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
一个看着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如鱼般穿梭而过,快跑了差不多一刻钟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客满楼。
客满楼是阳城有名的酒楼,出名的原因不在于酒和饭,而在于一则传闻——传闻这家酒楼的东家曾在未起家前救助过仙人的伴侣,二人感情深厚只因小人陷害才使得二人分离,一人还落得个转世的下场,在仙人处理过小人后兜兜转转多年终于觅到爱侣,为感谢东家的相助,特意向上苍求了个机缘赠与他,只要两个有情人在他的见证下结为夫妻就能和和美美一辈子,即使未有心上人,在此处举行抛绣球,无论男女,皆可找到命中的另一半。
靠着这,此人顺利发家致富,成了有名的富商。
现在客满楼二十米外已是人挨着人,在往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炮纸和火药残留,硝烟味不断钻入鼻中。
少年见状,扫视一圈,又后退几米,终于找到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台阶坐下。
抬头望去,只见客满楼外围了一层层的红绸,将整栋楼装点的极其喜庆,不时有家丁巡逻,将衣物破烂的人赶到外圈。
锣鼓敲敲打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同时内圈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里面在表演舞狮。少年闭上眼睛微微点头,似乎能想象出酒楼门前空出十米的空地上正上演的场面。
“也不知道今天哪家小子运气好能被选上。”
“谁知道呢?不过这有钱人家都那么信这酒楼,传言是不是真的啊?”
“听说这东家的容貌几十年没变过,谁知道他是妖怪还是神仙?”
“这表演真不错啊。”
“那可不,这可是齐老爷最疼爱的四小姐抛绣球,听说齐老爷原本准备将四小姐许配给李家二郎,四小姐死活不同意,非要自己抛绣球选夫婿,不然就绝食不见人,齐老爷不忍心最后只能同意下来。”
“听见了吗?表弟,可惜咱们来晚了,没占到好位置看不到表演,不过一会儿齐小姐抛绣球前会有撒福,一会儿可要多捡些,说不定好彩头就落在咱哥俩身上了。”
前面两个少年不住的讨论着,身量稍高的少年揽着稍矮少年的肩膀,不断垫脚向里张望,想试试能不能透过几层人群脑袋间的缝隙看到里面的舞狮。
高个少年嘴里不停,“要是能捡到这个彩头还能上主人家被邀请去府里做客,换得五十两银子,走时还会送许多东西呢。”
“咚——咚——咚——”
三声锣响后,四周安静下来,狮子退到两边,木桩也被仆人搬起上步几张台阶放在酒楼两侧的廊下。
台下等待绣球的青年们也和其他人分开位置,防止一会两边各误了自己的事。
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从酒楼中走出站立在大门前方中央,扫视一圈围观的人。
“各位乡亲,现在已经巳时,良辰吉日,今日我们齐家在此,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是为了给四小姐择一位良人,老爷待小姐如珠似宝,必不会辜负了未来姑爷,在场的哪位英年才俊若是能与小姐修得百年好合,那么齐家必不会亏待了他。”
齐管家一边说话一边挥了挥右手。
二楼门打开,一个个丫鬟手里托着被流苏盖布覆着的红木托盘走到门的两侧。八个丫鬟手持托盘安静的站着。
随着管家说祝词,楼上有东西被抛撒在空中,纷纷洒洒的向下落去。
“叮”,即使被红纸包着,钱币落在青砖地面时依旧叮叮当当的作响。
人群中有的伸手抓向空中,有的弯腰捡落在身边的红纸,虽然刚刚一些人已经向外后退两步,但中间还是有不少人弯不下腰,又是一阵吵闹。
两个少年所在的地方人群松散,也正好方便了两人蹲下去捡红纸,不一会,每个人都捡了差不多五六个。
而台阶少年则是捡了滚落在身侧的两个红纸。
隔了有半刻钟,第二轮又开始,这次少年依旧未动,但一个红纸在滚落到地上后径直滚到少年左脚边,碰到鞋子才停下来。
少年捡起用手捻了捻,拆开原来的两个红纸,只见里面一个红枣一个桂圆,放进口中慢慢的嚼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却并不拆开第三个红纸。
又过了三轮,撒福终于结束。
在场的小孩嘴里几乎都嚼着东西,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虽然没捡到彩头,但手里的钱币和干果也足够令人高兴了。已婚的男男女女则是后退几米,将位置让出来给抛绣球环节。
“现在撒福完成,还请捡到彩头的客人过来这门前,进入客满楼。”
台阶少年拨开前方的人群,站在王管家面前拆开第三个红纸只见里面是一个鎏金的圆形薄片,和钱币一般大小,刻着祥云花卉,中间一个运字,正是本次的彩头。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树安。”
“树安公子,今日你得了彩头,便是我们齐府的贵客,但这楼里只能你进去,若是有一道前来的家人朋友,还要劳烦他们在这外面等上一等,等这些弄完了才能邀请你们一同前去府上做客。”
管家看着眼前少年,脸颊无肉,瘦出一个尖尖的下巴,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服套在身上。漏出的手腕可以看见腕骨,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唯有一双眼睛还算不错,清澈亮人,透露出少年人的光彩。头发用一个木头簪子挽着,一身上下倒也干净。
管家弯腰张开胳膊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彩头已经出来了,花桃,去把他请上二楼,带到左边那间屋子先让他休息休息。”
“是,小姐。”
“多谢,只有我一人。”
树安朝管家摇摇头便走进楼里。
大堂里挨着墙每隔一米便有一个仆人站着,原本大堂的桌椅都已被清空,只留有中间一张大红木长桌,摆着红烛,各色果盘,最中间则是一个盖着绸布的酸枝木托盘,不知道摆着什么。
红桌上方则悬挂着一幅两米长半米宽的画像,画中一个人,衣袂飘飘,腰间戴着各色香囊环佩,衣服上不见任何图案,只在衣服滚边处绣着金丝暗纹,一股飘渺之气袭上树安心头,定睛细看却看不清身形长相,不知是男是女。
看完一楼,树安仰头看向楼梯,只见一个身着绿色长裙,头上簪着两只桃花簪的丫鬟下楼朝自己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做完便转身上楼。
树安跟着丫鬟来到了左侧的一个房间,房间内左侧是床铺,中间是一个圆木桌,摆着茶点水果,右侧则是一面书架。
打开挨着书架的窗户,齐管家的声音不断从一楼传来。
转身看向书架抽出一本书,应该不能算书,毕竟只有自己手掌大小,薄薄的二三十页,册名《地方精怪志》。
翻开目录和书页,描写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精怪草木,按理说这种怪志书应该很受说书人和小孩的喜欢,可树安在来到阳城的一年却从未听说过。
拿着书坐到圆桌旁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吃着桌上的绿豆糕,树安越看越入迷,连手里剩的半块绿豆糕也没再送入口中,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入房中却影响不到树安。
“咚,咚”,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没有了热闹嘈杂的声音,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页放到原处,而外面的人等待了一会,又是两声敲门声。
“公子,我们小姐想要见见你,不知是否方便,方便的话便请跟着奴婢,不方便的话还请公子再在房间休息一会,不久便会回府”。
“吱”。
打开门,是刚才领路的丫鬟,脸上笑盈盈的。
“公子请跟着奴婢。”
跟着丫鬟来到走廊尽头,刚才还满是人的走廊现在空无一人。
丫鬟敲了敲门,推开门,树安进去后只见此间屋子的摆设和刚才所待的屋子一样,只在中间竖立了一张绣着花鸟走禽的四合屏风,透过屏风模模糊糊的看见桌旁坐着一个人,似乎在翻动着什么东西,想必便是四小姐了。丫鬟绕过屏风附身在小姐耳边耳语了几声,便恭敬的退立在角落。
“她叫花桃,是我的丫鬟,还请公子过来坐我旁边。”一道清冽女声传入耳中。
树安绕过屏风也看清了小姐手里的东西,正是刚刚看完的小册子。
小姐从册子上移开眼神看向一旁的树安,“今天公子是我的贵客,不过小女腿脚不便,不能迎接贵客,真是失礼,还请贵客坐在我旁边。”
树安并未推辞,径直走到小姐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册子被推到树安面前,“公子是叫树安是吗?还请允许我称呼你的名字。”
“树安,你可识字?”
树安点点头念出册子上的五个字,“地方精怪志。”
小姐又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树安又将最后一页的内容读出来。见状,四小姐将册子转到自己这边,果然显现出的内容与他说的一致,再将书合上,看向书的背面,还显有一个日期。
“好,公子真乃我之贵客。”,面前的人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声音带着丝颤抖,清秀的面容隐隐透红,激动之色溢于脸上。
之后四小姐便不再言语,拿起册子起身向外走去,这时候树安才仔细看清四小姐的穿着,虽说今天是她抛绣球择婿的日子,但穿着并不喜庆,一身水粉色长裙,只在外面罩了一层浅红色纱衣外裳,看起来更像是日常穿着。
树安还注意到四小姐虽然走路缓慢,但身体的摇晃角度还是大于常人,这位四小姐似乎有些坡脚。
花桃已经跟在四小姐身后,见状树安也跟在花桃身后。
“齐管家,你继续弄下面的事,我要回府找父亲。”
“是,小姐。”
原本应该和未来夫婿继续进行的仪式,四小姐一句话便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仿佛自己不是抛绣球招婿的主角,连抛到的夫婿也未看一眼便从侧门坐马车离开,而齐管家则是行过礼后继续招呼人做事。
“贵客请跟着奴婢。”
树安跟着花桃也从侧门坐上了一辆青色马车。一路无言,只听得车轮滚滚和街边小贩的叫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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