事堂训练有素的弟子们也在格外长老的指挥下前往各处支援。
然而众人刚一离开,部分怨尘没了约束,立刻就像决堤是水流一样朝四处奔散。
玉灵抬袖,神光退魔令自他袖口飞出。金光闪耀的令牌在怨尘弥漫的边缘旋绕一圈,划出了一个金色的巨圆,如同给这黑色的恐怖雾气围上了一层堤坝,而那怨尘就像江水,带着哀怨,愤怒,不甘,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金色的光堤上。
澄意只是在这里坐着,就感受到那怨尘散发出的强烈的不祥感,那些像轻纱鬼雾一般的东西,好像有自己的思想,在不断尝试冲破、反抗玉灵的桎梏。
神光退魔令在空中一分为五,以五行划阵,在空中凝结出一个半圆形的罩子,绽出阵阵金光,将雾气全部罩在里面。
随着被罩住,那黑雾好似更加绝望,竟然从中隐约幻化出手爪来,杂乱无续地扒在光罩的边缘,再接着是口、眼,能从中大概看出人形的轮廓,这些黑影就好像是挣扎在无尽的苦海中,不见天日,不被拯救。
澄意看得紧促着眉头,心下泛出一股酸意,究竟是发生过什么,才能形成这样的场面?
鹤叟唯恐她产生妄念,遂开口提醒到:“怨尘只是天地间怨气的凝结,并不存在意识,也不是什么具体的人。”
“这些东西就一直被压在这里吗?”澄意问。
“是的,要处理怨尘别无他法,只能压制,数百年来我们都是如此的。”
“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吗?”
鹤叟闻言难得地严肃了起来:“怨尘只是一股邪气而已,不要太着相了。一旦人心有漏,就容易被其入侵。”
“弟子的意思是,为何不将其消解呢?”
鹤叟叹了一声道:“祖师玉龙真人也不是没有想过消解之法,只是怨尘的来源和人心的不满、愤懑、哀怨有关,只要一人还有这样的念头,怨尘便无穷无息。”
这里正说话间,广场上又有了新的变动,泰云川不知何时从殿内跑出来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名凡人,只有两名执事堂的弟子看守,这里离方才爆炸的地方太近,这时都已经被震晕了。
不过才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居然已经花白了,双眼血丝漫布,连嘴唇都乌黑发紫。
他原本的年纪,在人间已经属于耄耋老人了,只是因为修行才不显,现下道心破碎,金丹走失,一下子就显现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样貌来。
只见他脚步蹒跚,背影佝偻,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走到阶前振臂一挥:“嘿!玉灵老祖!”
玉灵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双手仍然掐诀控制着神光退魔令。
“你之前问我修行是为了什么,你自己修行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解决不了这玉琼宫最大的顽疾!”
玉灵闻言只是将一片灵力扫了过去,霎时间就将泰云川掀翻在地,口呕鲜血。
“人之将死,还妄图躁动人心。”说罢,他继续专注于封印怨尘。
方行舟一下子没认出来那个人是泰云川,上次见他时还是容光赫赫,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
“鹤叟长老,这是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说来话长,总之,现在的样子也是他咎由自取。尔等……”
鹤叟的话语陡然一停,矍铄的目光扫向周围,几乎是瞬息之间,澄意和方行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各自被一双尖利的手爪扣上了咽喉。
两人的背上汗毛倒竖,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就算理智上已经知道敌人就在自己的背后,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感知到任何气息,甚至不知道制住自己的是一人还是两人!
看清了来人,鹤叟的眼神依然锐利,但身形稍稍放松了些许:“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掠云鬼步’,不知燕赤门的两位到访我玉琼宫,有何见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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