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雪松把花给我后,我还挺开心,”郁离莫的声音又轻又无奈,“我觉得他知道错了,我接受道歉。只要他愿意改就好。”
“重点。”我打断她的回忆。
郁离莫淡淡地看向我,她无力表达不满:“我们很早就睡了,都睡的很熟。”
“大概在三点的时候,我听见床下有人走动的声音,脚步很重,我被吵醒了,有些烦躁。但是我不好意思说,只是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就准备继续睡了……”
放下手机后,郁离莫翻身面朝墙壁,用力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试图用噪音向下面走动的人表示无声的不满。
“谁还在床下走,”邓平性格直爽,寝室永远是她先指出并表达不满,“这么晚了,可以小声一点吗?”
对对对!说的对!
话说完好一会,脚步声依旧继续,没人吭声承认自己在床下。
【邓平:谁在下面,在下面就快点。
柳丹青:我在床上啊。
程琳:我也在。】
郁离莫本来半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大。
【郁离莫:我也在……】
翻身的声音瞬间消失,整个寝室在这一刻只剩下床下走动的声音。
噔噔噔——
四人悄悄掀起床帘的一角打算看眼下面动静的来源,手上的手机界面却不约而同点开报警页面。
一旦确认下方是异变,她们就会迅速报警。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在教育的最初,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现异变。
窗外厚重的云层不给月光一丝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四人瞧见异常的机会。
即便是无法瞧见月光的天气,人在适应了黑暗后也总能瞧见一些模糊的画面。可是现在的206就像是光遗弃的角落,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黑夜。
已经没有必要探究下面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报警!
邓平是最迅速的那位,她缩进被子打开手机,尽量阻挡光的泄露。
可情况失控了,手机从内部被破坏,植物纤维从充电口伸出,它晃动着仿佛在耀武扬威。
——
“我们早应该知道的,”郁离莫哽咽道,“在我们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我们的位置就已经暴露了……”
207只剩下郁离莫的哭声和窗外不停歇的拍打声在回荡。
我问道:“其他三个人呢?”
听见这问题,郁离莫扬起苦笑,抬起自己仅剩的右手捂住早已泛红的眼角:“我不知道……”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呼吸急促,眼泪扑簌簌落下,嘶哑着解释道:“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有没有活下来。”
“邓平是第一个,她的对床程琳是第二个。”
——
郁离莫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听不见对面传来的惨叫声。
“嗵——”
手电筒掉落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随之而来的是许久未见的灯光。
邓平打开床帘将手电筒打开扔下床:“别打开你们的手机!别说话!”
下一秒,邓平的床上传来清晰的骨碎声,在寂静中犹如蚂蚁钻入耳道般令人毛骨悚然:“唔……”
郁离莫听出来了,她在压抑自己的痛苦,不想让大家担心。
邓平心最大,也心最细。
“床下,有四个我们,她们在看着我们,不要看!不要把床帘打开!”即使邓平努力不将痛苦传递给我们,哽咽声却已经回荡在我们脑海中……
——
“然后,”郁离莫哑声道,“然后她再也没说话了。”
“程琳在她对床,俩人平时关系好,中间的床帘是不会拉上,那天,就是这样。”
“所以,程琳看到全过程,她没忍住,吐了。接着她忍不住叫出声了。寝室都是她的哭声,她说好痛,特别痛,她说她的骨头被搅碎了,她的身体被缠住,她呼吸不过来。”
我替蒋雪松戴好口罩,勾着胳膊架起她:“那你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过来的?”
曹轩墨替我勾住另一边,我朝她递去一个眼神,她看见后微不可查地点头,接着就低下脑袋,带着蒋雪松走到了门前。
“你什么意思?”郁离莫的眼泪还流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似乎想不到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我翻窗户爬过来的啊!”
可是当她带着怒气将情绪吼出后,才发觉自己的话有多不对劲,四人陷入僵局。
她神情恍惚,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已经开门准备离开的曹轩墨俩人:“消息发了吗?”
曹轩墨点头:“嗯,大家应该在撤离了。”
早在郁离莫讲述时,曹轩墨就在11栋宿舍群、班级群和校园墙进行了通知。
不知不觉中,走廊早已经没有声响。
我拉开自己的抽屉,拿出里面的美工刀,分一把递给曹轩墨:“你们先走,小心点。”
曹轩墨没有多问,她替我把手机放在外套口袋:“小心,有危险就跑。”
我点点头,在她们离开后,关上宿舍门,看向喃喃自语说着“不可能”的郁离莫:“你应该想明白了吧?你不可能爬过来,除非像窗户外敲着的那位一样,你才可以啊。”
“承认吧,郁离莫,你异变了。”
“我没有!没有!”
郁离莫听见我的话,猛得抬起头瞪向我,眼眶湿润:“我说了!我没有——”
可当郁离莫与我对视的那一刻,也许是被我无声却刺痛的眼神伤到,也许是透过我的眼睛瞧见了异变的自己。
她无法反驳。
她害怕的从来不是异变,而是因自己异变而造成的伤害。
舍友的惨叫声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重量,像砝码般重重地压在喉间 。
目睹他人死亡,比自身死亡更难以接受。
在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时,她想:郁离莫,你应该活下来吗?
——
我平和地看向因她的情绪波动而从伤口处冒出的黄褐色枝条,它们的底部甚至还连着血肉中的植物纤维。
【我:藤蔓先生,上吧,先缠住她,别用力。】
【遵命。】
察觉到手上的藤蔓消失,我朝郁离莫走近:“你看着我的眼睛,看出什么了吗?”
郁离莫:“……”
“或者换一个问题,你希望从我的眼里看出什么?”
郁离莫回神,抬眼与我对视,苦笑一声,道:“同情。”
我问她:“那你不希望看见什么?”
她说:“同情。”
她看着我,好似在无声询问:你觉得我应该活着吗?
我想回答,这一刻我的脑海却浮现出一段记忆。
记忆里,郁离莫不太一样,她的五官比现在更精致,化着浓妆,将本就艳丽的五官增添几分媚色。
不过有一点似乎没变,她还是喜欢哭。
在认识的人面前,她总是在哭。
——
“藤藤——”
我回头看向朝我奔来的小美人,我听见记忆里的我笑声无奈,却伸手抱住飞扑来的郁离莫。
柔声道:“今天还顺利吗?”
“好吓人啊——”说着,她的眼泪就要落下来,“那个异变超级吓人啊——”
“她怎么可能不顺利!她的搭档可是我诶!”
这个声音属于蒋雪松。
果然,当我的目光看向远处,蒋雪松就站在那,幽怨地看着我怀里的郁离莫。
她看起来和现在没太大变化,依旧是活力满满,只是穿衣打扮上更元气,像移动的bjd娃娃。
很可爱。
她走上前踮脚锁住郁离莫的脖子往后一拉,将郁离莫拽离我的怀抱:“别扒拉我家藤,交报告去!”
说完朝我扬起笑:“晚点见啦藤藤!”
被锁住脖子的郁离莫不甘示弱,倔强地伸出手朝我用力挥着:“藤藤再见——”
我也笑着说:“再见。”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同这段记忆一起淡去。
再次睁眼,我跪在地上,天空飘着雨,落在脸上带着凉意。
我腿上躺着一个人,随着视线移动,我看见郁离莫。
她的四肢消失了,切口处的植物纤维活跃着,试图重塑。平日爱哭的女孩这时却在笑,她最满意的脸上是纵横交错的划痕,看得出下手之人对她恨意滔天。
精心搭配的衣服也被刀刮的破破烂烂,几次开口试图说话,却被嘴里涌出的血液堵住。
我伸手替她擦去嘴边与她口红融为一体的血液。
她气若游丝,笑道:“藤藤,你看我现在去街上乞讨是不是一讨一个准啊。”
我声音颤抖,强装着笑,回道:“是呀,讨几天我们莫莫崽就成小富婆啦~”
“嗯嗯,我和你说。”
我打断她的话:“我们先不说话好吗?救援快了,马上就来。”
郁离莫轻轻摇头,脸上是我许久未见的如释重负的笑:“我快死了,救不了的,藤藤,让我说吧,我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我紧了紧怀里的人,抬手轻轻擦去落在她脸上的眼泪:“嗯,说吧,想说就说。”
雨和眼泪一起落下,远处的世界是一片废墟,我抱着她跪在楼层的最高处,这里是城市最高点,从下往上注视这,天空似乎触手可及。
“昨天,我看见了邓平她们。她们说,不是我的错,她们说,没人怪我,她们还说,找了我很久……很久……”
你本来就没有错,除了你自己,从没有人怪你。
“她们还抱了我,嗯,她们好久没有抱我了。她们还说:莫莫崽,你还是那么喜欢哭。我说:哪有,我早就不哭了。”
不是她们不抱你,是你在躲她们。
明明天天都在哭,哪不喜欢哭。
“可是,她应该怪我,她那么喜欢烹饪,手残了,为什么不怪我?”
说着说着,郁离莫再也笑不出来,眼泪无法控制,混着血与雨水一同砸在地上。
她哑着嗓子哽咽道:“我应该活着吗?”
活下来。
“但是来不及了,约好了再见,可是不能再见。”
约好了再见就不要骗人。
她说:“藤藤,我想活下去。”
那就活下去。
——
回忆里满脸泪水哭着笑着说要活下去的人,眼前冷着脸却眼神哀伤的人,在这一刻面孔重合了。
她们都在向我寻求一个答案。
我走上前紧紧抱住她,就像我们曾经的每一次拥抱。
“莫莫崽,那不是同情,是爱……是朋友对你的爱。”
“莫莫崽,听见了吗?那是爱。”
“人不能辜负爱,所以活下去吧。”
小剧场:
今日访谈话题【突击寝室看看各位都在做什么!】
作者扛着相机小步奔跑中——
今天是207:
作者像鬼一样,悄无声息潜入寝室。
作者(突然出现):你好雪松宝贝~
雪松(从椅子上尖叫掉落)(手脚并用往藤藤和墨墨妈那边爬)(叽哇乱叫):有鬼——有鬼——
墨墨妈(抱着雪松轻轻顺背):不怕不怕,是作者大大。
藤藤(撑着下巴看戏):哇唔,你好呀~
作者(飘向藤藤)(开心转圈):藤藤好呀,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呀?
藤藤(站起来一起转圈):我在看小说啦~
作者(和藤一起二人转)(俩人一起围住墨墨妈和雪松)(异口同声):你们呢?
雪松(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墨墨妈(看着二人转头晕):我在看外卖,雪松在看恐怖电影。
作者(发出感慨)(蹲在雪松旁边拍拍她的脑袋)(递出糖果):对不起小雪松,请你吃糖。
雪松(惊恐但感动):妈咪我爱你(?? ?(???c)
作者(开心转圈)
雪松加入转圈,藤藤一直在转圈。
真是美好的三人转。
墨墨妈:……头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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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退休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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