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歌已经过了十一点,大家都喝了酒,程语蝉跟林靥两人住得顺路,程叫了自己的朋友开车来接她们。
走之前林靥还将外卖点的小蛋糕分给大家。而裴易旸跟俞和音住的两个方向,只得分道扬镳。
“注意安全小裴,回家了在群里发消息。”俞和音目送着上了网约车的裴易旸,嘱咐道。
裴易旸扒在窗口,一双微醉的眼睛望着俞和音,波光粼粼的。
这个点正赶上一部分夜班族上工,晚归人散场,而夜猫子出动,中心区依旧热闹,打车也不是很好打。刚才俞和裴两部手机打来了一辆,俞坚持让裴先走。
俞和音便要重新打车排号。他站在街边、路牌下,候着手机。
夜风吹拂,激一阵凉意,纵然天是黑漆漆的,各种大楼里仍旧闪烁着灯光,霓虹灯牌、路边街灯点缀着夜晚,显出一些空茫的梦幻。
马路上不堵车,手机里堵着车,俞和音靠着栏杆,半清醒半浑沌,就像涂了一边清凉油。
忽然一辆漆黑的车停在俞和音的面前,车窗照出他微微泛着红晕的脸。
后排的窗子降下来,竟然是行冰。
行冰从车子里出来,问道:“我正好加班,处理完邮件出来,你也准备回家么?”
俞和音点头,又看了一眼手机,心想为什么还没有司机接单。
“等不上车么?我捎你一程可以么?”
里面开车的商淼也道:“俞老师快上车吧,这个点儿不好打车。”
俞和音原本都在想要不要去坐地铁了,但地铁要转线,很麻烦,此刻薄弱的意志很快就妥协了。
他跟着行冰上了车,行冰并没有升起隔板,二人坐在独立的座椅上,中间隔着扶手。
“先去俞老师家。”
俞和音将地址发给商淼,商淼打开导航。
LD灯带散出怡人的光线,慵懒又低调。一坐进来,俞和音就升起了一些困意。
“晚上是喝酒了么?”行冰看他的脸色和情态,就猜他喝了酒。
俞和音颔首道:“团队聚餐,喝了一点。”
行冰忽然想起什么,道:“喻老周末是不是叫了你吃饭?”
俞和音倏地转头,点点道:“你怎么……”
原来喻师也叫了行冰。俞和音顿时有些踌躇起来,但他已经答应了老师,不好再反悔。他忽而打量起行冰来,这是自从二人重逢以来,他第一次正眼看向他。
行冰跟十年前长相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成熟了。以前冷则冷矣,如一柄青碧的剑,没有开刃已足够锋冽,却仍有少年气,而如今身姿愈发高大挺拔,更加沉稳,犹如一道暗芒。
一看到他,那些快乐的、恍如隔世的回忆便涌上来,痛苦的、分崩离析的也纷至沓来。
俞和音的手抖了抖,但这次他控制住了,或许是这段时间见得太多,他已经适应了,也或许是泛化的症状减轻了。
俞和音叹了口气,道:“你不用这样,行冰。”
行冰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视里,忽然愣住了。
“你不欠我什么,不用这样。”
“我们可不可以,都向前看?”
***
喻老师家在淮大划出来的教授住宅区,还设置了一站公交牌,名为“教师新村”。
与城市丛林不同,这一带都是低矮小楼,灰砖砌起的墙上挂着生机勃勃的爬山虎,底楼围起来各家的小院子,栽花种树、养菜植果,周围的自然绿化也很多,入口的长道上种满了葱郁的梧桐。
行冰停好车之后,提着猫包下来,穿过楼房间的阡陌小路,找到了喻老师家的门牌。
喻老师的爱人给他开门。
“小冰来啦?”吴老师笑得亲和热络,“老喻在厨房搞螃蟹呢!快进来!”
“咦!小猫猫也来啦!”她看见行冰怀里的猫包,小猫扒着舱门,头毛蹭得乱七八糟,十分可爱,更激动欢喜了。
吴老师非常喜欢猫,但是她猫毛过敏,不能养猫,最多摸摸别人家的猫猫过过瘾。
行冰拉开拉链,一颗毛茸茸的猫头窜出来,东张西望着。
“路上一直闷着,放它下来玩玩。”行冰笑道。
吴老师去戴上口罩,把小猫抱在手上爱抚。
喻老师从厨房伸出头,道:“小冰到了?你先坐着喝喝茶,吃点水果,等他们来,慈佩,帮我招呼招呼小冰!”
吴老师瞥了一眼他,道:“知道了老头子,你好好做菜吧,操心这么多!”
行冰看着二人的互动,心里也泛起一点酸绵的笑意。
他爷爷跟喻老师是很好的朋友,一个搞文学,一个搞心理学,不知道怎么玩到一块去的。小时候也常常走动,后来喻老师调职来了淮市,他爷爷也生病走了。行冰这次调任永夏科技,才重新走动起来。
小猫在吴老师的怀里待了一会儿,耐不住性子了,嗖的一下跳下了地,翘着柔软修长的尾巴走到院子里。
院里铺着些光滑而不规则的鹅卵石,种了许多的小花,还有两翁睡莲。蜻蜓停在水面上,透明的翅膀反着光。小猫立起身子,扒着边缘,另一只小爪子扑腾着去逗蜻蜓玩。
门铃响起,吴老师迎出去。
“小任也来啦?来来,进屋吃茶。”
“小冰,这是你们喻老师的学生,今天做的梭子蟹就是小任拿来的,”吴老师介绍道,“这是行冰,喻老师朋友的孙子哈哈。”
喻老师探出头,“你小子别坐着,进来给我打下手!”
因为只有任奕擅长做饭,能帮喻老师料理料理。
俞和音是最后到的。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玩耍的小猫,爪子打得湿湿地,啪嗒啪嗒跑过来绕着俞和音的脚边打转。
“哟,小家伙喜欢你啊?”吴老师调侃道,似乎是有些眼红。
俞和音看着小猫,晃了晃神,咦道:“师母怎么养猫了?”
吴老师笑,“哪里能?这是小冰的,就是你们行总。”
俞和音挠着猫头的手一顿,又轻巧地拿开了,灰白色的小猫咪喵喵地叫起来。
行冰也走了出来,抱起小猫,抽出纸巾帮它擦爪子。
吴老师问:“小猫猫是不是也要吃饭了?我去给它搞点猫饭吧?”
任奕透过门看见俞和音,也叫他:“师弟你终于来了!好久不见了啊?”
喻老师人没出现,声音却传了出来,道:“你师弟天天忙工作,幸苦得很呢!”
吴老师跑去研究怎么做猫饭,行冰跟俞和音坐在沙发的两头,人手一杯茶,相对无言。
小猫咪踮着脚踏过温暖粗糙的沙发毯子,灵活柔韧的尾巴扬起来,甩在俞和音的腿上挠来挠去。
俞和音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与小猫无声对峙着。葡萄似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俞和音,毛边耳朵立起,颤动着,很鲜活。
小猫得寸进尺地站到俞和音腿上,叫声柔嫩而无害,咕噜咕噜地像是在撒娇。
俞和音终于伸出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抖了抖耳朵,享受起来。俞和音抱着猫,把脸贴在它温热软绵的腹部。
“小冰、小俞,吃饭了!”喻老师招呼大家去厨房端饭。
行冰跟俞和音都站起来,小猫被放在沙发上,行冰看了一眼,发现猫猫侧边的毛有几绺黏在一起,湿湿的。
任奕捧出一盆清蒸梭子蟹放在桌子中间,黄澄澄的椭圆壳子码在一块儿,悄悄地散发出热气和香气。喻老师还烧了萝卜牛腩、葱油鱼,素菜是蒜蓉粉丝娃娃菜。
“你们喻老师一早还煲上了山药乌鸡汤,又香又补,正好驱驱蟹寒。”吴老师端着汤出来。
行冰、俞和音拿碗给大家盛饭。
喻老师满意地看着满桌菜色,颇有些自得,一拍脑袋:“还有酒,我去把酒拿来。”
很快,饮食该备,正式上了桌。小猫在一边吃吴老师煮熟的鸡胸肉丝。
喻老师道:“快吃吃菜,不知道你师兄带来的这个螃蟹味道怎么样?来试试水!”
“我记得小俞不怎么吃海鲜来着,不过尝尝也不打紧的,这也有牛腩。”
“要是不好吃那我可糗死了!”任奕接下喻老师的玩笑,“——师弟嘴刁得很,以前咱们组聚餐统计口味的时候我可是见识了!”
“小冰也吃,你们俩别拘束,这里可不是办公室哦。”喻老师道。
行冰夹了一只螃蟹,一边为喻老斟酒,一边道:“我还得谢谢喻老把小俞引荐给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又让我收获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
喻老师笑得很爽朗,道:“怎么样?我这线牵的不错吧?看来你们共事得很愉快啊,那我就放心了!小俞觉得呢?”
俞和音道:“挺好的,工作开展很顺利。”
喻老欣慰地叹了口气,道:“我看你状态也不错的样子,先前听说你转介的事情,还有些担心,看来换个模式换个环境,是个不错的选择。”
任奕在一旁酸兮兮道:“老师对小师弟最操心了,生怕师弟工作不顺利生活不顺心,我这个老师兄看在眼里,醋得不行了!”
喻老假模假式地白他一眼,道:“你个小子,你才工作的时候我对你不上心么?”
吴老师在一边吃着螃蟹笑得不行。
“你师弟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又干咱们这行,没点社会支撑怎么行呢?”
任奕一听这话,一讪,转头对俞和音道:“没关系的小师弟,师兄也罩着你。”
行冰眉目间一闪,觉得有些不对,想问什么,喻老却对着他道:“小冰啊,以后小俞就在你那里上班了,你也替我略看顾他一下,这孩子工作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吃完饭,大家帮着收拾好了桌椅碗筷,喻老叫他们可以略玩一会儿再散场。喻老最近两年迷上了下棋,自己钻研棋谱,任奕只要一来,就拉着他手谈,说不下对不起他这个名字。
任奕也会玩,但是棋艺不佳,喻老一边学一边教任奕,一大一小两个臭棋篓子,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小猫吃了饭,吴老师拿出小布鸟、逗猫棒,带它在院子里玩,行冰被指挥着侍花弄菜,俞和音坐在门前的绿萝吊椅里小憩。
只是他总能感觉到行冰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哎呀,我又要死了。”任奕捏着一枚棋子,端详局面。
喻老笑呵呵道:“快下快下,别废话。”
任奕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正色道:“老师,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喻老笑容一顿,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任奕输了这一局,二人将黑白棋捡回各自的棋篓。
喻老道:“我其实以前一直觉得你师弟不适合做咨询,因为他心太深。”
“可师弟干得很好啊。”
入行三年,口碑和名气都打了出来。
喻老叹气:“小俞整个重心都倚在工作上,他之前机构里的负责人说,就数他情绪最稳定,督导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任奕闻言,也不免忧心。
他是应用方向的,不做临床,对这方面不大了解,但研究生时期他带俞一起做过项目,便喟道:“我以为师弟只是太内敛。”
喻老道:“你看小俞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有什么朋友么?跟你提起过么?”
任奕回想了一会儿:“师弟从不说专业以外的事情,我只觉得师弟非常乖非常省心。”
任奕也明白了,确实是个棘手的事情。
“好了好了,你小子歇够了吧?再来一局!”
俞和音:真的累了家人们——还是猫猫最可爱。
(猫猫出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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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说可不可以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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