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救我——”狄膺不可置信地看着舍了自己当诱饵的保章,睚眦欲裂。
可直到腰间被困,他才知道真正的恐惧之下,人是根本叫不出来的。
看着那个像是妖怪一样的成春寿,一双恶眼要把他盯个透彻。
于是恍惚间他仿若瞧见了百鬼图上獠牙丛生,六眼浑圆的大恶。
那人一脚蹋上他了的胸膛,气血翻涌下,狄膺似乎心被人攥紧一般下坠着,直摔去了殿前青石板上……
成春寿落定于前,看着那个狼狈不能起身的人,眼中有怨,手间生恨,发丝舞爪,满身疏离。
她垂眸手间,此刻便只这一只手,轻轻一掀,就能有本事叫这龙桑最恢弘的宫殿付之一倾。
“原来,这就是‘权利’。”她轻声说着,病态一般看着狄膺。
当年,就是这人,不过初出茅庐的少年模样,却能睥睨众生一般,对她说‘权利’二字。
“掌人生死,原来这般痛快。”
成春寿笑去,痴迷癫狂,生吓得狄膺不能动作。
在他眼中,成春寿不是那一张符纸能断的邪祟,她太可怕,是能覆灭世间的大恶。
“仙者——!”狄膺高喊,“大言山千百年受香火供奉,今日这妖物要颠覆龙桑,难道你们就这般坐视不理?”
这话说得龙桑城主心中也是一拧,他看去保章,欲言又止。
好在这会儿,那宫门大敞,来了救命之人。
“孤竹仙者——!”众人齐齐喊到。
成春寿立时收手回神,偏去看向孤竹夏令的眼中,厌恶一如狄膺。
孤竹见那神情浑身一震。
她知晓那人不是阑赤,却此刻才十足清晰。
“成春寿。”她郑重喊着那个名字,“今日你杀一人,罪业即成,大言山,不会放过你。”
春寿瞧去,不无嘲讽,“怎么,孤竹仙者能将我同那人区分了么?”
她妖异瞳眸敛去光芒,怅然道,“‘她’定是不会像我这般恶行,是不是。”
那讨巧的模样又恍惚了孤竹,于是她蹙着眉头,生将阑赤的身影自脑海中驱了出去。
“你自不是她。”孤竹漠然,“你或许,只是她的恶念罢了……”
未得人缘斩尽渡得仙身,或许便是当年留下的隐患。
“恶念吗……”
成春寿念着这两字,神情困惑,却在孤竹夏令不察之际,隔空擒住了狄膺喉咙,生生砸进了他方才摔出来的坑里。
“你——!”孤竹方要出手,那双眸子就毒蛇一般盯了过来,叫她不能轻易动作。
“我是恶,我是妖,可我觉得,只要不做人……”她缓缓看向手下的狄膺,“都比人,要活得好,你说是也不是?”
狄膺青紫着脸色,却挣扎间连成春寿的衣角都碰触不到。
孤竹见此终于冷下心去,她一手抚上发上簪髻,一手提剑横于前。
“凤魂,可助我落阵——”
说罢,硝焰乍破,凤升游魂,混天皆是火色,连瀑而涌。
于是孤竹轻笑,敛剑于胸,飒刃其上,引气落印。
“你若负女纪神力,我可也只能借凤魂诛你——”
“娃娃!”
保章见此一惊,却断不能见孤竹夏令伤了她。
然那纪火还未出,只听得一声鸣雀彻耳冠天去。
众人这才瞧去那火魂竟是与那没了尾巴的彩鸟纠缠在了一起。
于是孤竹的阵印落下时,也不过撼了成春寿偏分,不算动作。
“孤竹夏令,你逾矩了。”
有人前来,却声音不悦。
“少尊大人。”保章这心忽而一安,抬首,兀自追去了鱼星与那凤魂。
成春寿听得这声音就是一顿,神情没了唬人的恶气,闪躲间似乎又要逃走。
只她又到底哪有本是能逃走。
可偏生就是沈天抓住她手臂时,那赌气甩去的一掌,竟是真的将人生推了出去,撞上了那殿外的一幢腰粗的石柱,而后轰然破碎……
成春寿下意识探去,似乎担忧,却又在孤竹警惕凝重的神情下,收了手。
那一时她看得清分明界限,就这么在她与他们之间划下,深壑,难填。
孤竹见此冷笑,偏首而问,“连你都能下手,这会儿,还要说本座逾矩么。”
然此时春寿却看向自己推去沈天的那只手,恍惚着。
“别靠近我……”
这是威胁,可她却不知自己虚着声音,竟是连看都不敢看沈天一眼。
“我的力量,原来你也抗衡不得。”
她学着那话本叙说的恶人是何模样,得了三分相像。
又阖了眼,念着沈天教与她的诀窍,释去女纪之力。
寒意铺天盖地,凛若三九。
可唯独沈天,拄膝而起,笑以相应,兀自朝着她走近。
“少尊主,你怕是疯了——”
孤竹喊到,“她不是阑赤,莫要混淆,便是为了阑赤,也由不得她再作孽!”
然而沈天充耳不闻,寒意彻骨,便僵硬了身躯,似乎不能自如,便是春寿见了,眉眼都生了怯意。
“我说了——不要再靠近我——”
她喊着,挥手间,寒刀冷刃自沈天耳畔划过,一缕发断在了眼前。
血,从那张好看的脸上渗出,红了成春寿的眼……
一旁孤竹夏令见此好时机,便趁春寿失神,一手划定结界,随长剑锵鎯即出,生在春寿眼下将那狄膺击出数丈,落入其中庇佑!
春寿见状恨及,却牵绊于沈天在前,不得追击。
倒是那边的狄膺,见已获救,痛苦起身,兀自喊去。
“成春寿,若你为七年前,我不能救你阿爹要杀我,我无话可说……”
他面有悲怆,大恸山河,“龙桑大疫,世间劫难,成元书院皆已尽了力,你若恨我,便恨我一人,你若要屠,也只屠我一人,莫要伤及无辜——”
成春寿眉眼不由一跳,不待开口,却又见那少城主跑下殿去。
他还年少,正是明分黑白的好年岁,于此时得闻狄膺,心中自是愤然。
“龙桑大疫,死伤我子民千余!成元书院领命,首当其冲,当得勋赞,若是那死病亲眷皆要讨不救恩怨,岂不是要拆吃他们入腹,此等危难之机能渡,是为民众齐心,而你,到底是我龙桑对不得你,还是你这妖孽狼心狗肺——!”
“正是——”那些驻于宫中的守兵和成元书院的弟子无不应和,讨伐之声愈演愈烈。
便是孤竹夏令,也剑指于前,失望至极。
“只为你阿爹一人之死,降罪龙桑,本座要是早知如此,又何须这多年暗中照拂,成春寿,你当真无药可救——”
于是春寿懵懂抬头,却那玲珑心思转瞬即明。
可当回望那些人的眼,只有恐惧,恨意,厌恶,漠然。
唯沈天,眸中尽是温柔。
她很想独占那分温柔,自私的,想要得到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是她抬起了手,那双曾经执笔的手指,此时搭在沈天的臂间,袖落,露出了那一方环形的胎记,流光溢彩,是这天底最美的颜色。
“成春寿,自私,市侩,暴虐,不知感恩……”
她似乎细数罪过,偏落下一滴泪,打在沈天的衣衫,寒意彻骨。
“我便是如此。”
“我就是如此。”
“这才是,成家的春寿啊……”
话落间,女纪神力散去,龙桑阴云骤然遮日,沈天寒意之下不得抵抗,陡然跪于她身前。
孤竹见此,知再无回还,凝神间,拄长剑于此,化神魂而去。
“引吾神丹,缔布千罗——”那剑影瞬息万千,刹雨而落。
“成春寿,今日便是得我泯灭,你也休想以女纪神力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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