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之地在宪法纪元的秩序与《万道句读》的体系之光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修行文明仿佛一艘配备了完善海图与航行规则的巨舰,在道的海洋中稳步前行。然而,这艘巨舰的航行,依旧依赖于最原始也最不确定的罗盘——修行者自身的主观感知。
灵魂对灵气的感应,如同指尖触摸流水,可以感知其存在、其冷暖、其缓急,却无法言说其精确的重量、速度与成分。一位师父告诉弟子“引气需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另一位则要求“意念需如钢针,直刺虚空”。弟子茫然,全凭各自悟性去揣摩那“绵绵”与“钢针”的意象。功法中充斥着“意守丹田”、“神与气合”等模糊的指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种纯粹依赖内省与个人体悟的修行方式,构成了 “自然感知时代” 的基石,却也成为了文明进一步飞跃的无形天花板。
变革的种子,并非孕育于某位境界高深的大能,而是源自一位名为墨衡的圣者。他并非以战力著称,而是痴迷于“物”之结构与“力”之规律,是清虚之地中少数对《万道句读》中基础法则抱有近乎偏执研究精神的异类。
墨衡常年在自己的“格物殿”中,摆弄着各种奇特的法器,试图量化那些被认为只能“感应”的存在。他目睹了太多因感悟偏差而走火入魔、或因传承模糊而困守瓶颈的案例,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能否为灵魂与灵气,打造一副可以客观观测的“眼睛”?
这个想法在当时看来近乎离经叛道。无数同僚劝他:“道可道,非常道。大道无形,强加以尺度,岂非落了下乘,失了真意?” 但墨衡不为所动,他坚信,真正的“道”,其运行必有其规律,而这规律,理应可以被认知,甚至被度量。
他的研究孤独而漫长。最初的法器只能粗糙地探测到灵气聚集时产生的微弱环境扰动,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试图聆听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失败是常态,爆炸与法则反噬几乎成了格物殿的日常。
转机源于他对“共鸣”原理的深刻理解。他不再试图去“捕捉”灵气本身,而是转向测量灵气与特定物质、特定法则相互作用时,产生的极其精微的“效应”。
他选取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对灵气有不同亲和性的先天材料,以无比繁复的阵纹将其勾连,核心则嵌入了一小片源自混沌、能模拟灵魂波动的“太虚神晶”。整个法器被塑造成一个多重圆环嵌套、中心悬浮着晶核的复杂结构,他将其命名为——“灵枢”。
“枢”,意指门户的转轴,喻其乃是通往认知新境界的枢纽。
灵枢启动的那一刻,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格物殿内一片寂静。然而,在墨衡的神识感知中,世界变了。
围绕在他周身那无形无质的灵气,在灵枢的晶核上投射出了清晰的光谱般的纹路,不同的颜色与亮度对应着不同的属性与浓度。他自身灵魂的波动,也被转化为一道道起伏的曲线,其频率、振幅、稳定性,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确方式呈现出来。
他尝试运转功法,灵枢上的图谱与曲线随之发生精确而规律的变化。他可以看到,当自己意念稍有散逸时,灵气汇入的图谱立刻变得紊乱;当自己按照《万道句读》中记载的最优路径行功时,几乎所有数据都呈现出一种和谐完美的状态。
他成功了!
墨衡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系统地记录数据。他将各种功法运行时的灵枢反应记录下来,对比分析,竟然找出了数处流传已久、却并非最优,甚至存在微小隐患的行功路线。他测量不同资质的弟子在感应灵气时的灵魂波动差异,为因材施教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客观依据。
消息无法掩盖,很快震动了整个清虚之地。
起初是怀疑与排斥。许多传统修行者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奇技淫巧,亵渎大道。但很快,事实征服了怀疑。
丹道大家利用灵枢监控炼丹过程中炉内灵气与药性的实时变化,成丹率与丹药品质飙升。医修用它诊断因道统冲突或走火入魔造成的、以往难以察觉的灵魂暗伤,疗效大增。甚至组建道统联盟时,双方可以凭借灵枢数据,更精确地评估彼此道统的兼容性与风险,而非仅凭感觉。
更深远的影响在于传承与教育。师父可以将最优行功路线的“灵枢图谱”展示给弟子,让弟子有了明确的模仿目标。功法中开始引入标准的“灵枢参数”作为参考,极大降低了修行的门槛与风险。
当然,争议从未停止。有修行者担忧过度依赖外物会导致内心感悟的退化,有宿圣警告数据无法完全替代那玄之又玄的“道韵”。但无论如何,灵枢及其后续衍生出的各种观测法器,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修行文明。
修行者们开始系统地建立“灵枢数据库”,对比研究不同道统的底层能量模型。基于灵枢原理的“通讯枢网”开始在清虚之地构建,信息的传递效率再次飞跃。
自然感知时代,于此终结。
主动观测时代,由此开篇。
这并非对内心感悟的抛弃,而是为其装上了精确的导航仪。修行,这门古老而神秘的艺术,在“灵枢”的照耀下,开始展现出它更加清晰、更加严谨,也更加波澜壮阔的……科学面貌。墨衡之名,亦如仓颉一般,作为一位伟大的变革者,永载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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