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黑暗如有实质。
檀九重屏住呼吸,青铜匕首横在胸前。黑暗中那些窸窣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类似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阿青死死攥住她的衣袖,颤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别动。”裴子晏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它们在定位我们...”
话音刚落,一声玻璃爆裂的脆响震彻耳膜。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映出地上密密麻麻的黑影——是老鼠,但又不完全是。这些‘老鼠’的头部呈现人脸特征,身体却细长得不自然,正以诡异的姿势向三人爬来!
“走!”裴子晏一把推开古籍室后门,“地下室!”
三人跌跌撞撞冲下楼梯。檀九重的后腰伤口火辣辣地疼,血渗透了临时包扎的绷带。身后,那些人脸老鼠已经追到楼梯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裴子晏踹开一扇锈蚀的铁门,里面是图书馆的老旧档案库。他反锁上门,迅速用书架堵住入口,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插进墙上的电源盒——电流声噼啪作响,门外的尖叫声顿时变成了愤怒的嘶吼。
“暂时安全了...”他靠着墙滑坐在地,右眼的褐色又开始褪回灰白,“但它们会找到别的入口...”
檀九重打开手机照明,环顾四周。档案库里堆满了泛黄的报纸和文件,空气中弥漫着霉菌和灰尘的气味。角落里有个破损的包裹,像是被人匆忙丢弃的。
“那是...”
裴子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别碰!”
太迟了。檀九重已经捡起包裹,牛皮纸在她手中碎裂,露出里面的物品——一本学生证。封面上‘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的字样已经褪色,内页照片处□□涸的血迹糊住,只能隐约看出是个年轻男性的轮廓。
“这是...你的学生证?”阿青小声问。
裴子晏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从学生证里滑落的另一张卡片——是张1986年的工作证,持证人姓名赫然是‘檀明远’!照片里的父亲比檀九重记忆中的年轻许多,胸前别着枚奇怪的徽章,形状像是两个交叠的月牙。
“学姐...”裴子晏的声音异常平静,“看看学生证夹层。”
檀九重小心地拆开学生证塑料封套。夹层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实验体7号伪装身份已安排,学籍档案与宿舍俱备。注意每月15日需补充血液样本,防止□□腐坏。1987.9.1”
纸条背面还贴着一张极小的照片——五岁左右的裴子晏(右腕有胎记)站在北大西门,身边是年轻的父亲,两人都穿着不合季节的厚外套。照片日期却是:1993年7月!
“这不可能...”檀九重声音发紧,“1993年你应该已经...”
“死了?”裴子晏苦笑,“是啊,按照死亡证明..”他指了指工作证,“但檀教授很擅长伪造文件...”
檀九重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指纹采集套件。当她将显影粉撒在学生证塑料膜上时,一个完整的拇指指纹逐渐浮现——是她的指纹!但更诡异的是,经比对,这个指纹与她现在的完全一致,包括细微的纹路特征...
“塑料膜生产于1986年...”她的声音开始发抖,“而我1993年才出生...”
裴子晏的左眼完全变成了灰白色:“时间...对学姐和我们来说...不是线性流动的...”
阿青突然惊呼:“檀姐!你的胎记!”
檀九重卷起袖子,左手腕的月牙胎记已经闭合成完整的圆形,散发出微弱的红光。与此同时,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段被深埋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出——
五岁的她蹲在实验室通风管道里,透过百叶窗看到地下室的情景:两个穿蓝布衫的男孩扭打在一起,一个左眼灰白,一个右眼灰白。父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注射器,冷静地观察着。突然,右眼灰白的男孩(阴子晏?)挣脱控制,扑向实验台...那里躺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左手腕绑着绷带...
“那是我...”檀九重喃喃自语,“我被当成了...实验品?”
记忆继续展开:父亲抓住阴子晏,给他注射了什么。男孩抽搐着倒下,而左眼灰白的阳子晏趁机拿起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在昏迷的女孩胎记上...
“血祭...”裴子晏轻声说,“双生咒的最后一步...用我的血激活你的‘容器’属性...”
檀九重猛地抬头:“所以我的胎记...”
“是‘门’。”裴子晏指了指自己心口的铜钱,“和我这里的...是一对。”他苦笑,“学姐小时候总问我为什么叫你‘小月亮’...现在明白了吗?”
档案库突然剧烈震动,堵门的书架轰然倒塌。门外不再是那些人脸老鼠,而是一个穿蓝布衫的小男孩——右眼灰白,右手腕有月牙胎记,与照片中的阴子晏一模一样!
“姐姐...”男孩歪着头,声音却苍老得可怕,“我来取回我的东西了...”
裴子晏挡在檀九重前面:“退后!他不是...”
男孩突然加速冲来,速度快得拉出残影。裴子晏勉强格挡,却被直接撞飞出去,重重砸在档案架上。灰尘飞扬中,男孩已经来到檀九重面前,冰凉的小手抚上她的胎记。
“多完美的容器啊...”男孩的声音分裂成两个声调,“父亲把你改造得比沈胭脂更出色...”
檀九重举起青铜匕首,但男孩轻易就夺走了它。“别紧张...姐姐...”他露出天真的笑容,“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生命...”说着,匕首直接刺向檀九重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裴子晏从侧面扑来,用身体挡下这一刀。匕首深深刺入他的肩膀,流出的却是黑色丝线和青铜碎片的混合物。
“哥哥...”男孩叹息,“你还是这么爱逞英雄...”他突然拔出匕首,刺向裴子晏心口的铜钱,“那就把‘契’还给我!”
金属碰撞声刺耳。铜钱被匕首挑飞,露出下面精密的青铜机械结构——那根本不是心脏,而是一个微型祭坛!中央凹陷处正好能放下檀九重那半片青铜铭文!
裴子晏趁机抓住男孩手腕,两人僵持不下。令檀九重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影子在墙上融合又分离,像是两个争夺同一具身体的灵魂...
“学姐...”裴子晏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桃木剑...刺铜钱位置...”
檀九重这才想起包里的桃木剑。她迅速取出,却犹豫了——这一剑下去,会杀死谁?阴子晏?还是裴子晏?或者...释放出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快!”裴子晏的嘴角渗出黑血,“他要用你的胎记完成逆转仪式!”
男孩突然笑了:“姐姐...你真的相信他是‘裴子晏’吗?”他的右眼流下一行血泪,“1986年死在医院的是阳子晏...活下来的...是我啊...”
檀九重如遭雷击。如果眼前这个男孩才是真正的‘裴子晏’,那么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又是谁?
“别听他的!”裴子晏怒吼,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苍老,“他在混淆你的记忆!”
这个熟悉的声调让檀九重浑身冰凉——是那个试图占据裴子晏身体的老者声音!她举起桃木剑,却不知道该指向谁。
最终,她将剑尖抵在裴子晏心口的青铜装置上:“最后一次机会...”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是我父亲复活的1986年裴子晏,还是...”
裴子晏突然笑了,酒窝在血迹斑斑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学姐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他右手成爪,直接刺入自己肋骨间的旧伤!
“裴子晏!”
黑血喷涌而出。裴子晏面不改色地从伤口中掏出一块青铜片——与他心口的材质相同,但上面刻的不是符文,而是一行生辰八字:
“癸酉年七月初七子时”
檀九重的手开始发抖。这是她的生日,但...时间不对。她一直过的是7月15日的生日,父亲说因为当年她早产了将近一周...
“这才是学姐真实的出生时间...”裴子晏的声音越来越弱,“七月初七...鬼门开...最适合做‘容器’的命格...”他艰难地指向男孩,“而他...想用这个重置仪式...”
男孩突然暴起,试图抢夺青铜片。檀九重本能地挥动桃木剑,剑尖划过男孩右腕的胎记——与她和裴子晏一模一样的月牙形!
“啊!”男孩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你怎么敢...!”
胎记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黑色丝线。男孩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最恐怖的是,他的影子正在分离——一个保持孩童形态,另一个则是穿长衫的老者!
“老师...”裴子晏冷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檀九重这才恍然大悟。阴子晏早就被老者占据了身体,就像裴子晏曾经被部分占据一样!而老者的目的,是利用她的胎记完成某种逆转仪式...
“学姐...”裴子晏将青铜片塞进她手里,“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就像小时候...你从通风管道里救我一样...”
五岁那天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她确实偷偷潜入过实验室,但不是偶然——是父亲让她去的!为了在‘关键时刻’将某种药剂注入通风系统...
“那瓶蓝色药剂...”檀九重喃喃自语。
裴子晏点头:“抑制剂...暂时阻断老师对阴子晏的控制...”他咳出一团黑丝,“现在...需要更彻底的解决方法...”
男孩(或者说老者)已经重新站稳,右腕的伤口迅速愈合。他冷笑着举起青铜匕首:“你以为一块破铜片能改变什么?仪式已经启动了...”他指向窗外,“看...”
血月此刻达到了最亮的程度,月光透过高窗照在檀九重身上。她手中的青铜片突然发烫,上面刻的生辰八字一个个亮起红光。与此同时,她的胎记也开始灼烧般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体而出!
“学姐...”裴子晏艰难地爬起来,“选择权在你...”他指了指青铜片,“毁掉它...或者...”
“或者用它完成逆转仪式。”男孩接话,声音已经完全变成老者的,“让一切回归正轨...让该活的活...该死的死...”
檀九重看着手中的青铜片,又看看裴子晏血肉模糊的胸口。父亲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记忆被篡改?真实的生日又意味着什么?
最令她恐惧的是,如果眼前这个男孩真的是阴子晏,那么她五岁时的‘营救’,是否实际上破坏了某个本该完成的仪式?
档案库的门突然被撞开。阿青尖叫着指向门口——站着另一个裴子晏!这个"裴子晏"左眼灰白,浑身是伤,手里提着盏血灯笼,与檀九重记忆中五岁那晚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时间...重叠了...”重伤的裴子晏苦笑,“血月的...副作用...”
两个‘裴子晏’隔着檀九重对视,一个年轻,一个孩童,却有着相同的胎记。而更诡异的是,墙上出现了第三个影子——穿长衫的老者,正缓缓举起双手,仿佛在主持某种邪恶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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