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成守约寻来,是因阑赤一人冲出云依涧,他心觉有异。
果然到此发现成汤儿正倒在了地上,却又因为那大阵符光不得靠近。
他心中恨及,后悔万分不该帮阑赤,却不想成汤儿艰难起身,她踏出那阵,正正倒在了成守约怀里。
“师姐!可是阑赤她——”
“去寻孤竹!寻姜傀,或者奉赋也行,快去!”她撑开手,定识海动荡,却满目忧心。
“师姐你现下当……”
“我叫你去寻!快去!”成汤儿怒意凛然,成守约于是连连应声。
然方才转身,他便见那一道蓝色身影赫然眼前,“你怎会在此?”
这人不是少尊又能是谁,可来人当下面色属实不算友善,一双眸子像是要吞了他一般。
成汤儿见少尊现身,竟是一时语塞,下意识避了一眼。
“少尊主何来我连石?”
少尊看过她与成守约,那一副掩人模样昭然,“你对阑赤做了什么。”
成汤儿稳下心神不过片刻,便又是那一副连石仙主的模样。
“阑赤识海有缮,想来是少尊主的手笔。”
“是又如何。”
成汤儿轻扯了嘴角,“如此甚好,少尊想必定知,我辈皆对阑赤识海中阊阖秘密执着,这一番,倒是要多谢了少尊。”
“她忆起了阊阖?”少尊眯起眼瞧去,成守约便警惕地挡在了成汤儿面前。
这人无定,当日敢抢庆云,谁知今朝又会做出何等事来。
然少尊却只厉色看过眼前二人,“她若忆起阊阖,你心结便解,又何须这般急着要见姜傀。”
成汤儿不应,敛去神色,“与少尊主无关,小事罢了。”
可少尊不是阑赤,他对成汤儿没有半分辞色,出手便落下虹光贯彻,那一股力量自脚下而出,如蛮牛一般冲进了她脑海。
待反应过来时,庆云挟她与成守约逃出,却也晚了一步。
“莫再探我识海——!”成汤儿见他还要出手,不由得喊道。
说来也可笑,她竟是落得这般识海任人作弄的下场,竟一切都像报应般。
“我且告诉少尊主就是。”她攀在成守约手臂,额角涔涔汗意。
少尊于是收手,他和成汤儿不同,对探破人识海可没什么癖好。
“阑赤将我与她皆落入阵中,竟能获知当年阊阖下,曾与夫辛尊主确有一面之缘。”她攥着成守约的手臂,避重就轻,“夫辛尊主曾与阑赤有言,她将完成她的使命,随后便将其识海堕入深渊,我二人无法再探,她便也舍了我奔走而去。”
少尊闻言仍是面无表情,此时那庆云剑幽幽悬在了成汤儿和成守约的眼前,一副庇佑的架势。
可其实,也不过他随手便能将其掌握。
只是他懒得罢了。
懒得去夺。
也懒得理会这个女人的谎言。
“是你寻得了修缮她识海的法子。”成汤儿定定瞧着这个少年人,眉眼之间竟是有些生怨,“她定是还要识海完善,用你的法子。”
“莫要瞧得像是本尊做了何种天怒人怨之事,我从无伤她,倒是你……”他嘲弄着,于是成汤儿也自嘲着又说。
“是啊,是我……”她好似哭笑不得一般,“可我后悔了。”
她松开了成守约,近前走去,“她定是还要入凡境,少尊主,拦下她,不要再寻那段记忆。”
这话似乎震撼了一旁听了良久的成守约,他看去师姐像是陌生人一般。
忽而又想起来之前阑赤说过的话,她说,她定会叫师姐放下执念。
就这般放下了么?
成守约恍惚着,好像这一刻并没有什么喜悦。
“她去了何方。”少尊良久对那成守约问道。
成守约于是这才回神。
“东边……”他记得那个身影消失的最后,是背向了日影,“那大约,是回了桑地。”
说罢,少尊也便就此消失在了眼前。
不知怎的,成守约一瞬松怔,便松开了成汤儿的手。
他多走了几步,好像也要追去,却被叫回。
“师姐。”他转过头,是成汤儿仿若痛伤的眼神,“还要守约去找姜傀么?”
成汤儿转过身,草色间隐有水流过,“回罢。”
她的背影踏过水流,在这云依涧下,渺小的似乎一株矮芽,脆弱无助。
“阑赤她……”
成汤儿的背影一顿,却也只有一瞬,于是她接着走去,“如果能改这天命,也恐只有那少尊一人,我等……”
那背影又摇了摇头,成守约便再未言说。
可他却又转头望过了那天。
东面,是碧云天。
“天命,可改么……?”他问着,却又不知到底再问谁。
——————
桑地
经年来翠色之下,阑赤早已不知什么才是春意。
她在极寒的昆山之巅,也好似没什么大不了一般。
如果可以,她想自己也许不该离开这里。
那么便也就没这般多的烦扰了。
她是怎么发现的呢?
可能是那狭长的日影总是照不进一双双眼中。
她才惊觉桑地的寒,是心意的寒。
“阑赤。”
唤着她的声音像是从亘古而来,那穿梭了不知多少步的山水与岁月。
阑赤没有抬头,下巴垫在一双膝盖上,一只手还摆弄着一根长长的苇叶,另一只手便藏在怀里,好像不想给谁看。
她像一个执着等待着什么的孩童一般,攥着草叶的手绷得紧。
而一旁,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小兽伏诛,竟是悠悠吁出一口气。
从被丢在桑地之外,它就从来没这么悠闲过。
它想小主人终于忘了自己,却也会在月影下突然被那半面鬼纹的噩梦惊醒。
直到阑赤出现。
它怕啊,虽说不知到底在怕甚,可与生俱来的,那种她定是会杀了自己的惧意,从骨子里就在蔓延着。
所以它战战兢兢了许久。
现在,它等来了小主人,它想,是死是活,总算有个说法了……
少尊的衣摆掠过草丛来到了阑赤的眼前,那宝蓝色像是玄夜一样,曾吸引着阑赤全部的目光。
现下依然,只她的心空荡荡。
于是她扫弄着苇叶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那一刻,便连风都静了。
“我的桑野,都是幻,你,知道吗。”
她抬过头,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日光里,斜偏的光好像从他背后而来,
少尊不语,于是阑赤便落寞地点了点头。
“原是只有我被蒙住了。”她侧过身,那团起来的影子小小地藏在草丛中,望去背后的桑地。
泪,就这么灌满了眼眶,模糊的光影里,是四方师兄那狭长又孤寂的影子正望着自己。
可桑地,从无生灵。
一双有些冰冷的手抚上了阑赤的脸颊,她不愿转头去看,于是少尊便揽着她的腰身将人带到了怀里。
可阑赤的眼还是执拗地望着桑地,望着高耸入烟的昆山绝顶。
“他怜你,不该孤单地守着一片荒野长大。”
那胸腔中传来的声音,像是刻进了阑赤的心里,于是她终于闭上眼,静静去聆听。
她感受着那只安抚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摸在头顶,便也伸手去攀他的臂膀,却忽然腕上的圆环跌在袖上。
思绪于是飘远,回到了曾经魔地耸入云端的巨树之下。
可笑当时她一副羞态说着要邀他去桑野,不要嫌弃他们的好招待。
却原来,她这一身孑然,便是桑野的一切罢了。
“所以我的桑野,是寒羊师兄的幻么。”她疲惫地倾倒着全部的力气去到他的身上。
少尊于是顺势坐去了草甸之上,便搂着她在怀里安睡着。
“是他予你,和桑野说不及的遗憾。”亦是他的恩赐。
‘他’
永怀怜悯
“是么……”阑赤累了,声音也便淡去,“是么……”
她呢喃着,手腕上的圆环荧荧闪烁,继而随着她愈渐消失的声音,那曾属于桑野的一切,都如浮光一般,在日不见的刹那,彻底消失,了无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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