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神师强忍断臂剧痛盯着那面镜子,“百炼镜?不对,莫非是通天灵宝?”他的声音因震惊变得尖锐,“小子,你绝非突兀人!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插手我慕兰与突兀的万年世仇,为这个半废的圣女拼命?”
萧诧收回千劫镜,眼中金芒一闪,宝树连枝灯的幽蓝阴火瞬间转为金乌真火。他冷冷瞟着祝神师,嘴角勾起一抹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她比你长得好看。”
“你......!”祝神师面上怒意翻滚,知道多说无益,他冷笑一声,猛地一拍心口,喷出一口本命精血,尽数洒在身前那面瞬间浮现的灰色骨盾之上。
那骨盾嗡鸣剧震,上面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令人神魂刺痛的哀嚎,紧接着,这些人脸竟一个个从骨盾上剥离下来,混合着下方翻涌的死气灰雾,迅速膨胀、变形,化作了数十个模糊不清的灰色气团。
这些气团疯狂蠕动,眨眼间便拉长、塑形,变成了一个个手持各种扭曲兵器、面目模糊、只有一双空洞灰白眼眶的傀儡人影。此种傀儡与机关傀儡或是尸傀均不同,属于神魂类的傀儡,气息个个都堪比结丹期。更重要的是,在这阵法之中,它们与脚下的死气泥潭同源一体,被打散后又能迅速重组。
死气傀儡们如同潮水般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带起道道湮灭生机的灰芒,同时张开空洞的大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啾!”
一声清越啼鸣响起,那只三足小鸡扑棱着小翅膀从灯焰中蹦出,这小东西似乎对周围的死气极为厌恶,张口便喷出一道真火。真火一经离口,立时化作一片火海,而火海中竟还夹杂着无数咝咝作响、跳跃不休的金色电弧。至阳真火,焚尽万物,辟邪神雷,诛灭万魔,两者融合,对上前方那至阴至邪的死气傀儡,有着毁灭性的克制效果。
只听一阵阵“嗤嗤滋滋”的声音,金色洪流所过之处,那凶戾无比的死气傀儡,如同遇到了烈日的积雪,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在瞬间被汽化。灰色浪潮与金色洪流悍然对撞,结果却是一面倒的屠戮,金光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前推进,所向披靡!
祝神师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难以置信道:“辟邪神雷?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多的辟邪神雷!”
他目光扫过一分为四以青玉古琴和卷轴为萧诧不断补充灵力的的陶望卿,还有手持小鼎似乎准备最后一击的林银屏,以及那越来越汹涌的金雷火柱,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与决绝,将手中骨盾向前一挡。
“一起死吧!”他发出最后一声咆哮,体内元婴猛地鼓胀起来,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不好!他要自爆元婴!”陶望卿惊骇大叫。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自爆元婴,其威力足以将整个洞窟乃至这片区域彻底湮灭!
萧诧和林银屏也是脸色剧变,全力催动防御法宝向后急退。
然而,那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祝神师鼓胀的元婴在达到极限的瞬间,并未爆开,而是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般,骤然坍缩,随即化作无数点细碎如尘埃、闪烁着微弱金芒的星屑,如同夜空中骤然亮起又瞬间熄灭的萤火虫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散在空气中,连同其所有气息、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竟是某种秘传的兵解坐化之术,这老鬼头,在寿元将近之时,敢于孤身潜入敌对势力深处,大约早已给自己留了后手,以免元婴被毁,永世没了轮回。
死气波动骤然停止,地面的泥潭和爪牙也迅速消散,洞窟内,只剩下金乌真火残余的炽热,以及三人惊愕的眼神。
一场预料之中艰苦卓绝、底牌尽出、险象环生的恶战,竟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落幕。
陶望卿长吁一口大气,擦着额头的虚汗:“这老鬼也太难缠了,临死还摆我们一道!”
林银屏望着祝神师的元婴消散之处,心中却是波澜暗涌。她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神色淡漠的萧诧,暗自腹诽,这混蛋...身怀如此多的辟邪神雷,方才分明已掌控局势,竟还趁人之危种下禁制,当真可恶......
萧诧面无表情,抬手召回宝树连枝灯。目光扫过祝神师的躯壳,顺便将这尸首也收了。谁叫他打坏了自己的身外化身,得费多大劲才能修补回来,必须得肉偿。这老鬼的元婴是自行离体兵解化去的,便省去了剥离元婴时对尸体内部经脉造成的损害,虽然这尸身本身也伤得不轻,但多费些功夫,总能修复好的。
“这尸首在下收了,圣女没有意见吧?”他语气平淡。
林银屏压下心头复杂情绪:“自然没有。”她她也是修魔功的,自然知道,这些炼尸的家伙,手段大同小异,这人要修补两个元婴级的尸傀,少不得要大开杀戒,届时,可一定得尽快把这尊煞神送出天澜草原才好。
萧诧取出祝神师的储物袋,将其中物品尽数倒出。有几套阵法,些许灵石丹药,还有几件法宝。这老鬼果然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而来,除了此行可能用上的物品,兴许身家大多留给了后人。
他快速清点,将物品大致分为三份,灵石丹药易于均分,其他的东西么,则按需取舍。只有萧诧可以炼制尸傀,所以那老鬼的本命法宝以及需要寂灭死气才能运转的万寂同归阵和万尸戮魂阵自然归萧诧所有。其余的东西,陶望卿点名要那移形换影阵,剩下的两件古宝便让林银屏先挑,林银屏选了件攻击法宝,萧诧将剩余两个普通些的阵法给了她,又将本应属于自己的那份灵石也一并划了过来,算是补偿。
林银屏微微一怔,心中念头飞转。此番恶战,她出力最少,几乎全程被压制,最后更是受制于人......即便萧诧不分给她任何战利品,她也无话可说。此人行事虽狠辣莫测,此刻分配却意外地公允,这反倒让她惊疑不定。只是那悄然种下的禁制,如同悬顶之剑,终究让她难以安心,必须设法探明虚实才是。
她略一沉吟,纤指轻按眉心,蹙眉道:“萧兄,方才情急,多谢出手助我拔除死气。只是......不知种下的那禁制,可有名目?还望萧兄解惑,也好让银屏心中有个底。”她话语委婉,姿态放得较低,眼神却紧盯着萧诧。
萧诧闻言,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轻描淡写道:“哦,仙子是说那个啊。此禁制乃在下自行参悟,尚未命名。今日在天澜圣女身上首次施用,取名‘天澜引’倒也贴切。或者,借此孔雀遗宫之名,叫‘孔雀引’也不错。”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林银屏听他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心中气结,贝齿不禁轻轻咬住下唇。
其实萧诧还真没胡说,这禁制便是来源于木雪的“牵魂引”,两人在地火岩洞你侬我侬之时,自然将对方身上的禁制都解了。这“牵魂引”甚是玄妙,据雪儿所说,这个禁制,就连她的师傅都无可奈何,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是从哪里学来的。萧诧将其修改了一番,能拿捏人而无需同生共死,正好此时合用。毕竟修为到了元婴,什么禁神术也已经不大好使了。
萧诧瞟见她神色,轻笑一声,语气放缓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仙子无需过多忧虑。在下对仙子,乃至对整个天澜草原,都并无恶意。此举不过是萧某习惯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身为散修的一点小小保障罢了。只盼仙子能信守承诺,助我等安然离开这迷窟,并确保我等顺利穿过草原前往大晋。待我等在大晋安稳之后,此禁制自然便会为仙子解开。”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方才给仙子抽离死气时,你那元婴之中似乎还有其他禁制,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似乎是上古秘术‘叱念神雷’,解开的法子萧某倒是知道,只是修为尚且不足,待他日萧某修为再有精进,或可尝试为仙子一并解决这个隐患。”
林银屏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心底骇浪滔天。当年她在昆吾山被韩立种下秘术‘叱念神雷’,虽并无痛觉,却始终如一道阴影缠绕心间,令人忧惧如附骨之疽。自返回草原后,不仅无法再度成功沟通圣兽,诸事皆频生阻滞,心魔渐生,修为更是一直困守元婴中期,迟迟难以寸进。三大仙师合力也无法祛除,关键是那禁制无形无影,根本无从着手。
然而眼前这人,竟只在方才短暂的接触中,便如此轻易地窥破此术,竟还声称或有破解之法!
这一刻,萧诧在她心中的层级瞬间飙升到与当年那人同等的高度,甚至因其手段莫测而更添几分神秘与畏惧。先前,她或许还存着几分利用地利与族中后手、待取得真灵之血后再行周旋甚至留下对方的念头。毕竟,如此重宝,能不流落外人之手自是最好。
但此刻,所有这般算计顷刻间烟消云散,半点也不敢再存。巨大的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忌惮。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绝了所有侥幸心思,彻底熄了任何可能与对方为敌的念头,转而一心只思虑该如何与之交好,以求平安渡过此劫,甚至...或许真能借此人之手,解决那困扰她百年的噩梦。
随后,三人重返迷窟最深处的五行灵犀池畔调息恢复。萧诧与陶望卿虽法力耗损甚巨,但根基未损,凭借丹药辅佐,不出月余便已恢复至全盛状态。然而林银屏先前伤势沉重,又接连遭遇死气侵体与禁制加身,元气亏损远非短期可愈。而合修《玄曜引虚诀》须二人皆处巅峰,方能在引动光、虚二力时不致反噬。
故而,在林银屏静心疗伤的数年里,萧诧将全副心神投入到炼化修罗圣火之中。五年光阴倏忽而过,待林银屏伤势尽复,两人正式开始参悟那《玄曜引虚诀》。
此诀并非人界功法,据传乃上古时期一位灵界修士为应对人界法则压制所创,其核心在于引动超脱五行之外的“至阳之光”与“至阴之虚”,通过独特的神魂共鸣,使二者交汇衍生出一种兼具“湮灭”与“同化”特性的“玄虚神光”。修炼前三层,可初步驾驭神光,堪堪抵御银翎烨火。若炼至第四、五层,甚至能在化神修士的领域之下短暂周旋,虽难以取胜,却已具自保周旋之能。
二人闭关五十载,历经灵犀初引、光影交融直至玄虚化生,终将功法推至第三层境界。至此,已可合力凝聚稳固的玄虚神光护体,具备了收取真灵之血的资格。萧诧更发现,那银翎烨火虽霸道,却仍可凭借大量辟邪神雷勉强束缚,只是过程远比收服乾蓝冰焰凶险,对修为本身的要求也更高一些。
功法大成之日,二人再度直面那片银色火海。在陶望卿的加成之下,玄虚神光如一层流转不定的薄纱笼罩周身,将剧毒无比的银焰尽数隔绝在外。二人缓缓沉入火海之底,依秘法将那被封印于玄晶之中的真灵之血引出,平分炼化。
炼化了部分真灵之血,萧诧与林银屏一举踏入元婴后期之境,萧诧更借此良机,将修罗圣火彻底炼化大半,虽未尽全功,却已能如臂指使。而林银屏则在萧诧的相助之下,将部分银翎烨火封印在其锦帕银蚕中,这件在昆吾山几乎被毁掉的法宝总算修复如初。
另一边的陶望卿只能独自在五行灵池苦修,非但如此,他还得顺带照料那两位掌柜留下的“家当”,一个是泡在火池里扑腾着三只小短腿、时不时还得喷出几缕真火灼得池水沸腾的小金乌,一个是搁在木池中,啃噬灵木沙沙作响、须得时时留意以防它们把池子都给啃穿了的噬金虫群。此外,还有自己的牛牛,徒弟丑蛋,统统都得他来操心,当真是修炼、保姆一肩挑,忙得脚不沾地。偶尔看着那两人心无旁骛地修炼参悟,他也只能艳羡地摇头叹气,哀怨地嘟囔一句:“唉,为何我不是鬼修,真是命苦啊......”
虽然此地灵气浓郁,又有五行灵池这般福地,但因他进阶元婴中期时日尚短,积累不足,终究未能突破至后期。不过他仗着遁影珠玄妙,跟着萧诧混出去自是无虞,倒也从容。
待走出这沙海迷窟,重见天日,三人均觉恍如隔世,唏嘘不已。这处迷窟困了他们整整一甲子,其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
候在沙海之外几乎不抱希望的突兀修士们,先是目瞪口呆,随即万分惊喜。他们的圣女不但并未陨落,反而进阶成为元婴后期的大仙师!
而随后,孙仙师也缓缓步出,一位元后修士固然身受重创,但哪里是那么容易陨落的?反观世仇慕兰人,却实打实地折损了一位祝神师。此消彼长之下,对突兀人而言,实乃天大的喜事,足以举族欢庆。
临别之际,林银屏屏退左右,独自相送。她望着萧诧,眸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郑重道:“萧兄,陶兄,此番恩情,银屏与天澜草原铭记于心。昔日承诺依旧作数,草原之上,二位皆是我族贵客。”她话语微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无奈,“至于,那禁制,还望萧兄莫要忘了约定之期。”
萧诧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仙子不必忧心,此禁制特殊,仓促解除恐伤及仙子元婴根本,待时机成熟,萧某自会传讯与仙子。”
林银屏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拖延之意,心中一阵气苦,却又无可奈何,“既然如此...银屏便静候萧兄佳音了,望萧兄...谨守承诺。”
草原之上,一道蓝虹风驰电掣般向南飞去。遁光之中,陶望卿依旧悠悠然地呆在遁影珠内,他的声音直接传入萧诧耳中,带着几分戏谑:“啧啧,你这家伙,不会是早就盘算着,怎么把那位圣女殿下拐到大晋,好助我们对付那天极老怪吧?”
萧诧目视前方,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传音回去:“怎么?你不是最爱美人?我这般为你创造接近佳人的机会,你不想想该如何好生把握,反倒质疑起我来了?”
“呸!”陶望卿在珠内啐了一口,笑骂道,“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少拿我当幌子,不过……”他语气忽然低沉了几分,透出真正的忧虑,“说正经的,已经整整六十年了,也不知道雪儿那丫头在无极宗怎么样了,修为到了什么地步……那天极老怪,恐怕不会给她太多时间,留给我们的,真的不多了。”
萧诧闻言,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彻底敛去,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他加快了遁速,只沉声回了一句:“所以,更要快些了。”
第六卷沙海迷踪到此完结,第七卷佛宗魔影敬请期待。[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8章 甲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