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悬空,商铺门前挂起一盏又一盏彩灯,绚烂的灯光汇聚成贯穿无名城的五色星河。
一人一狗走街串巷玩儿了半天,大包小包的东西跟不要钱一样扔进储物袋,大黄攒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驮在背上,走起路来相互碰撞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咕噜,咕咕。”
白观雪停下脚步,他看着大黄缩水的肚皮时不时抽动两下,好笑道:“饿了?”
大黄捂住肚子,佯装虚弱跌坐在墙边,“我肚子里哪还有存货,再不给口饭吃,我就要饿死了。”
白观雪没戳破大黄拙劣的演技,一个时辰前,大黄吃完两根糖葫芦不够,控制不住嘴馋,在大街上撒泼打滚求着白观雪又给它两根。
路过一家煎饼摊,大黄仗着有白观雪付钱,顺嘴叼走了最大的一块饼。
它跑得飞快,老板下意识抄起棍子去追它,被白观雪及时拦下,老板气愤:“一锅饼,被狗碰了我怎么卖!”
白观雪讪笑:“老板莫气,它第一次来不懂规矩,我替它给你赔不是,你看这个价够吗?”
老板看白观雪比划的数字远超煎饼原有的价格,他见好就收,假装不耐烦道:“行吧行吧,看在你这做主人出手大方的份儿上,我就不追究了。”说着,他朝白观雪伸手。
白观雪赔完钱,在桥边找到大黄,整块饼已经落入大黄胃里,它津津有味地吮吸残留在爪缝间的饼渣,正思考再行一次的可能性有多大时,白观雪挥动拳头亲热地教训了它一顿,教它不能随意叼别人贩卖的食物。
眼看大黄一副不给吃饭就赖在原地不走的架势,白观雪道:“真饿了?”
大黄细致观察白观雪的表情,大到眨眼,小到说话嘴角上扬的弧度,没有一处和揍它的表情重合。莫非……是在试探它?
吃饭和挨打,大黄难以在二者中做出抉择。最终难抵食物的诱惑,大黄豁出去了,道:“可不可以让我吃饱了再打?”
白观雪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吃东西才揍你?”
大黄委屈道:“不是吗,我就吃了块饼。”
白观雪耐着性子向大黄说明:“不问自取即为偷,你想吃东西得提前跟店家说一声,一手交钱一手换物。”
刚才貌似是有人在后方追赶,大黄心虚道:“不是有你在嘛,反正你会帮我付钱的。”
白观雪道:“这次有我在,下次你独自出门碰到这种事又该如何?打你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
“嗷,我知道了。”大黄乖乖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鉴于大黄良好的认错态度,加上一开始对大黄的承诺,白观雪决定让它在正式减肥前再饱餐一顿。
白观雪随机拦下一位过路人,往他掌心塞入一枚晶石,道:“请问城中哪家酒楼的饭菜最好吃?”
路人收下晶石,遥指城中心:“喏,醉仙楼。”
白观雪稍稍抬头,一樽金色塔尖在周边建筑的包围中显得独树一帜。
路人看白观雪穿着朴素,善意提醒:“此楼酒菜的价格非比寻常,小公子还是别去为好。”
白观雪:“多谢。”要说白观雪现在什么最多,当然是钱啊!他身怀巨款无处可用,手头痒痒,正缺个花钱的地儿呢。
与此同时,本该今日回日月宗的荆竹茹正坐在醉仙楼三层的包房内,她攥着记录新菜品的册子一道道菜名看下去。
商陆端坐在荆竹茹对面,看着荆竹茹在册子上写写画画,已过去半柱香的时间,荆竹茹还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借桌面遮挡,放在大腿上的手摸了摸储物袋。
商陆轻咳:“师妹,还没选好吃什么吗?”
荆竹茹回看一遍册子,确定数量无误,她把册子递给商陆,道:“大师兄,你看看要加什么。”
“好。”商陆才看清第一道菜的批注,常年握剑的右手一抖,册子险些落地。
商陆深呼吸:“师妹,你我二人吃不了这么多。”细听,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荆竹茹总共点了十一道菜,每样要了十份不说,她还特意批注要加大分量,如此,菜品的价格翻了一倍。
商陆劝说:“修真者,应戒口腹之欲。我们辟谷多年,吃不完岂不是糟蹋粮食。”
荆竹茹夺回册子交给候在一旁的店小二,“什么你我,师弟师妹们等着吃东西呢,你不点就算了,小二,按我点的上菜。”
荆竹茹此话不假,日月宗内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会做饭的厨子。弟子们常在私底下吐槽临阁炼的辟谷丹吃多了,吃其他东西都快尝不出味道了。
多数弟子忙于修炼,不能缺席各位长老开设的课程,他们特意在荆竹茹走前便拜托她捎些好吃的回去。
店小二混迹酒楼多年,早就锻炼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知道二人之间谁说了才作数。他笑容满面:“劳烦您二位付个饭钱,马上就上菜哈。”
荆竹茹直勾勾盯着商路:“大师兄不会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吧。”
商陆撤下挂在腰间的储物袋抛给店小二:“里面有两万晶石。”
店小二精准接住:“哟,这位公子算的真快,正好不多不少两万晶石。”
商陆:“……”
楼下。
“哇!这个酒楼在飞!”大黄惊奇地叫出声。
醉仙楼建立在无名城中心地段,它并没有建在地面上,整体悬在高空中,衔接在四方的云梯是唯一进出的通道,云梯旁边候着一名飘逸若仙的侍女。
单说这一点,还不足以让大黄太震惊,这几位侍女的模样在它看来也远不如神仙姐姐好看,瞟了几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醉仙楼的倒影在大黄瞳孔里,把它黝黑的眼珠子映射成金色。
整座酒楼通体由黄金熔铸,金砖砌墙,玉石雕琢壁画,琉璃灯笼挂满檐枋,一砖一瓦皆有光斑浮动,如同鎏金瀑布在游走。
一旦踏入,便叫人流连忘返,恨不得溺死在这金钱堆积的仙境中。
大黄心生怯意:“小白,这这这,该不会全是用金子做的……”它袋子里的晶石,怕是一碗酒水都买不起。
白观雪拍手决定:“先进去看看。”
站在云梯边的侍女欠身,“小客官里面请,楼上的包房订满了,您看一楼大厅的位置可以吗?”
白观雪道:“坐哪里不重要,劳烦美人姐姐替我带路。”
侍女脚步一顿,“您说笑了,芙蓉担不起美人二字。”
白观雪登上云梯,“原来姐姐叫芙蓉,清水出芙蓉,自带光华,真是个好名字。怪不得我方才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姐姐的身影。”
芙蓉娇嗔:“小客官看起来年少,却净说些讨女子欢心的话。”
白观雪举手发誓:“天地可鉴,我只对芙蓉姐姐一人说过。”
“别说了。”芙蓉红着脸,看清附近没人,她催促道,“小公子快些,马上到醉仙楼最热闹的时候了,芙蓉带您在一楼寻个好位置。”
芙蓉带白观雪落座的位置确实好,最接近一楼大厅舞池的位置,待美人起舞,这里就是最佳观赏台。
想坐这个地方,要么在醉仙楼消费达到一定数额,要么花重金购买。芙蓉却利用职务之便掠过看守,径直带白观雪入座。
芙蓉走前,白观雪勾了勾她的衣袖,她不动声色地握住白观雪手心的东西,“芙蓉先下去了,您请慢。”
大黄跳上板凳,“小白,你教教我呗。”
白观雪正在看册子,道:“教你什么?”
大黄两爪合拢做出抱拳的动作,道:“教教我怎么讨女生欢心。”
“这个嘛——”白观雪拉长尾音,迎着大黄满怀希冀的目光,他摇摇食指,“这种事,教不了,需要自行体会摸索经验。”
白观雪招招手:“别想了,你来看看吃什么。”
大黄和白观雪头贴头,挤在一个册子前,半晌,它不好意思地坐回原位,“小白,人家不识字。”
白观雪道:“我念给你听。”
“银丝落苏、太白肉、飞龙凤塘膏……八宝葫芦鸡。”
前面错综复杂的菜名没一个是大黄能听懂的,它只听懂了白观雪念的最后一道菜,急忙叫唤:“鸡,我要吃鸡。”
白观雪抓起手帕扔到大黄脸上,道:“擦擦你的哈喇子,快滴到桌子上了。”
大黄咽下口水,两爪捧着茶杯伸舌头舔里面的茶水,余光瞥到许多店小二和侍女涌向门口,他们热络地招待来人,看这阵仗似乎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它垫起脚尖想凑个热闹,视线穿过一堆乱晃的人影,看清被众人拥簇者的样貌,“噗!”没咽下喉咙的茶水尽数喷到白观雪身上,挂在白观雪发顶的蛛丝融化为液体往下流淌。
白观雪撸起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水,“怎么回事。”
大黄跳下桌子,“快走,快走,找你麻烦那个人来了。”
白观雪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大黄说的是谁,他咻一下摊开册子挡住脸,跟随大黄的步伐一寸一寸地挪向人群深处。
正当他们即将全身而退时,窝在二楼扶手睡懒觉的白猫睁开眼,它发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以为是心怀不轨的闹事者,嘴里发出嘶嘶的哈气声,拱起脊背准备发起攻击。
蓦然发现其中有那只骂它没见识的大黄狗,白猫观察他们的藏身路线,发现他们似乎在躲避刚进来的某人,它跳下楼,悄无声息地走到大黄身后,“肥狗,又见面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白猫知道大黄皮糙肉厚挠屁股没用,它趁大黄不备飞扑到大黄头顶,耳朵到脸依次抓挠了个遍,顺带勾走了用来大黄遮挡“丑”字的布条。
大黄疼的嗷嗷叫,白观雪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附近用餐的客人齐齐扭头,始终黑着脸的浮玉也被大黄的惨叫声吸引,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白观雪试图挡脸不被认出,他能藏,大黄却藏不了,抱着头嘤嘤叫唤。它心想:“完了,丢脸丢大发了,所有人都看到我脑袋上的字。”
浮玉揉揉眼,即便对方严严实实地遮住脸,他依然能通过那条大黄狗认出对方是谁。毕竟在修真界养土狗当灵宠的人,浮玉只见过一人。
浮玉逼近,道:“你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本少爷分明没看到你出来。”
林峰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家少爷站在门口是为了等人,他道:“少爷,您忘了吗,庭院有后门。”
浮玉抓起茶杯砸向林峰,“有后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想看我白白站在那里浪费时间!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林峰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茶杯砸到胸口,等到茶杯落地他才弯腰捡起,随手放回旁边的桌面。
林峰老实交代:“我以为您站在那里是为了锻炼毅力。”
死板回答气的浮玉怒火直冲天灵盖,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指着想要偷偷溜走的白观雪,下令道:“抓住他。”
林峰没动,“老爷说了,不能贸然伤人。”
浮玉没想到林峰在这个节骨眼搬出他爹压他,他换了副口吻:“林峰,请这位朋友和我上楼一聚,我只是想和他吃饭聊聊天。”
白观雪瑟瑟发抖,他缩着身体不停后缩,林峰的手还未触碰他的肩膀,他仿佛看见了十分可怖的东西,双手紧抱大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欺负民间小孩了!抢狗了!”
有大黄肥硕的身躯挡在前面,林峰无从下手,他想从后面抓人,白观雪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断了他的意图。
这一声,惊扰的可就不止一楼的人了,往上几层没关紧房门的人们都听清了白观雪的求救声。
荆竹茹下意识看向商陆,“我好像听到小白的声音了。”
商陆沉浸在失去小金库的痛苦中,“小师弟应该在寒月峰……”
“不对!”荆竹茹侧耳倾听,愈发清晰的呼救声中带上了一丝哭腔,白观雪在昆仑山疯癫哭泣的景象深入她脑海,两道声音渐渐重合,她倏地拿起置于桌面的佩剑,“我出去看看。”
眼看林峰僵持半天,浮玉推开他,“没用的废物,让开,本少爷亲自请他。”
浮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用手背轻拍白观雪的脸蛋,冷笑道:“叫吧,今天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不如省点力气乖乖跟我走。”
白观雪的衣衫在躲避时被他拉扯凌乱,茶水打湿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耳侧,他紧咬下唇:“我、我不想跟你走,求你放过我吧。”
楚楚可怜的语气,单薄消瘦的身体……围观群众哗然,看看盛气凌人的浮玉,再看看孤立无援的白观雪,顿时对白观雪心生怜悯。
有好心人出手阻拦,“他说了不愿意跟你,你就别强迫他了。”
“真是禽兽啊,对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手。”
“我知道他,他是浮家的公子,浮家你们知道吧,据说是天下第一富。”
“天呐,再有钱也不能仗势欺人吧,看看那孩子哭的,哎哟,心疼死我了。”
有人出言维护,白观雪感动地哗哗流泪:“我从小就没爹没娘,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浮玉不懂白观雪在搞哪一出,“你没爹没娘关我什么事,别哭了,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
浮玉率先薅住大黄的毛领,生生将它从白观雪怀里拖拽出来,没了主人庇护,大黄颤抖的身子僵硬一瞬,吓得四腿朝天蹬动,眼歪嘴斜地扮死。
“大黄!”白观雪捂嘴惊呼,掩在袖口下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倒是才知道,大黄的演技比起他毫不逊色,甚至更加生动逼真。
没了大黄阻碍,浮玉轻而易举地揪住白观雪的衣领,“哼,抓住你了,你再跑啊!”
一下,两下。
浮玉得意的神情凝固,他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手,看似轻飘飘的白观雪此刻宛如千斤巨石,他用劲全身力气都没拽动他。
浮玉再度用力尝试,结果与之前一样,白观雪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他主动把脖子朝浮玉伸去,瘪嘴道:“需要帮忙吗?你扯得我脖子好痛。”
浮玉额头冒汗,他不敢起身,怕被人看出破绽只能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不变,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连个小屁孩都拎不动,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浮玉费力保持下盘稳定,挤出一句话:“痛你倒是起来啊!”
白观雪吸吸鼻子,顺手抓浮玉的衣服抹脸,抽噎道:“抱歉,哭累了没力气动。”
新裁的衣服多了两道深色痕迹,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浮玉恶心的头皮发麻,他怒骂道:“你个不识货的东西,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本少爷这件衣服!”
浮玉说的越狠,白观雪擦的越勤快,这边袖子被眼泪浸满,再换另一个袖子。逐渐演变成浮玉想收回手,白观雪拽着他死死不放。
浮玉:“你松手。”
白观雪:“我不,除非你求我。”
浮玉:“呵呵,白日做梦。”
白观雪:“那我们就继续吧。”
浮玉崩溃:“你就不怕被人看笑话?”
白观雪理所当然道:“他们认识你又不认识我,要笑也是笑你。”
浮玉回头,冲木头桩子林峰吼道:“滚过来,把本少爷的袖子割了,送给他。”
林峰面露难色:“少爷,此举不妥。”
浮玉翻白眼:“让你割就割,少啰嗦。”
“遵命。”林峰捏着刀柄划破一侧袖口,他深呼吸一口气,把握好力度继续向下划拉。
荆竹茹和商陆踏出房门查看情况,看到白观雪像个破布娃娃别人压在身下欺辱,锋利的刀锋随时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们心跳漏了半拍,同时甩出佩剑,两道银芒破空而至,成功逼停林峰手头的动作。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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