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尊大人。”书冥满心疲累的回到了院中。
今日是相宗门高塔落成的前夜,明日这大朱上下,都要瞻仰那比高皇宫更甚的相宗门了。
“送走了?”
少尊也望着梅陀岭的高塔,不甚关心地随口问着。
书冥叹口气,自打那日少尊应了孤西城一事,那胡萍乡便更是有了借口前来登门。
“书冥着实摸不透她的心思。”他轻叹口气。
情缘
书冥自是不信的。
若那女子对自己动了情,牵连于他,便是与凡境有了勾连,他必然会有所察。
然则他毫无所感。
且这情缘一事,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本就是殊途难生。
也唯有如赤尊这般,以仙身落境,才会从来于修者多多牵扯。
“宫中那位如何。”少尊忽而问道。
书冥听得这,又是一口气叹了出去。
只他还来不及开口,却听得承阳上空有长钟悲泣而出。
于是他立时掐指,再抬头,正对上少尊无所悲喜的神情。
“少尊大人早便算到了?”
说罢,书冥自觉他这是想的多了。
果然,便又听少尊说道。
“她定是要入宫的。”
于是书冥就见少尊折了一支要断未断的桃枝,就这般打着衣摆走出了侯府大门,向着皇宫的方向。
又在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承阳
夏末的夜,起了风。
簌簌脚步,向着那座幽暗下的深宫而去。
鎏金的墨色披风逆着人群。
这是步十驾车马的朝安道。
却有人再步不出那座深宫。
胡人歌知道那人跟在自己身后。
只她半分都不想开口。
她只是沿着那平日都不会走过的车道,看着这承阳的一砖一瓦。
似乎想要靠着这一双眼去铭记。
她看的深刻而细致。
即便再多的目光刀割着她,也无所畏惧。
于是这漫长的朝安道,便陪着她走过了一个夜。
“这是夜露还未下时折的桃枝。”
沈天见她停了脚步,便步至了她的身畔,送上了手边一夜过去还生机的枝杈。
天际微微颜色,云彩多霞,会是一个顶好的晴天。
胡人歌抬去手臂,打了一夜的露,披风厚重冰冷。
可握住的那截桃枝,温热。
她提了枝在手中轻轻的砸着,一声声,‘簌簌’响着。
“沈天啊……”她像是经年未曾开口说过些什么般厚重着声音,那一双明亮的眼,望着梅陀岭的方向。
“我在。”他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三日后,我要送南斋的棺椁前往孤西安葬。”
她说的苍凉,平白叫这夏末的晨凛冽了几分。
“我应了你,自是会去的。”他记得此前的约定。
胡人歌收回了视线,朝安道边也有了摊贩,那些人都无甚表情。
似乎昨夜的钟声预示着,又或者,他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大多便也是这般没有表情的。
“沈天,孤西城后,你便离去罢。”她忽而说道,那桃枝也被她收在了披风之下。
“你还要管我去何处不成。”沈天淡淡应着。
胡人歌转过头,并未对他的言辞觉察冒犯,只一双眼深深地望着他。
“我知你来我朱国所为何事。”她道。
“我知。”沈天亦说道。
胡人歌于是眼角带了一丝轻慢的笑。
“沈天,你们总是这般事事在握么。”
她不待他回应,又一次转了身,这回,是相宗门的左右使在高马之上恭迎她上驾,而能留给沈天的,只有珠帘落下时,她还望着手中桃枝的一双清冷的眼。
“事事在握……”沈天遥望着车驾消失在人群之外,兀自念着这几个字
好像很久很久的从前,他也这般望着,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
——————
大朱升平五年。
定安王妃胡人歌,携众臣跪于升平大殿外,恳请皇帝放弃亲送皇夫南斋前往孤西城下葬。
皇帝一怒之下落狱数十,尤以胡人歌最之。
后相宗门以胡人歌圣使之职迫皇帝收回成命。
得以朝臣免于无妄之灾。
一时,朝野动荡——
“少尊大人,明日便要启程,这马您可且忍忍。”书冥耐心劝着,毕竟他也不能去寻只大鹤叫少尊来乘,未免太过招摇些。
“她可还在外面?”
书冥寻思了一下,懂了少尊的意思。
“胡人歌这些功夫游走那些朝臣府邸,相宗门这两日都未归。”他坐去一旁,此时也不知心中何种感想,“这些朝臣皆是那日皇帝下令收狱的肱骨,这坊间可都传闻,相宗门此次……”
相宗门干涉朱国朝政的流言早有,最早便是以胡人歌入朝为臣起。
此番胡人歌名目拜访这些重臣,一时流言甚嚣。
“明日启程,她该休息。”沈天又道。
书冥听得一愣,不由失笑。
“书冥就知道您这枣仁粉是抓给胡人歌的。”毕竟少尊哪可能嘱咐他去筹备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这到了第二日,他家少尊大人的一番心意,却被一颗鸡蛋给打到了地上……
油纸包撞在石上,那匹不算敏捷的马烦躁的踏了上去,随即一阵风吹过,也便留不下什么了。
书冥愣愣地盯着那孩童,他的母亲瑟缩着身子搂着他不住地朝着人群外退去。
因为她知道,贵人怪罪下去,这颗鸡蛋会要了他们的命。
“书先生,莫要计较了。”沧海客背着书冥熟悉的书篓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厚重的声音,似乎驱散了一丝阴云下的冷。
待书冥再看去,那母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沧海客于是拾起碎了的药包,却也知道再没了用处,便随手塞进了胸口衣襟。
“昨夜胡圣使大闹了皇宫,忤逆了大朱皇帝,可那位右使胡千山,此时却驻在宫内,这百姓自然心中有了计较。”
沧海客笑笑,他走过太多,见过了太多,便也只笑了两声,再多的,他也没有了。
书冥听得这,不由看去了远处城门前胡人歌的车马。
他忆起那时在承阳外看到她自孤西而归时,即便城中百姓畏惧相宗门威仪,可对胡人歌却无当下的冷酷。
于是后来才知,胡人歌每逢出使,皆是以国使邦交,回了大朱也是以授业传道。
她非是仅仅以定安王妃的身份入朝为臣。
“若她便是真心图之谋之,以她之才干,又未尝……”书冥说到这儿,忽而瞧见了不远处的少尊大人转了头。
他正伴在胡人歌车驾一旁,不知缘何回头瞥了书冥一眼。
那一时,书冥突然意识到,他因着赤尊大人的缘故,心中生了偏颇。
这本是不该。
“书先生,世间才干何多,她若要图谋朱家天下,便要受这天下之苦。”
沧海客翻身上马,他是世间沧海一客,不忠与谁,才能如此洒脱,“可先生也该知,朱国百姓亦受朱家庇护,即便皇帝一怒滔天,可百姓许多年来安居于此,心中或许不是感恩,但总有是非能断。”
这便或许是人之复杂,也许胡人歌真的要问鼎这天下也非是不能,只民心总不是一朝收得来的。
“所以先生无需多虑,天下事,总有天下人来平,是朱家的天下,又或是胡人歌的野心,都是平常。”
就像那座在承阳百姓心中寻不到出处的高塔,忽而某一日的清晨,便发现它竟不知怎得,瞧着比那皇宫还要高上几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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