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去找林沁周，一转头发现她就站在了我身后。
“这，什么情况？”
她没有说话，只是手掌轻轻贴在了我的后背上拍了拍。她在安抚我。
“你们醒了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向身后。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背上背着一个孩子，她有些胆怯的朝我们讨好的笑笑。我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昨晚把我们迎进村子里的女人。只是她和昨晚的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昨晚，昨晚睡得还好吧。”
她边说边晃动着哄着背上的孩子。那孩子不停的哭着，尖利刺耳的哭声刺的我耳膜生疼。女人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适，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一直哭，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不碍事不碍事。”
她的态度实在是很奇怪，就好像她很怕得罪我们一样。而且我看向她背上的孩子。昨天晚上女人手里抱着的小孩远没有这么大。难道说，她有两个小孩吗？
“他们，他们就快回来了，我们，我们去海滩等等吧。”
她十分勉强的朝我们挤出来一个笑，林沁周应了句好。于是我们三个就朝着海滩边上走去。
“姐，你不要这么紧张嘛，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跟我对视了一眼之后，林沁周开始套女人的话。听见这句打趣，女人非但没有放松一点，反而身体更加紧绷了起来。我看着她紧紧拽住了绑着孩子的绑带，声音也带上了一点颤抖：“你们是，是贵客。我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那算的上什么贵客，姐你言重了。”
女人颠了颠背上的孩子摇了摇头：“男人们，都指着你们买走那些鱼，我们都指着你们生活呢。”
我不说话，只是跟在林沁周旁边默默的听着，整理着信息。林沁周谦虚了两句，随后又状似不轻易的开了口：“欸姐，这是您儿子吗，多大了还一直背着啊？”
女人嗯了一声：“三岁了，见不着人就闹，没办法，只能随身带着。”
“那您只有这一个孩子吗？”
听见她的话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明白过来她也发现了孩子的异样。
“对，就这一个。”
女人开了口，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沙滩上 。女人看向海面，叹了口气。远处破旧的渔船开始在海平面上显现，没过一会儿，一股巨大的鱼腥味扑面而来，我没忍住往后退了退。
林沁周偏头看了我一眼，轻轻捏住了我的手指搓了搓。
渔船靠了岸，一群男人走了下来，为首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外乡人，他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礼帽，看见我们之后眼睛一亮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小姐，小姐，我们这次出海可是有大收获。”
他谄媚的说着这次出海的收获。另一个为首的男人看见站在岸边的女人瞬间没了好脸色，不管缘由的劈头盖脸的朝她打骂起来。
“住手，干嘛呢！”
在他又一次挥舞着拳头要落在女人身上之时我终于忍不下去开了口。
男人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开口，他看向我旁边的西装革履的男人，有一种算得上谄媚的声音说着：“小姐，小姐，家务事，这都是家务事，这是我家的娘们，不好好在家里洗衣做饭我教训她呢。”
“是她看见我们带我们过来的，你骂她打她做什么。”
林沁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我身后，她淡淡的开口，手掌轻轻抵住了我的背。
“哎呦，哎呦，都是误会。咱们谈生意啊谈生意。”
经过男人的介绍我们大致捋清了关系，西装男是个商人，应该是我们俩的手下，而这个村里为首的男人是村长，而背着孩子的女人则是村长夫人。
“这，这我们刚刚举行过仪式，有保佑的，有保佑的，您看看这，这收获多好啊这。”
我下意识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仪式？”
此话一出，商人和村长都顿了一下，他俩交换着眼色，支支吾吾的糊弄了过去：“就是村里传统的祈福仪式而已。”
我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和林沁周一起靠近了渔船。
虽然我还没有明白林沁周嘴里所谓的副本是什么意思，但我也知道这些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比如现在，他们船上的鱼全是新鲜活泼的鱼，哪怕已经捕捞上来了好久，但是他们丝毫没有那种生命力耗尽的感觉，依旧各个活蹦乱跳着。而且他们身上的鳞片也是光滑清澈的，在黄色的光线里面反射出一圈看不清轮廓的光晕。
“这是，什么鱼？”
我皱起眉头问着，这些鱼实在长的太奇怪了，我看着它们，这些鱼无一例外都长着又长又细的胡须，他们的鳍也是细长的。我凑近去看，却发现有只鱼张开了嘴，我竟然从它的最里面看见了两排森白又尖利的牙齿。
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村长看见我的反应赶紧凑上来解释：“小姐，小姐，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您没见过是很正常的，别的地方都没有的，只有我们这里有的。”
他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鱼的稀有和珍贵，我却看见刚才那只朝我张开嘴的鱼眼珠一转，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看见它咧开嘴朝我笑了一下。
这种人类的表情放在鱼的身上有种特别诡异的感觉，我没有再看。
“它这么稀有，老板你们这么捕不怕他们灭绝吗？”
林沁周指着下面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幼鱼开口。
“这有啥，幼鱼更好吃。”
老板无所谓的说着：“再说了，这么一大片海还能被我们吃空了不成。”
“一种没了就换另一种嘛。”
他无所谓的态度根本不把这件事情当成件很严重的事情。林沁周看了我一眼。我们同时都觉得这些鱼有问题。
“等我们商量一下。”
我们俩走到一边，这些鱼肯定不是普通的鱼。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一大筐鱼里面大部分都是幼鱼，但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些鱼到底有什么危害，但是让他们把所有的鱼都放生掉明显是不可能的。
“我们就说小鱼太小了，光要大鱼好了。”
“好。”
林沁周权衡着，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万一这些鱼真的是怪物，会伤人，那这半框的鱼也比整筐的好对付一点。
“村长，钱我们可以照给，但是这鱼，我们只要这半框大鱼，剩下的您还是赶紧放生了吧。”
“这我们还打算跟您长期合作呢，你连大带小得这么捕，这不很快就没了。”
眼看他们还有些犹豫，林沁周直接一挥手：“今天您要是不当着我们的面把鱼放生了，我们这生意呀也就不做了。”
“别别别！好说，好说！”
一看我们不要合作了，村长立刻就急了，赶紧指挥着人下面的小鱼全部放生了。
我和林沁周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就跟着村长和商人回了村子。在走进门的时候，我感觉身后有人一直在盯着我，可是我微微侧头看向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没过一会儿，那股视线就消失了。
林沁周跟着村长他们去打探消息，我则是晃悠到了村长家，一眼就看见了蹲在院子中央的村长夫人。大概是因为我刚刚在沙滩上保护了她，于是她对我放松了很多。
“刚才，谢谢您。”
我摇摇头，蹲在了她身侧，记着刚刚村长们说的仪式。
“姐，我问你个事行吗？”
女人闻言再次抬起了头看向我：“您说吧，知道的我会告诉您的。”
“你们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仪式啊，保佑出海捕捞什么的。”
话一出口，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慌乱的四处看着，确认四周没人才小声地跟我说：“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了。”
“别让谁听到，村长吗？”
女人点点头：“这本来不是不能说的，只是他们心里有愧，才不敢让您和那位小姐知道的。”
她再次打量着四周，小声地说着：“我们村子一直有祭祀的习惯。”
我看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继续说：“但是，是祭祀活人。”
通过女人的话，我才明白村子里面有一个古老的传统，每个七年，村子里就会为海神献上一位新娘，新娘都是村子里未婚的少女，作为对于海神保佑的感谢。
“但是，但是那群畜牲，竟然，竟然在小可被献祭之前，之前......”
女人说不下去了，我大概也能明白了。
三天前，这位叫小可的少女被祭祀给海神，当做新娘，但是在仪式开始之前，竟有人仗着第二天新娘就要被捂住嘴巴，遮住眼睛送入海里，觉得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所以就趁着夜晚天黑潜入了房间里面。
“打那天之后，就不一样了。”
当天祭祀结束之后，满天狂风，暴雨倾盆，大海猛烈的翻涌着波涛，几乎是要掀翻一切的架势，在村民的逼迫下，那人终于承认了罪行。村长连忙跑去请求海神的原谅，并把男人关进了黑漆漆的禁闭室。
可是第二天男人却死了。
“本来，本来村里死了人，应该按照仪式三天之后在买入小岛深处的山的山顶上的，但是，但是他死了不到一天，那天晚上他们就着急的把他埋了。”
“据说，据说是报复，海神的报复。”
女人浑身颤抖着，她抱着胳膊。我心里有些乱，见也问不出什么其他的了，于是干脆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对了，他死的前一天晚上，村子，村子里响起了一首，很诡异的歌。”
在我临走时，女人突然想起来什么跟我说着，她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歌，但我听她模模糊糊的形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那首歌。
等到我回了房间几分钟之后，林沁周也回来了。我们交换了一下信息。
“很多年之前，这个村子是完全封闭的，他们族内通婚，靠近大海，就自己捕鱼自给自足。”
“但是后来，这个商人是因为意外来到小岛，他吃了一次这个鱼就决定要和村子做这个生意，他不光给村子带来了很多外面的物件，还有，”
林沁周顿了一下，很难开口一样，艰涩的说：“还有女人和小孩。”
后面这一段，是她偷听到的。村长和商人似乎才是一伙的，他们对于我们的态度很是警惕。几乎不肯向我们透露出哪怕一丝的关于村子的阴暗面。
“我们要小心一点了。”
林沁周开口，我点点头。
我们在房间里面待到了晚上六点半。天空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这一整天下来，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产生丝毫的变化，要不是有林沁周和我手腕上的手表，我们都没有办法判断时间。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声，我抬起头看见人们都朝着村口的方向跑去。
“什么情况？”
林沁周摇了摇头，我们俩站起身打开门也朝着门外跑去。
村口围了很多人，我们走过去，有很多人为我们让开了位置。
村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村长站在门口，手死死的抓住村口的栅栏门。村子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直到女孩慢慢的抬起了头，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脸。一瞬间周围都寂静了，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起来，人群极快的向后散去。我听见不知道是谁颤着声音喊着：“是，是小可，啊啊啊啊啊啊！”
我瞬间回想起来，靠林沁周近了一些，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本意是想提醒她这个女孩是被献祭的女孩，结果却被她误以为我是害怕，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护在了身后。
女孩沉默着，一句话不说，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近村庄。
人群四散逃离，村长死死的攥住栅栏门不让她进来。可是女孩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死水一般沉寂没有高光的眼睛盯着他，只是片刻，村长就出了一层冷汗，他坚持不住地瘫倒在地上，女孩走进了村子，没有触碰任何人，径直回了她曾经住的房子。
只是她路过我时，我看见她身上的液体，粘稠的缓慢流动着的，不像是海水，倒像是某种粘液。而且她的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
在她走回去之后，我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那一瞬间我和她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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