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简回到栖云峰后,萧春莹为方便随时治疗他,在小院中拣了一间房间暂住。小院名为停云小苑,实际上并不小,少说有几十间房间。其中大部分被周简的藏书和手札占据,有两间分别放置法器和灵药。每一间房门都标好其中是关于什么书籍的门牌。
萧春莹在挂了医书牌的房间门前站了好久,看她神情,恨不得要亲自住进去睡了,周简见状善解人意地说:“这书房大概百余年不曾打开过了,你空闲时可替我整理一二?”
萧春莹:“弟子一定办好此事,师叔放心。”
云逸闲命小童子帮着整理隔壁的卧房,安顿好萧春莹后,云逸闲又一板一眼地认真行礼,准备退下。
云无疾凤灵犀等人已经三四天不曾来栖云峰看他。听说云无疾前去太虚宗做客,几日不回。凤灵犀又被派出去做些什么任务。周简回来后,栖云峰上下只有几个洒扫的小童子住在山脚,平日里负责一些杂事。
而每日的饭食都是云逸闲从凝玉峰取来送给他的,这几日在周简眼前混了个眼熟。周简恍然想到这孩子是那日禁地带领几个小弟子的少年,情急之下还说出不必顾忌他的剑的那位,于是叫住了他。
“你师从云无疾,他剑法超绝,想来你也是因极有天分被他收入门下的。”周简声音比起云无疾来说算得上是十分温和,只是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可否给我看看你的剑?”
云逸闲这孩子怕是上半辈子没被长辈这么对待过,立马红了脖子,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把佩剑摘下双手递出:“小师叔谬赞了,弟子,弟子是因为与师尊同族才被送到师尊门下的,我,我也出自断月城云家,师尊算起来,是我族中伯父。”
“精纯水灵根,是好天资,不必妄自菲薄。依你师尊的脾气,他想必很少夸你。”周简那日取回玄鹭刀鞘后,与云无疾同处一室,没过多久就想起一些少时记忆,手中碧蓝色的剑身上用篆书细细刻着碧泓二字,“碧泓剑也是一把极品灵剑了。”
“碧泓是弟子从止戈谷取来的。弟子天资不如师尊师叔,取不到浮白、玄鹭这样的名器。萧师姐的流彩,凤师姐的画影,诸葛师兄的玉弩,陈师兄的却邪,也都是在止戈谷认下的。弟子入门晚,却正好逢止戈谷四十九年一开,侥幸寻到灵剑而已。”
云逸闲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我从前听说,入门早的大师兄,顾,呃凤师姐,诸葛师兄他们都有幸得到过师叔的指点,师叔已是武道至高,弟子一直以没能受师叔教诲失落呢…”
“不必失落。以你天资悟性,即使没有我指点,也一样能走到武道巅峰。武道一途艰辛,非至坚者不能入,你平日里行事认真有度,沉稳不浮躁,很好。”周简将剑还给云逸闲,并在上面又附了一层聚灵阵法。“你师尊这几日可是有什么事?”
云逸闲接剑:“师尊去了太虚宗,大概今日就能回来罢。只是给大师兄传讯,好几天了他也不来…”云逸闲板着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了忧愁。
“大师兄?”
“是师尊座下首徒李成霜,弟子叫他是大师兄。”云逸闲解释道。
周简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屋子里一静,周简身上被玄鹭带来的那股生人勿进的煞气又散了出来,云逸闲抿了抿唇。
“萧师侄隔壁的屋子里都是剑谱。我前日扫了一眼,”周简忽然开口,把云逸闲吓了一跳,“书堆中有一本照水剑法,是下册。”
“照水剑法下册?”云逸闲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照水剑法一直是断月城祖传的剑谱,但是一直残缺了一部,下册并不完整。云家家族中很少有人敢修习,但他是天品水灵根,不练照水剑法就是可惜,所以他自己决定要练照水剑。等到他拜师云无疾,云无疾曾说他似乎记得有这本剑谱,但找不到了,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被搁置下去。
“你去书房翻翻,再拿去练吧。”周简想事情想的有些头痛,记忆的碎片告诉他,那本照水剑法好像是云无疾从家里偷上山的,后来打赌输给他了,自己随手一扔扔到不知名的角落中,一百年也没管过。
毕竟他不是水灵根,也不习剑。
云逸闲激动地行礼,不时便翻出一本古朴的剑谱,果然是照水剑谱下册!他将剑谱拿给周简,周简随手翻了翻,突然感觉脑中一片眩晕,忍者恶心将云逸闲打发走,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清醒清醒。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路,便晕乏地直不起身。
周简捂嘴咳嗽两声,还有点想呕。眼前忽明忽暗地泛着黑白色,终于撑不住,伴随着桌上物品的掉落声,晕了过去。
…………
“周简,你把我的储物袋还回来!”随着一声厉喝,鸟雀惊起四散,一灰衣少年一手持剑,剑指树枝上躺着的少年。二人一上一下,隔树吵架。
“我~就~不~还!”唤作周简的少年回答,他身着鸿俊山深灰色校服,白皙手指勾着一只深蓝绣者繁复阵法的储物袋在眼前晃荡,又用手指转着圈儿玩儿:“你打赌输了输给我的,凭什么还你?”
“你耍无赖!我几时要跟你赌了!你有本事下来,我们再决胜负!”
“我不下去,有本事你上来!云大公子,你不会是不会爬树吧?师兄教你啊?你叫一声师兄,我立马下去教你。”
周简趴在树枝枝丫上,一手曲肘撑脸,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用上好布料做的宽大衣摆自然垂落,手臂因曲起而广袖滑落,露出白色窄袖里衣,也露出了手腕上绑着的一圈儿红绳,红绳将两颗玉珠串起。两颗玉珠分别能凝魂聚魄,是养身的法器。
树下的云无疾正年少,却能看出他一贯的利落精悍来,他穿着与周简不同款式的校服,因为常年练剑,手腕上绑着黑色皮质护腕,袖子也是窄袖。只是二人腰间都系着太清峰弟子的玉佩。
云无疾面容依旧俊美非常,只是年纪小还未张开,棱角还不分明,一双星目此时满是怒气。
两人自六岁拜入凌霄真人周适座下至今八年矣,没有一天不吵架。尤其谁叫谁师兄这件事,每每提起,二人终不肯让步。周适总是以手扶额大呼无语后走开,然后掀过此事。大约是觉得此事能培养二人的竞争精神,鸿俊山太清峰上下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公道话。
结果众人都想错了。周简根本不跟云无疾在剑道一路上竞争,连修炼也懒懒的,二人根本比不起来。
用萧晔的话说,就是周简耍赖以猜拳论次序,云无疾居然还答应,二人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争论八年也是活该的。
二人一笑一怒正对峙之时,忽然远处金光袭来,直往树上的周简而去,周简本就疏于修行,注意到金光时,那团灵气已经快打到他脑门儿上去了。等他反应过来要躲时,他已经被灵气击落下树了。速度快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周简被打得仰面躺在树下,一旁是拿着剑戳他衣角幸灾乐祸的云无疾:“叫你嘚瑟。”
周简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捂着脑门儿:“师尊!”
远处飘飘而来的周适嗯了一声,云无疾抱拳叫了一声师尊。
周简放下捂脑门儿的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净无奇的面孔,如果不是眼前人过于仙风道骨的气质,这张脸可以说是扔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周适一身灰白相间的精致法袍,头发用竹制小簪子挽起,手中执一把白玉小扇----别意外,扇子是从他二弟子手中硬抢来的,美名其曰借为师一日。只是这一日复一日,一日何其多。
周适将扇子展开,故作惊奇地遮住下半张脸,用一种欠揍的语气矫揉造作道:“为师的乖乖小简,你这么在这儿躺着,地上不凉吗?”
师尊你讲话有点恶心。周简扯了扯嘴角,分明就是他将自己打下树的!
周适呵呵笑了,手指一勾,将云无疾的储物袋勾到自己手上:“什么好东西值得你们俩这么争,让为师也看看啊。”
云无疾忍住捅周简两剑再翻个白眼的冲动道:“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是家里带过来的什么玩意罢了,我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周简坐起身,索性坐在草地上争论道:“云大公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储物袋里的东西常见,你这袋子不常见,上面的空间储物阵法比寻常的阵法复杂几倍,储物空间也大得多。我把阵法誊刻研究透了,卖出去大挣一笔!赚几万灵石不止!”
云无疾憋着的白眼终于翻了出来:“庸俗!”
周适笑着看两人吵闹,将储物袋挂在小扇子上吊着。云无疾拿了过来往周简怀里一丢,翻了好几个白眼。
“原来小简对阵法这~么~感兴趣,”周适道,“天玄门的奇门遁甲八卦阵法最为出名,为师刚好在天玄门有几位旧友…”
“不不,不必了!”周简一听周适有把他送下山的意思,顺势抱着周适的腿嚎啕:“我在山上挺好的,我不要下山啊,师尊。”
周适笑眯眯:“呵呵。”他用小扇子敲了敲周简的脑袋,“你呀。”做完,他转身对云无疾说:“来,阿云,为师来检查检查你的剑法进步了没有。”
云无疾一听要练剑,顿时神色见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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