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阿木讷窝在陆沉鱼怀中,许是为了她而妥协,陆沉鱼这才肯换了处所,那是刑狱司内院的一处,空置的久了,便尽是一股子尘埃的味道,直到烧起炭来,才能驱走一些。
“昨日可是生了变故,为何薛石会出现。”陆沉鱼将衾被叠在阿木讷的身上,问道。
她的声音很是清冷,与惯常刁难人时巧舌如簧的模样相去甚远。
可这,才是阿木讷熟悉的陆沉鱼。
“萧歹人将我从小院带走,我瞧见姐姐了……”
阿木讷意识到萧故未曾守约之际,心中或许知晓姐姐并未对他全然信任,那一时,她亦明了心中层层不安到底为何,那便是陆沉鱼此时出手并非万全之机。
可她还是破釜沉舟一般。
“沈天哥哥救了我,可我还是没能下山……”
沈天出手救人,萧故被吓得不轻,她安抚不得动了怒意的人。
是书冥出手,将萧故的记忆抹去了。
只下山之际,她却被一队人带走。
“是和姐姐你对面那个金甲将军一样的人。”
“……龙安军。”陆沉鱼沉吟,忽而拧了眉,“沈天便由着他们带你走了?”
阿木讷瞟了眼珠子,她当然不能说沈天一直护在她身边,绝对安稳,于是只能任着陆沉鱼误会着。
“唔……那队人,是那皇帝派来的……”阿木讷抱着被子,瞅着端到了眼前的汤碗,小手捧起,温暖至极。
她被带去见了皇帝,这确实出乎她所料,毕竟,她的身份仅仅是一个吾苏奴,一个大宁王朝下,连人都不算作的奴隶。
“他只见了我一面,却没有说话,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坐着,他的目光,似乎在探查我,好像发现我是小妖怪似的。”阿木讷指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说。
陆沉鱼失笑,却又仅是嘴角扯了扯。
“姐姐你莫要笑,阿木讷当时觉着,他要是发现我是小妖怪的蛛丝马迹,都得立刻拉出去烧掉呢。”
非是她敏感,那皇帝探查的眼神,确实带着一丝不明的怪异,彼时沈天还留在她的身边,于是这怪异之下,她也说不得究竟到底是为谁。
“所以,薛石,又为何出现?”陆沉鱼又问。
阿木讷抬起头,“是薛石哥哥,他将我带走了,带去见了那个人。”
一个,带着面具,满头银发的老人。
“海大人……”陆沉鱼喃喃,阿木讷见过的,便是承天监总司。
可……
“薛石怎会与海大人有交?”
阿木讷摇头晃脑,心说她也不知道呀,可转瞬整个人僵在那处,就是嘴角笑意也不见踪迹。
她自然明白,薛石不该出现,那么定是与那海大人有所干系,只在此前,她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便是薛石此人,乃是保章寻来,他没有任何缘由,会牵扯其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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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可睡着了?”阿木讷爬过去,歪着脑袋打量,还将身上的被子推到了陆沉鱼身上。
“嗯。”沈天将阿木讷提溜起来,抱下床榻,“那皇帝要杀你,为何不与她说。”
沈天将人揽在怀,他或许于这天寒地冻无所感知,但却知晓阿木讷定是会冷的。
“有那位海大人在,皇帝不会再动我。”那一日,阿木讷听得明白,是那位海大人开了口,皇帝才隐下杀心。
可笑她不过四岁孩童,到底哪里值得一朝皇帝非要杀她不可。
“你是陆沉鱼少有在意的人。”沈天瞧着她道,似乎怀中的她,如是珍贵。
“也是那皇帝少有可以妄动的人,不是么?”阿木讷小小嘴巴刁毒的很,揽着沈天脖颈,“工司丞李大人不能动,至于卢家,不说姐姐从未暴露身份,便是动了卢家,姐姐吃不吃他那一套都还未知。”
所以她这小吾苏奴最好拿捏,杀了她,甚至不需要何多缘由。
“可陆沉鱼还是被驱逐西南。”
“那是因为——!”阿木讷有不服气,也很落寞。
陆沉鱼并没有同她说过什么,只在雁离山前,一切恐早也在心中落定。
“便是不论因何,今次,陆沉鱼都是败者,萧故反叛,将你置于险地,筹谋不当,妄图以身相博,她欠缺太多。”沈天对于陆沉鱼,不满诸多。
“可姐姐要对抗的非是平凡,那是皇后亲弟,皇权包庇。”阿木讷梗着脖子硬声呛道,“姐姐孤军奋战,力所能尽,至极也。”
“哦?是么。”沈天轻哼,也不算服气,“她是孤军,那李家何说?且我所识得更智慧者,一人独以救天下,对抗的却比皇权更为可怖。”
“哼”阿木讷噘着嘴,生了气,“哪能这般相提并论,你识得的,那到底都是仙家!”
“哼”沈天不屑,却搂着闹腾起来的阿木讷不肯松手,“本尊识得的也便是个凡人不过。”
“我不信!”阿木讷恶狠狠的呲着牙,朝着沈天的耳朵吼着,“谁能这般厉害!”
哪知沈天直箍住她扑腾的小腿,定定说着,“那人便是你。”
这下,阿木讷老实了。
她望着沈天的眼,心知这人是不屑于自己说谎的。
遂她立时便知,他口中的人,应是‘胡人歌’了。
可胡人歌又真的是她么?
阿木讷茫然着,“……可陆沉鱼不是胡人歌,胡人歌,也不是阿木讷呀……”
天真的面庞染去伤感,两个孤独的生命没有谁比谁更甚。
从来悲的非是胡人歌与陆沉鱼,而是这两段生命流过的岁月。
“姐姐很厉害。”稚嫩的小脸忽而纠结起来,豆子似的泪摔在新衣上,倔强说着,“姐姐很厉害了……”
沈天就这般望着在怀中槌着他心口的小人儿,任由她悲伤的哭闹,似乎宣泄着一些什么。
直到困倦的人含着泪睡去,他便轻抚着那圆滚滚的脑袋,竟是侧过了头,眷恋的贴去。
书冥从未见过这般的少尊,温柔的像是茶盏氤氲的热气,扑去了面上,只那眼神却荒野一般,辽远无际。
“陆沉鱼三岁那年,其母陆灵台带着她避居远郊,说是避,实则心中有怨。”书冥忽而说道。
那一年的陆灵台,怨卢家,不过牵连,她更在意的,是皇帝。
她不愿再踏足都城,却又永远也离不开这片土地。
“十岁时,陆灵台撒手人寰,陆沉鱼曾被接回了安昌,秘密安置在宫中……”
这件事,卢家是知晓的,只这皇都之下,知与不知,左不过聪明人的选择罢了。
“十三岁时,那位承天监总司的一位友人,带走了陆沉鱼。”
从此后她便失了踪迹,天涯浪迹。
书冥说道此,眼中不知如何生出羡慕,“陆沉鱼常与阿木讷说,她愿此生无叶无根,就那般走在无际天涯,永不回头。”
那是胡人歌永远没能拥有的肆意,当她自由,身躯残破,似乎错过,成就了她的一生。
沈天听罢,稍有动作,却也只将阿木讷放去了沉睡的陆沉鱼身畔,那睡熟的人感知到什么一般,就这么埋了头去到那小人儿身边,似乎依赖。
“薛石何在。”沈天开口问道。
书冥一呆,恍惚一瞬才回到,“东听儿巷的小院,一直在那处……”
说罢,人便只留衣袂,独书冥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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