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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血色余波·寒枝窥影

脚步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碎了静思苑死寂的黎明。

玄色劲装,腰佩直刀,一队气息森冷的侍卫幽灵般出现在西厢洞开的破门外,迅速将这片血腥狼藉之地围住。为首之人兜帽遮面,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眼,冰冷地扫过屋内两具死状狰狞的黑衣人尸体,最终钉在那个拄着滴血短刀、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瘦小身影上。

空气凝滞如铅。浓烈的血腥味令人窒息。暗卫首领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审视着萧凛身上每一处凝固的污血、翻卷的皮肉、外翻渗血的指甲。

“四殿下。”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宣读讣告,“此地发生何事?”

萧凛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全靠抵住地面的刀尖才勉强站稳。他抬起头,脸上糊满血痂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在惨淡晨光下亮得骇人,交织着野兽般的凶狠与孩童本能的、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惧。十岁的躯壳在铁血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刺…刺客…”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栗,“他们…闯进来…杀我…用烟…好呛…”他胡乱地抬起未伤的左手,指向地上的尸体,又指向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动作牵动右臂脱臼处,剧痛让他“哇”地哭嚎出声,涕泪横流,“疼…我害怕…我躲…水缸里…他们…过来了…我…我捡了刀…闭着眼…乱捅…呜呜…他…他撞上来了…好多血…”

语无伦次,逻辑破碎,完全是孩童视角下极度恐惧后的呓语。水缸、捡刀、闭眼乱捅——他构筑了一个粗糙但符合“侥幸”的框架。锦书姑姑的遗言、“玄鸟不死”的模糊印记,此刻都沉没在身体的剧痛和眼前的恐惧深渊之下。

暗卫首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转向尸体。

蹲下身,指腹捻起地上一点几乎被血污吞噬的灰绿色粉末,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

鬼面藓混断肠草?

绝非冷宫应有之物。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哭得撕心裂肺、抖如筛糠的孩子。那崩溃的恐惧不似作伪,但这精准的脚踝切割、刁钻的贯穿伤、不该出现的剧毒粉末……处处透着违和的冰冷。谎言。但一个十岁的“废子”,浑身是伤,哭嚎崩溃,深究一个随时可能断气的弃子,毫无价值。

首领起身,冰冷手势落下。两名暗卫上前,如同拖拽破麻袋,架起虚脱抽噎的萧凛。短刀“哐当”坠地。他被粗暴地拖离了这片由他亲手泼洒的血色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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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偏殿,龙涎香馥郁。皇帝萧启元斜倚紫檀榻,指间一枚羊脂玉佩温润流转,冕旒玉珠垂落,掩去大半神情。阶下,暗卫首领单膝跪地,声音平板地复述静思苑的修罗场与萧凛破碎的呓语。

“…两名黑衣刺客伏诛,死状惨烈。一者脚踝筋断,颈侧撕咬;一者腹破脏裂。刺客身无标识,然身手利落,所用迷烟及现场余毒,疑似‘鬼面断肠散’…四皇子萧凛,周身浴血,右臂脱臼,左手五指尽裂,多处挫伤,惊惧交加,神志昏聩,自述匿身水缸,因惧闭目乱捅,侥幸得活…”

“鬼面断肠散?”萧启元把玩玉佩的动作微顿,声音听不出波澜。玉珠阴影下,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冷弧。“他…吓破了胆?”

“是,陛下。哀哭不止,形同惊弓之鸟。”首领垂首。

“惊弓之鸟…”萧启元指尖摩挲玉佩。那个被他弃于冷宫、本该无声腐烂的嫡子…那个记忆中只会依偎在萧氏怀里的懵懂幼童…竟在三个刺客(含张全)的袭杀中活了下来?

靠“闭眼乱捅”和“吓破了胆”?荒谬!但这荒谬之下,一丝异样感如毒蛇般缠绕心头——是绝境中迸发的、连他都未曾料到的野兽般的求生本能?一个十岁稚童,在泥泞里,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剧毒和一股不要命的狠戾,竟撕开了一条血路?

这不再是简单的弃子。这是一株从血污中探出的、带刺的毒草。

帝王心渊。萧凛的“侥幸”,是哪个皇子的迫不及待的抹杀?还是…这株毒草在冷宫的阴影里,意外汲取了某些不该有的养分?无论何者,皆是变数。变数,亦可为刃。

“张全呢?”

“自缢于院中老槐,足下血书‘弑主’。勘验无误。”首领回禀。

“弑主…”萧启元轻吐二字,嘴角冷弧更深。阉奴也配?这更像是一声来自血泊深处的、幼兽的嘶鸣,宣告着报复。这份狠辣…血脉中那点微薄涟漪彻底冻结,化作冰冷的权衡。

“传旨,”声音不高,却如金铁交鸣,“四皇子萧凛,静思苑遇刺,受惊过度,体肤重创。念其稚龄罹此大厄,着太医署悉心调治,移居…西苑梅园静养,无旨不得擅离。增内侍监戍卫,严加看管。昨夜事,封口,妄议者,诛。”

“遵旨!”首领叩首。

西苑梅园,枯枝如鬼爪伸向铅灰天空。虽非冷宫,殿宇依旧蒙尘,庭院萧瑟,高墙森然。

萧凛被置于正房床榻,右臂被粗暴接正固定,左手裹缠白布,药膏刺鼻。他如破碎偶人静卧,空洞的目光粘在积尘的房梁上。暗卫的盘诘、皇帝的旨意、囚笼的转换…皆未能在眼中掀起波澜。唯有骨髓深处的恨意与周身钝痛,是昨夜血色的余温。

看守者换成两名内侍监侍卫,石雕般矗立门外,目光如冰锥。精致的囚笼,更坚固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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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萧凛勉强可下地。午后寒风如刀,他裹紧单薄旧衣,瑟缩在梅园最偏僻角落的残破石墩上。

此地背靠高墙,枯草萋萋,几株野梅虬枝盘曲,堪堪避开侍卫视线。他小口啃着冰冷窝头,眼神空茫望着冻土,疲惫的麻木如潮水淹没了他。身体的疼痛是唯一真实的知觉,“玄鸟不死”的印记沉入意识深海。

“烧啊!烧啊!金羽毛变焦炭!琉璃宫烧了三天三夜!金凤凰的哭喊把云都染红了!嘎嘎嘎!飞不起来喽…翅膀折在火里喽…”

一阵癫狂嘶哑的歌声裹挟着寒风,由远及近,撕裂了梅园的死寂。

一个披挂褴褛布条、赤着冻裂青紫双足的身影,手舞足蹈、跌撞而来。白发如乱草,污垢覆面,唯有一双浑浊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疯狂转动,闪烁着非人的光芒。是那常在冷宫周遭游荡的疯妇!萧凛在静思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疯妇似被园中人息吸引,蹦跳至月洞门外,浑浊目光扫过,猛地攫住石墩上的萧凛。

“咦?琉璃盏里的小人儿?”她歪头,咧开豁牙的嘴,涎水蜿蜒,“你娘呢?那白衣服的娘娘?被天火烧成灰烬里的星子啦?嘎嘎嘎!”

她陡然指向萧凛,声调拔高,尖利如裂帛,“火!燎原的天火!凤凰的尾翎都卷了边!焦了!焦了!”她拍打枯槁大腿,破烂裤管下青紫皮肤抽搐。

萧凛被她癫态与尖啸惊得猛缩,手中窝头险些脱手。昨夜的血腥与眼前的疯魔重叠,恐惧的冰锥再次刺入心脏。

疯妇却被他的退缩和食物攫住。浑浊眼珠死死钉住那点窝头,喉间“咕噜”巨响。饥饿的野兽扑出牢笼。她猛地前冲至门边,却被门内侍卫冰锥般的目光刺得一哆嗦,僵立原地。

“饿…饿煞了…”她舔舐干裂渗血的唇,直勾勾盯着窝头,又畏惧地瞟向侍卫,发出受伤幼兽般的呜咽,枯瘦身躯在寒风中筛糠般颤抖。

那极致饥饿与恐惧的眼神,狠狠撞在萧凛心口。昨夜被恐惧与饥饿支配的记忆翻涌上来,同病相怜的酸楚淹没了他。

他迟疑地看了看远处石雕般的侍卫(一个疯妇不值得他们动),鼓起残存勇气,小心掰下一小块窝头,远远抛向疯妇脚边的枯草丛。

窝头块落地。

疯妇浑浊眼珠瞬间爆出骇人精光!如饿极的鬣狗扑上,抓起食物塞入口中,疯狂咀嚼,噎得眼球凸出亦不停歇。食毕,意犹未尽舔舐指上碎屑,目光再次贪婪锁住萧凛手中食物。

萧凛心中恐惧被更复杂的情绪稀释。他又掰下一块稍大的,未扔,只在手中轻晃,声音怯怯试探:“还…要么?”

疯妇急切点头,涎水如注,焦躁跺脚却不敢逾界。

萧凛忍着周身疼痛,一小步一小步挪近月洞门,仍保持距离。他将那块窝头置于门内石阶上。“…放这了…”

疯妇再难忍耐,猛冲进来,一把攫取石阶上的食物塞入口中!弯腰瞬间,她怀中一个用污秽布条胡乱缠裹的物事因动作激烈,“啪嗒”坠地——一块边缘磨损、布满陈年油垢的木牌!

萧凛目光下意识落去。木牌粗陋,其上雕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古朴的、挣扎的力量——一只昂首振翅、线条遒劲如刀劈斧凿、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裂木牌束缚冲霄而去的鸟!那凌厉的姿态,那充满爆发力的挣扎感,像一道微弱却尖锐的闪电,骤然劈开萧凛混乱的记忆!

锦书姑姑!

咽气前…死死攥着他手…唇间溢出的…“玄鸟不死”!

那模糊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四个字,骤然被这图案赋予形体!它们所指的…是这木牌上的鸟?!

心跳骤停!萧凛死死盯住木牌,连呼吸都屏住。

疯妇浑然不觉,只顾狼吞虎咽。吃完,满足咂嘴,浑浊目光扫过地上木牌,似才想起。她“嘿嘿”傻笑,弯腰拾起,胡乱塞回怀中,脏袖抹嘴。抬头看向萧凛,眼中疯狂稍褪。

“小娃娃…心善…心善…”她含混嘟囔,倏然,似被无形巨手攫住,浑身剧颤,浑浊眼珠被无边恐惧吞噬!她猛地指向皇宫深处那金瓦飞檐,声音凄厉如夜枭泣血,穿透寒风:

“火!焚天的孽火!烧塌了栖凤的金梧桐!嘎

嘎嘎!玄鸟!玄鸟叼走了他看星辰的眼珠!叼走了!让他永堕无光的混沌!永堕!!”

她嘶喊着,如同被地狱业火灼魂,惊恐万状地抱头鼠窜,眨眼间消失在荒径尽头,只余那饱含诅咒与绝望的嚎哭在枯枝间久久回荡,如同厉鬼的箴言。

“叼走…看星辰的眼珠…”萧凛僵立原地,如遭冰水灌顶!疯妇最后那句裹挟着滔天恨意与诅咒的嘶鸣,如同烧红的咒印,狠狠烙进他稚嫩的魂魄!看星辰的眼珠…星辰…天子观星…父皇?!

灭顶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缩回目光,心脏在瘦小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炸裂!他惊恐地瞥向远处侍卫,生怕他们听清那大逆的诅咒。万幸,侍卫目光依旧冰冷投向园外,对疯妇的狂言置若罔闻。

寒风卷着枯叶,呜咽着掠过他单薄身躯。石墩上,冰冷的窝头残留齿痕。

他缓缓坐回冰冷的石墩,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无法控制地颤抖。非关寒冷,而是源于魂魄深处的恐惧与一种无法理解的、巨大的、黑暗的冲击。

玄鸟…叼走观星之眼…

凤凰…焚于孽火…

疯妇癫狂的诗谶,锦书临死执着的低语,木牌上挣扎欲飞的刻痕…这些破碎的、浸透血腥与疯狂的片段,如同冰冷的陨石碎片,在他恐惧混乱的意识星空中猛烈碰撞、燃烧。

他不懂“玄鸟”为何物,不明“凤凰”缘何遭劫。但他听懂了那话语中指向苍穹的、倾尽三江五湖亦难洗刷的恨!那是对他父皇的诅咒!刻入骨髓的诅咒!一个疯癫老妇混乱的头脑里,为何深埋如此指向明确的、对皇帝的滔天恨毒?锦书姑姑咽气前念着“玄鸟不死”,是否也背负着同样的秘密?母后那温柔的身影背后,是否也曾笼罩着这诅咒的阴影?

一个冰冷、巨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谜团,伴随着噬骨的恐惧,如同深渊中伸出的鬼手,紧紧攥住了他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心脏。

活下去,不再仅仅是逃离饥寒与下一次刀锋。他仿佛站在了万丈悬崖之畔,窥见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下,那深不见底的、涌动着黑暗秘密的渊薮。这渊薮令他恐惧战栗,却又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如同深渊凝视般的吸引力。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疯妇消失的荒径,目光缓缓移向皇宫深处那巍峨耸立、象征至高皇权的宫阙剪影。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空洞与麻木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惧,以及一种被强烈未知所点燃的、雏兽面对庞然巨物时的原始警惕所取代。

西苑梅园精致的囚笼,锁不住一只已被血腥惊醒、正对深渊投去第一缕探询目光的幼兽。玄鸟的暗影,如同黑暗中无声滋长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命运的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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