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曾经沈絮来说，是一件很难很难熬的事。
那时候的她悄悄喜欢上了一个她自认为永远追不上的人。
不过很多年后的她知道了答案，暗恋对于一个有些自卑的人来说，是激励她的武器。
故事的开头是十三岁的夏天，沈絮十三岁的夏天。
那天是梨中开学的第一天，蝉鸣还未完全退场，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絮独自坐在靠窗的第四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新发的课本边缘，看着教室里逐渐被填满的座位和那些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的新同学。
她像一座孤岛，被喧嚣的海水包围却格格不入。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沈絮在心里默念，这是母亲早上送她到校门口时说的话。
可她并不期待什么新的开始，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不被注意地度过这三年。
教室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女生同时抬头望向那个方向，窃窃私语像水波一样荡开。
“那个就是许洛川吗？二小特帅的那个？”
“好像就是。”
沈絮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呼吸骤然停滞。
是他。
那个暑假在和平街奶茶店遇见的男生。
七月中旬的午后，沈絮为了躲避家里来拜访的亲戚，溜达到离家三条街的和平街的一家很出名的奶茶店。
店里冷气很足，她点了一杯珍珠奶茶，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在她发呆望着窗外时，门上的风铃清脆作响，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男生推门进来。
那一刻，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他头发微卷，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对店员说话时声音清朗温和。
沈絮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生，不是明星海报上那种遥不可及的完美，而是一种生动的、带着温度的美好。
他点完单转身时，目光无意间与沈絮相遇。
沈絮像被逮住的小偷，慌忙低下头，脸颊发烫。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在安静的店里格外响亮。
男生并没有在意，拿了饮料就推门离开。
沈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整个暑假，她偶尔会去那家奶茶店，却再也没遇到过那个阳光般的男孩。
而现在，他就站在教室门口，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白蓝相间的运动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好看。
他正和门口的男生说话，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和那天在奶茶店时一模一样。
沈絮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课本上的字，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攥住了她的喉咙。
“同学们安静一下，找个位置先坐下。”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拍了拍手，“等会儿我们会按照身高重新排座位。”
沈絮暗自松了口气。重新排座意味着她不太可能和他坐在一起，这让她既有些失落又感到安全。
她习惯了躲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安静地度过每一天。
李老师拿出名单开始点名，沈絮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名字被念出。
“许洛川。”
“到。”清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像夏日里清凉的风铃。
许洛川。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像珍藏一个秘密。
原来他叫许洛川，和他本人一样耀眼的名字。
点完名后，李老师果然开始重新排座位。
同学们抱着书包在走廊排队，按照身高顺序依次进入教室选择座位。
沈絮站在队伍中后段，看着许洛川因为身高较高而排在后面，心里莫名有些庆幸。
然而当沈絮走进教室时，她发现靠窗的那一排只剩下一个位置——而它的旁边还空着。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了。
至少这里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让她在感到孤独时有地方可以寄托目光。
同学们陆续入座，沈絮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她暗自希望这个位置的主人会是个安静的女孩，或者干脆没人坐，这样她就能拥有一张额外的桌子放东西。
“许洛川，你坐那边吧。”李老师指向沈絮旁边的空位。
沈絮的心跳瞬间加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低头假装整理书包，她用余光瞥见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了桌子旁边。
“你好，我是许洛川。”他放下书包，声音里带着笑意。
沈絮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时语塞。
近距离看，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皮肤很白，整个人散发着阳光和活力。
“沈...沈絮。”她终于挤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很高兴和你同桌。”许洛川微笑着说，露出那两颗小虎牙。
沈絮只是点点头，迅速移开视线，假装被课本内容吸引。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她想起那个暑假的午后，在奶茶店的初次遇见。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课很快，沈絮努力跟上节奏。
她注意到许洛川听课很专注，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下些什么，手指修长而有力。
中途，沈絮的笔不小心滚落到地上，她弯腰去捡，抬头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发出不小的声响。
几个同学转头看向她，沈絮顿时感到无地自容，脸颊烧得厉害。
“没事吧？”许洛川小声问，眼神里带着关切。
沈絮摇摇头，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校服里消失。
这就是她最害怕的场景——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
她宁愿做教室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下课铃响，同学们纷纷离开座位活动。沈絮坐在位置上不动，假装看书。
几个女生围到许洛川桌旁，问他暑假做了什么，是否适应新班级。许洛川轻松地与她们交谈，笑声不断。
沈絮默默观察着他，想起暑假那次邂逅。
他显然不记得她了，这让她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新同桌，甚至可能因为过于安静而显得无趣。
第二节课间，许洛川转过头来问她：“你是从哪个小学毕业的？”
“一小。”沈絮简短地回答，没有抬头。
“我是二小的，就在你们旁边。”许洛川笑着说，“说不定我们以前在路上遇到过呢。”
沈絮心里微微一颤。
何止遇到过，我在奶茶店就见过你，整个暑假都记得你的样子。
但这些话她当然说不出口，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许洛川观察着她。
沈絮握紧了手中的笔：“没什么好说的。”
许洛川似乎没有被她的冷淡击退：“我觉得安静的人往往内心世界更丰富。你肯定有很多有趣的想法。”
沈絮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很少有人这样评价她的沉默。
通常大家只是觉得她孤僻、不好相处，或者直接忽略她的存在。
“我没什么特别的。”她最终这样回答，再次低下头。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同学们纷纷去食堂吃午饭。
沈絮习惯性地等到教室里人少些才起身。
让她意外的是，许洛川也没有立即离开。
“你不去吃饭吗？”沈絮忍不住问。
“等会儿去，人太多挤着没意思。”许洛川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物理科普书，“你看过这本吗？讲量子物理的，特别有趣。”
沈絮摇摇头，但眼神流露出兴趣。她暑假也读过类似的书籍，但从未与人讨论过。
“借你看看？”许洛川把书推到她面前，“我看完了。”
“谢谢。”沈絮轻声说，小心地接过书本。
封面上《量子宇宙》几个字让她感到一丝欣喜。
这是她一直想读却没找到的书。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形成温暖的光斑。
许洛川安静地看着书，偶尔写下笔记。沈絮偷偷观察他，注意到他阅读时微微蹙眉的专注表情。
这一刻，沈絮感到一种奇妙的平静。
她原本害怕与这样耀眼的人同桌会让自己更加显得黯淡无光，但许洛川的体贴让她感到被尊重，甚至被看见——不是作为孤僻的怪人，而是作为一个值得交流的个体。
下午的体育课上，老师要求男女分组进行排球练习。
沈絮体育一直不好，动作笨拙，经常接不到球。
几个女生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咂嘴，当她再次失误时，一个高个子女生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专心点？”
沈絮站在原地，感到无比难堪。
她越是想做好，手脚越是不听使唤。
“换人吧，这样练不下去。”另一个女生提议。
沈絮默默退出场地，走到树荫下坐着，看着同学们继续练习。
孤独感像潮水般涌来，她抱紧膝盖，希望自己变得足够小，小到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许洛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他所在的男生组已经结束了练习，正自由活动。
沈絮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许洛川在她旁边坐下，不过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不喜欢排球？”
“不太擅长。”沈絮简短地说。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许洛川说，“我唱歌就跑调，音乐老师上次说我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正确音高。”
沈絮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即惊讶地捂住嘴。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
许洛川看到她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看吧，每个人都有短板。所以没必要为这个难过。”
“谢谢。”沈絮小声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放学铃响，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离开。
沈絮慢吞吞地整理东西，她并不急着回家——母亲要加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往哪个方向走？”许洛川问，背上书包。
“东门。”沈絮回答。
“我也是，一起走吧？”
沈絮愣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一路上，许洛川偶尔指着一处景物说点什么，沈絮大多只是简短回应，但内心却不像平时那样紧绷。
走到岔路口，许洛川突然说：“对了，我记得暑假在和平街那家奶茶店见过你，对吧？”
沈絮猛地停住脚步，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
“你可能没注意到我，”许洛川继续说，“但我当时就看到你了。你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所以今天在教室见到你，我其实有点惊讶。”
沈絮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
原来他记得，而且主动选择了坐在她旁边？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中翻腾，但她不敢确信任何一种是真实的。
“我...我得往这边走了。”沈絮指着一旁的小路，突然需要独处来消化这个信息。
“明天见，沈絮。”许洛川微笑着告别，眼神温暖。
沈絮快步走开，直到拐过街角才放慢脚步。
她靠在墙上，深呼吸平复心跳。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给一切都镀上了金色。
她想起许洛川说的“特别的感觉”，心里既欢喜又害怕。
欢喜的是他居然记得她，害怕的是自己会辜负这种关注，最终让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无趣又笨拙的人。
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在她心中萌芽。
或许初中生活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孤独。
或许，只是或许，她也能拥有一个像许洛川这样的朋友。
走到那家奶茶店前，沈絮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风铃依旧清脆作响，店里布局如故，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她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坐在同一个位置，看着窗外。
行人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和故事。
而她的故事里，突然闯入了一个叫许洛川的角色。
吸着冰凉的奶茶，沈絮想起明天还要见面，既期待又紧张。
走出奶茶店，夕阳已经西沉，天边留下一抹橙红。
沈絮深吸一口气，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街灯渐次亮起，照亮前路。
许洛川，她在心里偷偷念着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和他自己一样都是那么耀眼的。
而她自己，在人群中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他不是个普通人，他是那么耀眼的人，她是永远追不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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