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想了几天，林臻决定请她吃饭，对，就是这么毫无新意。
电话被接起。
“苏总，是我。”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林臻靠在沙发上，用指甲掐着餐巾纸的边缘，试探着问道：“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今天好像没有时间。”苏弥停了几秒回应道。
“我只是想当面谢谢你。” 林臻顿了顿： “没关系，苏总你要是忙，也...”
苏弥沉默了两秒，就在林臻准备放弃时开口：“...晚点...我联系你吧，八点会议结束后我去接你？”
林臻有些为难，没有应。
“你一会有事么？”苏弥问。
林臻回复：“八点我有点事。”
“那我们改天？不过明天我要去法国开会了，可能这一周都不在。”苏弥笑了笑。
林臻想了想“那还是今天吧，我一会要去一趟我爸那边，麻烦您来小区门口接我吧，我一会给您发定位。”
“不用，我知道。”苏弥轻声应道，上次林臻父亲葬礼时，她去过那个地方。
比起还人情，林臻此刻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处理父亲留下的遗产。
周末，路上人潮汹涌。网约车拐弯，轻车熟路的开进了一条狭窄的街道，老旧的气息瞬间裹挟着喧闹的市井声涌进来，街边摊贩的叫卖声中混杂着讨价还价的买菜大妈，在那与摊贩为三毛五角争论不休，路过于狭窄迫使行驶的速度慢下来，嘈杂声便又大了几分。
窗外入眼是老旧的居民区，楼房低矮，共享单车甚至堆积到了车行道上来。
林臻坐在后排，握着手机，无意识地不停敲打着手机屏幕，有规律的咚，咚咚，咚不断。
她上一次来，是父亲的葬礼，此番再来，大同小异没什么变化，网约车一路开过来，从宽阔的道路忽然转弯进了这熙熙攘攘的巷弄街道，令人莫名烦躁不安起来。
林臻的电话响了，是约定好的律师："林小姐，不好意思哦，我这边下午的离婚案开庭晚了，可能要晚到一小会儿。”
林臻拿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答道：“没事，现在才三点，我先过去。”
网约车继续向前划行了几米，在上次那个路边停下。林臻下了车，照着上次的地址往里走去。
红棚早已撤去，不知是不是死人晦气，葬礼过后痕迹清扫的十分干净，楼栋门口只剩两颗细长的樟树，有几分萧瑟。
林臻上了楼，敲门，门里人应声开门。
那人抓着门把一愣：“你怎么来了？”
林臻扯起一抹笑，不客气的反手将门拉开：“怎么？我爸死了，我不应该来看看？”
那人看了眼她，柔声道：“小臻，你爸爸就盼着见你最后一面，唉，可惜了。”
声线随着语句逐渐颤抖，目光看向了挂在客厅里的遗像。
林臻的视线也随着她看了过去，看到遗像的那刻，心咯噔一下，顿了顿，撇过眼去：“我今天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爸爸去世的时候你在哪？现在一回来就要房子，你想的美！”
一个与林臻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朝林臻走来，被人伸出手，拦下。
“林宥！不准这样跟你姐姐说话。”王丽霞在一旁劝道。
林宥仍有些不服气：“妈，你别拦着我，当初你和我爸是光明正大的再婚，这么多年她哪次来不甩脸子，凭什么？”
林臻看了眼那多年未见白发已爬上鬓角的妇人，冷笑一声：“王丽霞，你就是这样跟你儿子说的？”
那妇人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拍了拍林宥：“好了，别闹了，听话。”
接着，对着林臻宽和一笑：“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
林臻没有说话，安静的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王丽霞使唤着不情愿的林宥去泡了茶。
王丽霞给林臻递上茶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来晚了，这房子已经卖了，不过还有旧东西呢？算是你爸爸的遗物……”
“扔了。”林臻干脆地打断道，“房子的钱呢？”
“小臻，不是不给你，是这房子你也知道老小区，能卖几个钱，但好在现在房价下跌，你看你弟弟大学毕业了，马上要娶妻生子了，这么多年，他也是跟了你爸的姓，认了祖的，你爸也是许诺过要给林宥买套房的，他的遗产七七八八算下来也就勉勉强强付个一室一厅首付，实在是没了。”
“我不关心他许诺过什么，我只要回我的钱，我爸要给你那是他的事，白纸黑字能拿出来我也认，不然就交出来。”
王丽霞的语气急促起来：“你这是什么话？”
下一秒，又平静了下神色：“林宥毕竟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都是一家人，你就帮帮忙，我听你爸爸说你现在都是大艺术家了，还办画展，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办什么那是我的事，财产的事如果我们不能达成共识，我的律师即将上来，你们跟他聊吧。”林臻看了看手里亮起的屏幕，来电显示：陈律师。
“跟你商量是给你脸了，你凭什么分家产，爸生病你照顾过一天吗！”
林宥闻言有些急，冲上去一把抓住林臻的领口，将她按在了白墙上。林臻哪抵的过一米八的男人，此刻的她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起来。
“找死！”林宥飙出一句脏话。
咚咚！
“不好意思...”
说话的人有礼的站在门外：“...不好意思，我看这门没关…”
王丽霞一见来了人，忙上前一把推开压着林臻的林宥，走上前去，和气的笑了起来：“你...不是...林臻舅妈吗？”
上次苏弥来吊唁时的排场，王丽霞可是看在眼里。
苏弥刚刚在门外依稀听到了争吵声赶紧推门而入，眼神落在刚脖颈被勒的通红的林臻身上，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苏弥的质问，王丽霞稳住心神，赶忙和气笑笑：“小孩子吵架，你看闹笑话了不是吗？林宥快给你舅妈倒杯茶。”
“什么我舅妈？那是林臻她舅妈。”林宥还在气头上。
王丽霞瞪了一眼林宥，音量拔高了八度：“还不快去泡茶。”
接着，她顺势牵起苏弥就往屋里走：“请坐请坐。”
林宥又气又委屈，恶狠狠瞪了眼林臻转身进了厨房。
林臻正默默侧身对着墙面平复着呼吸。
“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王丽霞这才疑惑的看向苏弥。
“我是来接林臻的。”苏弥说。
王丽霞错愕，下一秒挂起笑起身去拉林臻过来：“林臻，还不快过来。”
将林臻拉到两人面前，开始夸赞起来：“我们林臻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不用人操心，我一直都让林宥把她姐姐当作榜样呢...”
林臻无语，那一年，她十七，数学十八，就这样还拿她当作榜样？
“她算什么榜样？”林宥端着茶出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努了努嘴。
王丽霞拍了林宥一巴掌：“不许你这么说，怎么说都是你姐姐，不许没大没小。”
说完，笑着对苏弥道：“孩子小，不懂事，你别听乱他说话，林臻这孩子回来少，林宥正跟他姐姐闹脾气呢。”
林宥冷哼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
“说够了吧，也该我说两句了吧。”林臻开口，扫了眼王丽霞：“我知道我爸留了个存折给我，这房子你要就拿去吧，把存折给我。”
王丽霞心里一咯噔，心里暗骂到还是没防住，这都让林臻知道了，下一秒不知又算计了些什么扬起了笑容：“那这样吧，今天你舅妈也在这，就让她做个见证人，你签个同意房产归林宥所有的证明，我把存折交给你。”
“妈…”林宥有些不满，但话还是咽了下去。
林臻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协议拍照，签字，不到十分钟就处理完了。
“嗯，交房之前你爸留下的那些东西你要的话可以回来取啊，严格来说，听你爸说那是你的外婆家的，我和他们不熟，也不方便打扰。”
王丽霞说的格外客气，将白纸黑字的协议整齐对折起来拿在手里。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现在你有存款了，林宥有新房了，咱们老林家也算是招财纳福了。”
她看一眼王丽霞：“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看苏弥，径直往外走去。
等她出来时，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车来车往，林立的观景草木中，她蓦然回首，一簇簇黄色的光亮环绕出一个身影，散发出温暖的味道。
第一次，没有孤单的感觉。
夜风拂过两人的衣衫，撩动她们的发丝。此刻，气氛有些微妙。
“我们...好像还没选餐厅。”林臻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又继续问道：“您想吃什么？”
“不太饿，你随便选吧。”
“那去喝酒吧？”林臻发出邀请。
苏弥薄唇轻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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