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问更多的信息。可不等她问更多的，通话就被无情挂断。
许寂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助。此刻大脑里第一反应是，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家长，让他们做主。可等她光着脚慌张地从床上跳下去，一下看见那双比自己原本的脚要大很多的拖鞋时，又不得不将那些天真的想法收回去。
她现在是个男孩儿。她已经变成男孩了。谁会相信她，谁能相信她。就连她自己都不确信眼下发生了什么，要如何去说服家长。
再加上，女孩根本不认识许枷的父母，不知道他家里的状况。万一许枷和她一样，不想互换身体的事情被家长知道。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家长们没察觉到异常之前，悄无声息地换回来。
快速做了决定，许寂重新拿起电话，准备联系母亲。第一是要给她报个平安，第二是尝试从她那里寻求帮助。
嘟嘟嘟——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简纨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着急，“喂，是静儿么？怎么今天才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你借了谁的电话打过来的，你跟他说，电话费妈妈会付给他。你真是吓死我了，老师说你这一周都没去上学。是不是躲在家里玩呢？等妈妈到家了，听话，跟着妈妈一起去给老师道个歉。妈妈过两天就回家了，你在家里好好地等妈妈。等妈妈拿到了差旅费就给带你出去玩……”简纨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疯狂地吐露出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喂？静儿你怎么不说话？妈妈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的，这段时间我工作真的很忙……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不能理解一下我呢？”
这段说辞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天天听，耳根子都要听烂了。可这会儿听到，她莫名其妙觉得胸口很难受，想哭，小嘴一嘟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就往下流。
“……阿姨好。”许寂小流了一会儿眼泪，而后强装镇定，伪装成他的身份和母亲说话，“我不是许寂，我是许枷。”
“许枷……你是？”简纨一下子没想起来这是谁，但听到打电话的是个男声，心凉了大半，愣了几秒后，僵硬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是许寂和你说的么？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
“她……她。”许寂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同妈妈说，“她被人绑架了，我得去找她。阿姨你可以帮忙报个警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孩子，你和阿姨说实话，是不是静儿教你弄恶作剧来吓我。”母亲的声音果然变得激动起来，好像下一句就要责怪她了。
少女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无助道，“阿姨，现在我只能相信你了。若是你也不相信我的话，我和许寂就都回不来了。有什么事情等把她救出来了再和你解释好么？”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我和那边约的时间是上午九点，现在还剩一个多小时。我会把坏人的照片拍下来发给你，这个手机我也会一直带在身上。”这是她能想出来的唯一自救的办法，“我会去到她被绑架的地方找她，还请阿姨一定将我们一同救出来。”
剩下不能再说了，楼下已经传来许枷母亲催促上学的声音。
许寂意外听见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女人的哭声，更自责了，最后没忍住，小声补了一句，“阿姨，她让我和你说，无论怎么样，她都很爱你。”
说完，少女挂断了电话，带上背包钱包往楼下跑去。
——
宋烟觉得今日儿子有些奇怪，往日这个点，他早已出门，结果现在还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她这么想着往楼上走，迎面撞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许寂，关心似的问，“昨天晚上没睡好么？睡这么大个懒觉。”
她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抿着嘴，紧张地摇了摇头，答，“肚子有些痛，上厕所花了点时间。”
“上学要用的东西都拿齐了吧，现在吃早餐估计来不及了，我拿个袋子给你装上。”宋烟转身下楼，从厨房拿了个保鲜袋出来，给她把能装的早餐都装了进去，鸡蛋饼、牛奶、包子、花卷，实在丰富。
许寂一看见吃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叫。这一周没给她饿坏。
“快出门吧，今日干脆打车去。”这位母亲实在慷慨，说到打车，又从包里拿了五六张一百的，塞进她的手里，“让司机开快点。”
她捏着这么多钱，忽然能明白为什么许枷能向对方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了。他家里是真的很有钱，还没上大学就能给他几万零花钱。
“那我出门了。”
事不宜迟，少女拿着七零八碎的东西匆匆出了家门，去取钱，再往他们约定的地方赶去。
他们约在城南的客运站见，那里人流量大。
她就站在一个醒目的杆子前，一边等人，一边观察着周边的动静。她想找两个摄像头出来，好让对方有被拍下的机会。她又想用许枷的手机偷拍两张对方的正面照，好给妈妈提供更多的证据。
过了十几分钟，她忽然注意到那个眼熟的男人，于是东张西望地把脸转开，不给他发现，然后再借着玻璃门的光线反射，偷摸地将那人的样貌拍下来，连同所在的地点信息，一起发给妈妈。
那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生怕找错似的，站在她身边看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走上前，“你就是许枷吧，我外甥女让我来接你。”
她佯装镇定，努力控制住不停发抖的右手，从容地与他交谈，“你外甥女是谁？”
对方摸了一下脑袋，好像忘了，面上划过几分尴尬，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她学校发的身份铭牌后才回答，“和你一样，姓许，叫许寂。”
漏洞百出。许寂越想越觉得荒谬。自己是如何被这些笨蛋绑架的。
“她回老家了？怎么不上学，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许寂随口应和他，两只眼睛只往街对面的杂货店看。那里正有一处摄像头，是个极好的位置，于是问，“舅舅会抽烟么？我给你买两包中华。”
“软盒硬盒？”对方哪里想到他这么大方。
“都行。”许寂想起电视剧里常看见的场景，一句一句诱骗对方，“我不差钱。小辈头一回见长辈肯定要拿点见面礼的。一包两包那多没意思，我送舅舅两条吧。”
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这话让对方动摇，“看你这小子客气的，难怪我外甥女喜欢你呢，为人真大方。等会儿回去了，我肯定帮你好好说说她，你说这小丫头没事跟你闹什么脾气。”
还算缓和、顺利的开头。
为了不让对方注意到那个摄像头，许寂有意拉开背包的拉链取钱，让对方事先看到装在包里的现金。那么大的两捆现金，对方看一眼，眼睛就直了，后面便一直盯着她的背包看，完全忽视掉其他可能的风险。
现在有了拍摄记录，接下来，更关键的，车牌，车型。
许寂每做一件事，心里都在疯狂地打鼓。来接她的是一辆很老很破的桑塔纳，灰色，车身上满是划痕，车牌……她看到车牌，半张着嘴小声地重复背诵，想着等会儿上车了再给妈妈把消息发过去。
可等她走到车边，拉动车门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车后座的人。
“……舅舅，去的地方很远么？我得和我爸妈打个电话先。”许寂知道自己上车就没办法了，只能拼上车前的这一刻。
原则上当然是不行的。那人双手叉腰，左右看了看这条小巷的两边，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但男孩儿和女孩儿不一样，男孩儿力气大，真要打起来，能把周围人全闹起来。于是权衡再三，对方还是点了头，“快点吧，家里等着你一块儿吃午饭。”
许寂如获新生，她马上转头，将车辆信息发给简纨，然后再把电话拨过去。
“妈，我去一趟朋友那里，可能要玩点回来，今天家里就不用给我留饭了。”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说完，女孩就把电话挂了，转身跟他们上车。
事情几乎是瞬息万变的，她还没坐稳，车门就落锁了，然后手里的包被主驾驶的男人接过去。再等她回头，后座上的那个男人便带着毛巾半站起来处理自己了。那样的事情记忆尤深，口鼻被人死死堵住，要她不得不将那些迷药吸进去。
她自救般的想伸手把那只手推开。可盖在脸上的东西太浓了，没一会儿大脑就开始发晕，手上也跟着没了力气。
几分钟过去，她彻底晕过去，绑架她的两人才默契地开口说话。
“看到钱了？”
“嗯，那丫头没骗人，至少两万，咱俩平分。还有两条华子，这小子真他娘的大方。”口吻里是止不住地满意。
“这买卖划算。”身后的笑了几声问，“他怎么处理？要不然半路丢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有钱人家的公子，处理起来麻烦。”
“不丢，带回去。”开车的摇下窗户，往外呸了一口浓痰，邪笑道，“男孩儿这个年纪，身体好，卖别的也成。”
“行，听你的。只要不像昨天那样搞出人命来，随便你怎么弄。”后座的把包拿去也看了眼，心满意足。
“除了钱，其他的都丢了，特别是那个手机，直接给电池拔了。”开车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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