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初不再理会身后气得发抖的张逸辰，转向姚烨，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冽，却比平日更温和几分：
“走吧。”
“嗯。”姚烨低声应了一声，跟在他身侧。
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在昏黄的路灯光晕里舞动。两人并肩走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上，脚下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沉默在雪夜里蔓延，她丝毫不觉得尴尬。
走出一段距离，许砚初忽然开口：“那个……圣诞礼物，还……喜欢吗？”
“嗯？”姚烨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眼神有点懵。
许砚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她，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看来是礼物收太多了？记不清是哪一个了？”许砚初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哪有？”姚烨下意识反驳，心里莫名心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上，随意地补充了一句，“是那个深蓝色礼盒，里面是条项链。”
深蓝色盒子……项链……
这几个字像带着冰碴的雪粒，瞬间砸在姚烨心上！
姚烨猛地一愣。
那个礼物……不是张逸辰送的！
是许砚初！是他送的！
前世那个让她珍藏、误以为是张逸辰心意的礼物，今天被她像垃圾一样丢掉了……
巨大的羞愧感将她淹没！
她猛地停下脚步，她竟然……把他送的礼物扔了！
“我……”姚烨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她不敢看许砚初的眼睛，慌乱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啊！我……我好像有东西落在教室了！我得回去拿一下！”话音未落，转身就想逃离。
“等等。”许砚初伸出手臂，迅速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慢慢审视着她脸上异常的慌乱，许久，他仿佛心中了然，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委屈：
“姚烨。你扔掉了，是不是？”
谎言被当场戳穿，她又不好承认，只有狡辩：“哪有，我落在教室了，正准备去拿呢。”
“那行。我跟你一块去。”许砚初说完后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姚烨眼神闪烁。
“那……我直说了吧，你先别生气，我还以为……是张逸辰送的……”她越说声音越小，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围巾的流苏。
“你果然扔了……”
许砚初故意板起脸，语气带着控诉：“所以，在你心里，看到礼物的第一个念头还是张逸辰？”
“不是的！”姚烨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谁让你……不署名啊！匿名的东西，我怎么知道是谁送的，这也不能怪我吧……”
“是吗？”许砚初挑了挑眉，拖长了尾音，“那现在知道了？”
他看着她气鼓鼓又无话可说的样子，语气轻快了一些，“走吧，小迷糊。回去找。”
“我……我扔垃圾桶里了……”姚烨自觉理亏，一想到那个场景，头皮有点发麻。
“那没办法了。”许砚初语气理直气壮，“我的心意，总不能真丢在垃圾桶里吧？”
“……”
“哎呀，逗你的啦！你不是故意的就好啦！”许砚初看着默不作声的姚烨，生怕下一秒她会自责掉泪。
“那不行，还是要回去。”
两人又折返回学校。
空旷的教学楼里，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来到教室后门，看着那个熟悉的垃圾桶，姚烨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
“站那别动。”许砚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利落地套在自己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上，“你别碰。我来。”
说完，他径直走到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开始在那堆废弃的试卷、零食包装袋里仔细翻找起来，神情专注。
姚烨站在一旁，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找到了。”许砚初的声音带着轻快。姚烨终于如释重负。
他直起身，套着塑料袋的手正小心翼翼地从一堆废纸中托起那个系着银灰色丝带的盒子。盒子边缘沾了些灰尘，但里面的项链依旧完好。
在他欣喜地拿着盒子，转身递给姚烨的瞬间，姚烨也正满心愧疚地凑近来看。
许砚初猛地转身。
姚烨下意识地低头要去看他手中的盒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他温热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蹭过了姚烨微微低下的侧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两人都僵住了。
许砚初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姚烨瞬间泛红的脸颊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脸颊滚烫的温度。
姚烨的大脑一片空白。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
第二天。
吃完午饭，中午的教室里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难得的放松时间。
走廊上，许砚初倚着栏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许你】：洛米四岁生日趴，周六下午，来不？
洛米是许砚初心爱的柯基犬。姚烨记得很清楚，高一有次露营，许砚初把洛米带到了营地。
阳光下，挺拔的少年和毛茸茸、短腿欢腾的可爱小狗，瞬间成了全班的焦点。许砚初对洛米的珍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是真正当作家人的感情。
这条邀请信息，瞬间将姚烨的记忆拉回了前世。
那时，洛米四岁生日，许砚初也这样邀请过她。
而她呢？
回复俩字：“不约。”
她当时几乎是带着防备回绝的。
她总觉得许砚初邀请她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想看她出丑，毕竟他们那时关系紧张，如同水火。
可拒绝后，心里又隐隐有些过意不去。人都邀请了，这不是暗示着要收礼呢？不送点礼物显得她小气了不是。人情世故这一块她还是要拿捏的。
于是，她特意联系了一家宠物烘焙店，定制了一个无糖无盐、狗狗可食用的生日蛋糕，叮嘱店员姐姐在上面写上：“可爱的小洛米四岁啦！”
然而……
后来听在场的同学说，蛋糕送到许家门口时，是班花简一开的门。等她捧着蛋糕盒进来，在众人期待中打开时，上面那行字赫然变成了：
“可爱的小洛米四啦！”
……
那个关键的“岁”字，不翼而飞！
许砚初当场脸色就沉了下来。他认定是姚烨故意为之，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诅咒他的洛米。
无论姚烨如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百口莫辩。那场误会，更是加重了两人的矛盾。
苦涩感涌上心头。姚烨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简洁的邀请，这一次，她要亲自看看，某些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指尖轻点，回复得干脆利落：
【自在摇曳】：好啊。
看到姚烨的回复，许砚初嘴角压不下去了，心底那点莫名的期待落了地。
他收起手机，刚回到理科班教室坐下。
“哎~”
一声夸张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班长周思睿抱着篮球，一屁股坐在许砚初前面的空位上，故意拉长了调子：
“某些人啊，自打加入那个学习小分队，这架子是越来越大了！约个球比预约专家号还难！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
他边说边用眼神疯狂瞟向许砚初，就差把“就说你呢”四个字刻脑门上了。
许砚初头也没抬，随手翻开桌上的物理课本，语气平淡：
“Three哥，摸着你的良心。上周六下午两点，体育馆门口，是谁放了鸽子？”
周思睿一噎，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嗐！我那不是……临时有突发状况嘛！”
他赶紧转移话题，换上讨好的笑容：“不过哥们说真的，你们几个成绩确实有进步啊！凭咱这关系，带我一个呗？让我也沾沾学霸的光！”
许砚初抬起头来：“我这儿没问题。不过……得看另外两位成员的意见。”
周思睿脸一垮，愁眉苦脸：“嗐！光你同意有啥用啊……姚烨那边……我之前不是替你打抱不平，怼过张逸辰嘛，被她骂了好几顿……”
周思睿摇了摇头，“悬，我看这事儿悬……”
“哎哎哎！班长！你说什么呢！”苏妍立刻接上话，“当着我的面编排我们家烨烨？她人在文科班听不见是吧？我们烨烨才没那么小心眼儿呢！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眼看两人要斗上嘴，许砚初立刻敲了敲桌面：
“停停停。这周六下午三点，我家洛米四岁生日趴。烧烤管够，游戏随意。你们来不来？”
苏妍第一个蹦起来响应：“来来来！必须来！”
她威胁地看向周思睿，“给洛米小宝贝庆生！班长，你敢不来？”
周思睿立刻举手投降：“来来来！许神的局，洛米的面子，必须给！烧烤管够可是你说的啊！”
得到许砚初肯定的点头后，他又搓着手，眼巴巴看向苏妍：“那啥……苏妍同学！帮帮忙呗？到时候姚烨要是也来，你帮我……美言两句？我当面跟她申请加入小分队，行不？”
没等苏妍回答，许砚初已经合上书本，语气笃定地回答：“她来。到时候，你自己当面问她。”
“哟哟哟~”周思睿立刻拖长了调子，露出贱嗖嗖的笑容：“合着你早都邀请姚烨了啊，动作够快的呀！”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插了进来：“许砚初，洛米过生日呀？听起来好有趣！”
班花简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充满了期待，“我……我能一起去吗？我也很喜欢小动物的，而且之前见过小洛米，特别可爱。”
气氛里瞬间停滞了几分。
简一对许砚初的心思，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许砚初看了简一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语气随意：“行，你想来就来吧。”
简一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呀，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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