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林夏晚预想之中的闹事并没有来。
不管是刘翠芳、林老头、还是取保候审的林兰兰,都安静得仿佛在她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对此,林夏晚表示乐见其成,更加专注地一心扑在了学习上。
在县城参加完了整个暑期的提优班,她仍觉不满足,打听到省城里有专门组织的补课机构。
费用一个月二十块,从九月初到十一月底,补课费也就六十元。
林夏晚又估算了一下倘若在省城租房子住,这三个月里衣食住行的花费,觉得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心思便愈发活泛。
这名额不好弄到手。
她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名额早已经被预定完了。
纵然她靠着玉佩捡漏,在钱财上不需费力便能有富余,但这社会上的关系门路,她一个山坳坳里的姑娘,那真是两眼一抹黑。
人要充分利用身边现有的资源。
林夏晚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在原定从县城回镇中学的前一晚,她去找沈时琛了。
旅馆二楼。
少女心情忐忑地敲响了其中一间房门。
沈时琛披衣开门,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看见来人,他摘下眼镜,温声问道:“怎么了?”
林夏晚一时羞于启齿。
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可真到要行动的时候,又开始畏手畏脚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
话说出口,林夏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虚伪。
沈时琛颇为意外地挑眉,轻笑,侧身将她让了进去。
“莫非真有什么心灵感应?”
他给林夏晚倒了杯水,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林夏晚捧着水杯,抬眸不解地看向他。
“平日里也不说来看我,偏偏今日。”
她喝了口水,掩饰尴尬,“这不是今天晚上终于结束训练营生活了嘛,之前想来看你也抽不出什么时间。”
沈时琛对此不置可否。
林夏晚虽然低着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林夏晚憋不住了。
抱着豁出去的劲儿,正要抬头把想拜托的事一股脑说出口,沈时琛先开口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清越的声线在这寂静夜晚分外使人沉醉。
林夏晚怔忡了片刻。
“这么突然?”
沈时琛点了点头,“家里有些事情,必须得回去一趟。”
事实上,他已经尽力拖延离开的日期了。
林夏晚听了他简短的解释,不由得想起了数月前和陆瑶的那次谈话。
——沈家水深得很。
她不懂这些。
但也知道这种关头,自己那些事还是不要拿出来让他分神了。
当下便决定不再提原本的打算,只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屋里亮着钨丝灯。
二人就坐在灯下,他静静望着她被灯光晕染得愈发柔和的面庞,轻声开口,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期盼,“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
林夏晚略微垂眸。
一定是杯子里的水太热了,才烘得她手心冒汗。
她当然有别的话想要和沈时琛说。
只是,她犹豫了。
别扭纠结的性格是她骨子里的,并不会因为重生而产生什么质变。
抿了抿唇,她抬眸道:“沈同学,祝你前程似锦。”
沈时琛久久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能把她看出个窟窿。
林夏晚原本设想的分别是在高考结束,没想到这一天提前了这么早。
这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他。
此后,生死不相逢。
她心中竟有些难受起来,眼眶发酸,不愿让他瞧见,起身就要告辞。
“等一下。”
沈时琛忽然开口,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林夏晚不解地接过。
“这是?”
“一封推荐信。”沈时琛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偶然瞧见你在跟人打听省城的补习班。”
他笑了笑,“我没想到你胆子变这么大了,敢一个人往省城跑。不过既然你有这个心思,我就支持你。你拿着这封推荐信,去找冀城总工会的夏主任,他会给你安排好。”
林夏晚没来得及深想他开头那句话有什么不对,她已经被这件事本身搞懵了。
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握着信封的手不由轻轻收紧。
“总麻烦你这样费心。”她低声道。
沈时琛特别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可是不能。
“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本应该更费心些。”
林夏晚的生日在九月七号,还有一个星期。
“我没办法在七号那天陪你过生日,可千万不要生我气。”他认真道。
林夏晚捧着那封信,眼眶湿润。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每年林兰兰或是林建军过生日时,她会看着刘翠芳早早起来,去厨房做一碗长寿面,并放上一个荷包蛋。
那时她只有羡慕的份。
现在,居然也有人给她过生日了。
林夏晚觉得,此时此刻,应该有一个拥抱。
唯有拥抱能表达她的情感。
可又是那么不妥。
“谢谢你。”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了一句谢。
……
时间飞逝,转眼林夏晚在冀城参加补课机构已经快两个月了。
她白天去机构补课,晚上会在冀城的黑市里逛逛,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两个月的时间,总共也就出手了三次。
但因为有着玉佩加持,即便只是三次捡漏,也让林夏晚发了不小的财。
十月底,许师母特意从镇上到省城来看望她,还给她带了两件棉花袄子,顺带陪她回学校填高考报名表。
从冀城坐火车到云川县一天一夜,再转汽车到镇中学。
填报名表倒是简单,重要的是政审环节。
林夏晚担心林家人作妖。
“你哥哥和姐姐的案底,因为你是受害方,还是主动报的警,这方面对于政审不会有什么影响。”
周老师说罢,拧眉道:“我主要是担心你父母乱说什么。”
林夏晚也皱着眉。
周老师见状,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审查人员也不会只听他们一面之词。”
次日一早,林夏晚久违地回了靠山屯。
来到林家院子,刘翠芳正在喂猪。
见了她,并不意外,反倒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
“你这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
这反常的热情叫林夏晚感到一阵生理不适。
刘翠芳放下喂食的瓢,擦了擦手走过来,把林夏晚往屋里带,“村支书前几天就说,说你可能要回来一趟,果然让他说中了。”
正在屋里抽大烟的叶老头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那双灰沉的眼睛发着亮,“这么早赶回来肯定还没吃饭,孩她娘,去给煮碗鸡蛋面!”
刘翠芳应了一声,转头去厨房忙活了。
林夏晚觉得自己误入了鬼屋。
“不用忙活,我不饿。”她冷声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大团结。
那一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林老头的眼都直了。
心中并不意外。
自从重生回来后,她就不会再对这双父母心存任何幻想了。
林夏晚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上午会有审查人员过来问话,你们不要乱说,这一百元就归你们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她现在都尽量用钱解决。
刘翠芳从厨房里钻出来了,“你这孩子!你就算不给我们钱,我们也不会乱说啊,快收回去,你赚钱不容易,等你上了大学,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爹娘不要你的钱!”
林老头也连忙道:“对,你娘说的对,二丫头,你快自己收好!”
送到眼前的一百块,刘翠芳和林老头竟然能说出不要的话。
看着做出慈母慈父姿态的二人,林夏晚搞不清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嫌少?”
她又拿出一叠大团结,厚度一样,也是一百块。
“我加钱,你们只要在待会审查询问时不要乱说话,这两百块钱就是你们的,去哪里能找到这么轻松又赚钱多的活?你们考虑清楚。”
在林夏晚看来,就刘翠芳夫妇两个见钱眼开的性子,两百块,换他们好好说话配审查,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刘翠芳伸手。
林夏晚预料之中地勾了勾唇。
下一瞬,刘翠芳却是将她拿着钱的手往回推了推。
刘翠芳道:“夏晚,真不用,我和你爹这段时间都想清楚了,以前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放着你这么好的闺女不重视,硬是把你往外推,娘错了。”
林老头也在一旁道:“二丫头,爹也知道错了,发生你大姐那样的事之后,我和你娘就一直在琢磨,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我们也是前段时间才想通的。”
“没错,过去我俩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夏晚,你念在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的份上,不要和我们计较,往后我和你爹都会好好对你的。”
林夏晚微微眯眼。
片刻后,她弯了弯唇,“爹、娘,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想,我真是太开心了,有你们这些话我就放心了!”
刘翠芳也喜气洋洋,“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好好过日子,等夏晚你从省城回来了,也别住在你们周老师那里打扰人家了,搬回来住吧!”
林夏晚神情微变,不动声色道:“好。”
上午十点钟,三名审查人员来到了林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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