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已经开始变得炙热,透过梨市中学茂密的香樟树叶,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高一下学期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加忙碌,课业压力的增加和社团活动的丰富,让每一天都过得飞快。
沈絮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参考书,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小道上。
下午第四节课是自习课,她计划和许洛川、江临一起在教室复习下周的期中考试。
距离中考已经过去近一年,但她依然保持着高效的学习习惯,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列。
“沈絮!”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一年来,这个声音已经成为她生活中最熟悉的旋律,每天清晨的问候,课间的讨论,放学时的道别,都与这个声音息息相关。
许洛川小跑着来到她身边,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笑容却依旧清爽:“物理作业最后一题你做了吗?我怎么算都觉得结果不对劲。”
沈絮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这里,我用了两种方法,答案都一样。你要不要看看过程?”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从初中到高中,许洛川依然是那个阳光优秀的男孩,而沈絮也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全方位帮助的胆小女孩。
他们在学习上已经成为彼此的良师益友,互相促进,共同进步。
“幸好有你,不然我又要纠结一晚上。”许洛川仔细看着她的解题过程,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原来这里要用能量守恒!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沈絮微笑着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一年过去了,她对他的喜欢有增无减,但她也学会了更好地隐藏这份感情。
她满足于现在的状态——能够每天见到他,与他交谈,分享生活的点滴。
不敢奢求更多,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衡。
“对了,今天放学后我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复习了。”许洛川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有些犹豫,“篮球队有加练,为下个月的校际比赛做准备。”
沈絮的心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复平静:“没关系,我和江临先复习,笔记会留给你的。”
这一年来,许洛川的篮球天赋得到了体育老师的重视,被选入校队担任控球后卫。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训练和比赛,以及——越来越多的关注。
特别是来自高二年级的学姐们,她们常常出现在球场边,为许洛川加油助威。
沈絮将这些小小的失落默默藏在心底。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表达任何不满,毕竟他们只是朋友,再好也不过是朋友。
放学后,沈絮和江临在教室复习到五点半。夕阳西斜,教室里的光线逐渐变得柔和。
“许洛川这家伙,又训练到这么晚。”江临合上课本,揉了揉太阳穴,“我们要不要去找他?反正顺路。”
沈絮点点头,内心泛起一丝期待。
虽然不能一起复习,但能看他打一会儿球也是好的。
篮球场上,校队训练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许洛川在场上灵活地穿梭,指挥着队友跑位,时不时送出精妙的助攻。
他的球衣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逐渐结实的身形。
沈絮和江临在场边的长椅上坐下,安静地看着训练。
夕阳将整个球场染成金黄色,运动员们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许洛川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江临突然低声问道,目光投向球场对面几个穿着高二校服的男生。
沈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认出那是学校里有名的几个问题学生,经常逃课、抽烟,甚至有小道消息说他们参与过校外斗殴。
“为什么这么说?”沈絮担忧地问。
“我前几天听到他们在厕所里议论许洛川,说什么‘太嚣张了’,‘该教训一下’。”
“好像是因为许洛川拒绝了他们中某个人的妹妹的表白,让对方很没面子。”
沈絮的心猛地一紧。
她知道许洛川一直很受欢迎,经常收到情书和表白,但他总是礼貌地拒绝,从不拖泥带水。
没想到这次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训练结束后,许洛川抱着篮球向她们走来,脸上洋溢着运动后的愉悦:“你们怎么来了?复习完了?”
“嗯,顺便等你一起回家。”江临站起身,看似随意地问,“那几个人你认识吗?”他指了指正在离开的那群高二生。
许洛川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恢复:“不算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刚才一直盯着你看。”江临没有点破。
三人一起走出校门,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洛川和江临讨论着刚才训练的战术,沈絮安静地跟在旁边,心中却笼罩着一层不安的阴影。
走到分岔路口,江临与他们道别,转向另一条路。剩下沈絮和许洛川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这是两年来他们走过无数次的路线,每一个路口、每一棵树都承载着回忆。
“你最近...没事吧?”沈絮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试探。
许洛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所指,轻松地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别听江临瞎说,他就是爱操心。”
但沈絮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她了解许洛川,知道他习惯把压力和烦恼藏在心里,以阳光的一面示人。
就像初中时他家里出事休学半年,也从未向任何人诉苦。
“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的。”她轻声说,“我和江临都是你的朋友。”
许洛川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夕阳在他眼中映出温暖的光芒:“谢谢你,沈絮。但真的没事,我能处理。”
他的笑容那么真诚,几乎让沈絮相信一切只是她和江临多心了。
然而两天后,沈絮的预感成了现实。
那天她值日打扫教室,比平时晚了半小时离校。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下雨。
为了赶时间,她选择了一条平时不太走的小路,那里人少但能节省十分钟路程。
就在她穿过一个僻静的小巷时,前方传来的嘈杂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悄悄探头望去,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许洛川被五个高大的男生围在中间,正是那天在篮球场看到的那群高二生。
“很嚣张啊,小学弟?连我妹妹都敢拒绝?”领头的男生推了许洛川一把,语气充满挑衅。
许洛川站直身体,表情冷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高中阶段不想谈恋爱。这与谁无关。”
“哟,还挺有理?”另一个男生讥笑道,“不就是长得帅点,成绩好点,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沈絮躲在拐角处,心脏狂跳。
她应该怎么办?冲出去帮许洛川?
可她一个女生能做什么?跑去求救?
但这里偏僻,等她找来人,可能一切都晚了。
她的手颤抖着摸出手机,准备报警,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了全身。
“今天就得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在梨中该夹着尾巴做人!”领头的男生一拳打在许洛川腹部。
许洛川闷哼一声,弯下腰,但很快又站直,眼神中没有任何屈服:“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镇定反而激怒了那些人。
他们一拥而上,对许洛川拳打脚踢。
许洛川奋力反抗,但寡不敌众,很快处于下风。
沈絮看着这一切,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她从小时候开始胆子就很小,怕黑,怕高,怕陌生人,甚至怕在课堂上发言。
同学们曾经取笑她是“胆小鬼”,连她自己都承认这个评价。
但现在,看着她最喜欢的男孩在被围殴,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突然从心底涌起。
许洛川,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他们都笑我胆小鬼。
但这次,为了你,我要勇敢一次。
她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那群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出现,一时愣住了。
趁这个间隙,沈絮冲到许洛川身边,挡在他面前。
近距离看到他脸上的伤痕和血迹,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但依然强装镇定。
“哟,还有小女朋友来救英雄啊?”领头的男生反应过来,讥讽地笑道,“长得不错嘛,许洛川,眼光可以啊。”
许洛川艰难地站直身体,拉住沈絮的手臂:“沈絮,快走!不关你的事!”
沈絮固执地站在原地,尽管她的手在不停颤抖。
“小妹妹,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一个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在手中把玩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看到刀的瞬间,沈絮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双腿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但当她余光瞥见身后的许洛川,那股勇气又一次支撑住了她。
“警察马上就到!”她强装镇定地说,“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持刀的男生冷笑一声,向前逼近:“吓唬谁呢?我看看你能怎么样?”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多年后沈絮回忆起来,仍像是慢镜头回放。
那个男生持刀刺向许洛川,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挡在了许洛川前面。
第一刀划过她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
紧接着第二刀刺向她的腹部,她感到一阵冰凉的刺痛,随后是温热的液体涌出。
“沈絮!”许洛川的惊呼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看到许洛川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惊恐和愤怒。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发疯般冲向那些男生,动作迅猛得不像一个刚被围殴过的人。
那群人见真的伤了人,也慌了神,骂骂咧咧地四散逃窜。
沈絮感到力量正从身体里流失,她缓缓滑坐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
许洛川跪在她身边,双手颤抖地按住她腹部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渗出。
“坚持住,沈絮!求你了,坚持住!”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沈絮从未听过的慌乱。
她想告诉他不要担心,想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洛川,你看,我终于勇敢了一次。
为了你,我这个胆小鬼也可以很勇敢。
警笛声由远及近,杂乱的脚步声和人们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沈絮感到自己被抱起来,许洛川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重复着“你会没事的”,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命令。
被抬上救护车时,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但依然能感觉到许洛川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想到的是: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么为了他勇敢这一次,我也无怨无悔。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熟悉。
沈絮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吊瓶架。
意识逐渐回归,随之而来的是手臂和腹部的剧痛。
“沈絮!你醒了?”许洛川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她转过头,看到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红肿,脸色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你...没事吧?”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
许洛川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傻瓜,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你为什么要冲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沈絮的父母和医生走了进来。
看到女儿醒来,母亲顿时泪如雨下,父亲也红着眼圈,连连向医生道谢。
检查过后,医生表示沈絮已经脱离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刀伤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及重要器官。
待父母稍作平静,出去办理手续时,病房里又只剩下沈絮和许洛川。
“那群人已经被警方抓住了。”许洛川轻声说,“他们承认了所有事情,包括持刀伤人。江临和他爸爸——他爸爸是律师——说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絮点点头,疼痛让她无法多说。
许洛川注视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她读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那么怕疼,连打针都会哭的。”
沈絮微微笑了笑,因为牵动伤口而皱了皱眉:“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却隐藏了千言万语。
因为她不敢说,她喜欢许洛川胜过喜欢她自己。
不敢说,为他受伤比看着他受伤好受千万倍。
不敢说,如果可以重来,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许洛川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沈絮,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江临和几个同学涌了进来,关切地询问沈絮的状况。
许洛川的话被打断,他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后来沈絮常常想,如果当时没有被打断,许洛川会说什么?
是感谢,是愧疚,还是她不敢期待的那些话?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后悔那天的决定。
因为在那条昏暗的小巷里,她终于战胜了内心最大的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最喜欢的人。
许洛川,我是个胆小鬼,但为了你,我可以变得很勇敢。
这份勇气,或许就是喜欢一个人最真实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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