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荼遗看着阑赤,脑海中,有个倔强的身影一闪而过,便也牵出了她嘴角一抹浅淡的笑意。
那个谁人都不喜的乖张暴力的姑娘,似乎真的成了岁月之下的一个影子。
“夫人。”阑赤颔首,却今次她非是主角,“这位是魔地的少尊主,今日前来,是有旧事,要问旧人。”
她看过莫罗、莫生二位长老,也许今次能解惑的,便是她们二位了。
然则荼遗却开口道,“是为裔祗夫人?”
“长老们告诉您了?”阑赤愣愣问着,却眼神又不着痕迹的瞥过少尊,那一脸乖巧笑意,谁人都容易卸下防备。
荼遗请了人落座,垂眸间,失笑着摇了摇头,“赤尊无需试探荼遗,裔祗夫人一事,乃是魔尊相告。”
她起手间,一封书信落去石上,“几月前,尊主曾予信于我,那时,恐怕他已知,魔宫大阵,将难以维继。”
荼遗眼中淡淡愁绪,那信未展,寥寥几书,却重若千斤。
“这便是你几月来愁眉不展的缘故?”孤竹无奈,如此多愁善感之人,果真与禾髅‘绝配’。
听得孤竹提起自己,荼遗难得展颜,“师姐这般关心,荼遗受宠若惊。”
她是真的喜悦,也知孤竹从来非是对自己厌恶,便是一旁的两位长老也似乎见怪不怪。
孤竹夏令别过了脸,这荼遗从来喜欢热脸贴上来,她属实无从招架。
阑赤倒是一边热闹看得有滋有味,却哪知师姐转头一脑袋就敲了过来,她‘哎呦哎呦’地跟大家委屈,又瞧孤竹起身要走,忙追问去,“师姐去哪儿?”
孤竹未有停步,发尾如絮颤着,船簪映耀阳闪了阑赤的眼。
“既是魔地之事,我且不愿关心,你若心结有解,便也是禾髅安心,诸位,慢聊。”她像与世不染一般潇洒地走远,却留得荼遗望着那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心中仿若一轻,才觉原来有些事,放下,也不过一念之间。
“少尊主,想知晓些什么?”荼遗推过茶盏,那茶上三两花瓣,正是方才有风送来。
阑赤在二人之间徘徊,却又见那一旁始终带着笑意的两位长老,心中奇怪。
孤竹师姐方才自大言山外可是说过,离开魔地时,荼遗不过及膝,怎么现下看来,好似她知晓很多事呢?
“裔祗夫人,可是你骨容一族?”少尊忽而问道,偏听一旁正神游的阑赤蓦地一惊。
裔祗夫人的真身如红绸一般,怎么看去,都与骨容花无关不是……?
“是。”荼遗应道,趁着氤氲热气,嗅了一抹茶香。
阑赤蓦地回头,更是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珠看去少尊,悄声震惊,“……你怎么猜到的?”
少尊有些无奈,这人近来喜欢作弄自己心情,夸张的惹人失笑,尤其眼下她那位孤竹师姐不在,便更是‘无法无天’“你都说是猜的,还要怎么才能猜到?”
阑赤咂咂嘴,不算满意这答案,也没了逗弄的心思,便攀去桌沿,争相好奇,“荼遗夫人是说裔祗夫人也是骨容花吗?那……定是最特别的一朵了,对吧?”
哪知荼遗摇了摇头,“她并不是骨容花,她,是骨容一族,唯一的红蕊……”
骨容花,其形以骨生花,花有四十九瓣,簇以成团,皆无花蕊。
“骨容一族,从来就只有这唯一的红蕊。”一旁的莫生接过话去,“传说中,神末之际,骨容族人携红蕊来到了魔祖姬伏之域。”
红蕊在神末下沉睡,骨容一族的载册中,魔祖姬伏将其落于魔地,却无人知其踪迹。
“骨容族人只知魔地生有红蕊,却也就此再无红蕊记载,直至五百多年前……”
裔祗的初生,引得骨容一族动荡。
“所以,红蕊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可为何魔地无人知其身份?”阑赤骨碌着眼珠子,“尊主也在替你们隐瞒,那么是否其实裔祗夫人自己,也一样不知她是你骨容一族的红蕊呢?”
阑赤话落,一旁的莫罗笑意淡去,荼遗放罢手中杯盏,细细看那姑娘。
“你很聪慧。”她像是看着谁家晚辈,欣慰道,“裔祗夫人,确实不知。”
复而又将杯盏推去,指尖点过,于那石桌之上画弄着,“而魔宫的那座大阵,便就是束其神魂。”
“若她不受大阵之扰,会如何?”阑赤掩下目中凌厉,追问着。
“若不受大阵所束,那么红蕊将得复骨容一族生命之力,走向既定的命运——”荼遗冷然面色,眸光深邃,抬头望去,便似乎看到的,是那更遥远的未来,“而失去红蕊,必将是骨容一族,无法承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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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大言,明雨两季,是夜,院中骤雨后,息如萌芽,沁人心脾。
“那时也是这处院子吧。”她遥望着连峰首座,“从前我都长在师姐、师兄身畔,哪能知道还有这处好风景。”阑赤忆起落生龙桑前,她与少尊在这处院子相处的情形,也是这处小窗,也是他在窗外。
她细细瞧着月色下的人,那眉眼素净,像是夜生来的精灵,不由想着他确实生的俊,可正看得入神,那人却煞风景的说过一句。
“要知那时成汤儿又毁你识海,庆云我便早该抢来。”他一双眼眉压低,便霎时凛然气质,阴损的厉害。
阑赤眼皮这便是一跳,心说这人怎又提起这事儿来了,她可没胆量再去连石还一次剑。
“你莫要再计较,那时在黄中殿,不也是你探我识海,才叫我在魔宫失魂?你当我不知?”还惊扰了裔祗夫人,吓得人不轻。
少尊得闻一时理亏,眸光夜色一闪,躲开了去,人也掩在树下阴影,待再开口,便确实没了底气。
“……我不知你识海有碍。”
阑赤少见他这般落了下风,不由得笑了出来,“我知啊,遂也从不怪你。”
说罢,一阵风疾过,飞扬起他们的发,纠缠在一起。
那闲摆在窗边的手便落来了一丛小辫子,而手的主人灿然一笑,就顺势把玩了起来。
“今日荼遗的话,你可听出何种怪异?”阑赤指尖扭着那发梢,在掌心扫啊扫的,“她言说尊主去信,是预感大阵不能再约束裔祗夫人神魂。”可那信未展开,谁又知其中所书。
“信中无字。”少尊说道。
“嗯……?”阑赤一顿,半个身子探出窗去,凑到了少尊肩旁,“你这人很机灵嘛~”
少尊很是受用,轻哼一声,那下巴都稍稍昂起。
“不过信上封印是尊主手笔,遂去信是真,可信中内容,她当是隐瞒了。”阑赤被架在窗沿很是不舒服,挣扎着要攀出窗外,少尊得见,不由得上前帮过手,却不想小辫子还在她手,扯了他一个踉跄。
“荼遗其人所言,不能尽信。”少尊想要夺回自己的小辫子,于是伸手,阑赤拧着眉头正沉思,一个闪身躲开,就是不给。
“她说红蕊此时仍未复苏,待其彻底醒来,将得骨容一族生命之力,届时红蕊将迎来终序。”而失去红蕊,骨容一族将再不能传承,骨容不能生花,花苞也不能绽放,待到存于世间的骨容花皆应劫而灭,世间将再无骨容。
“这话未必是假。”少尊见这人一边把玩辫子,一边朝着不远处亭下走去,只得由着她无奈跟上,“尊主看重裔祗夫人,定不会只因骨容一族一言,便能左右他为裔祗落阵魔宫。”
阑赤挑挑眉,深表认同,“那倒是,可荼遗定也还隐瞒了什么。”想到此,她又精怪似的试探猜去,“你说大阵以魔尊之力恐怕不能,那么会否,这便是尊主与那巨树结契的缘由?”
“确有可能。”少尊跟着她落座石凳,拂袖间石桌上便多了一盏温热的茶水。
“可荼遗话中的纰漏,还是很多的。”阑赤认真与他细说,拿着他的小辫子在眼前一点一点,“她说当年骨容一族举族迁来,是因为红蕊初生所降预言,其生机之法,在东海大言。”
可四百年多年了,他们毫无所进,便是这件事,大言山也寥有人知。
“遂她的目的,便是引我等去那山涧。”少尊说道,忽而一把便握住了她那正甩着小辫子的手,一双眸子定定地瞧着她,本还烦恼的阑赤这就是一呆,那辫子便从手中掉了出去。
“是,是的吧。”她支吾着挣开了他的手,无措下捧起了眼前的茶盏,“这其中不论荼遗欺瞒何种,去那山涧,才是她最终目的。”
“那便随了她心意,本尊也正好奇,骨容一族,到底还有何种秘密……”
说罢,少尊瞟去阑赤一眼,那人还似乎晃神,于是心中一窃。
今日总他也算小‘胜’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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