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的家在村子最西头,一间低矮的土坯房,比阿宁那间四面漏风的破棚子也好不了多少。屋里陈设简陋,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瘸腿的桌子,墙角堆着些柴禾和农具,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
凌风小心翼翼地将阿宁扶到床边坐下,自己则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锅里还剩着一点温热的、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他盛了半碗,端到阿宁面前。
“阿宁,来,喝点粥。”凌风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阿宁嘴边。
阿宁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顺从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喝着。灯光下,他苍白的小脸映着一点暖色,长长的睫毛在无神的眼睛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看着阿宁安静喝粥的样子,凌风心里才踏实了些。他想起白天在村口听几个老人闲聊的话。
“唉,阿宁那孩子,命苦啊…”
“可不是嘛,生下来就那样,爹娘走得又早…”
“老话说啊,这种又瞎又傻,心智不全的孩子,是‘守村人’,替村子挡灾挡难的…”
“嘘…小声点,让凌家那小子听见又要急…”
“守村人…”凌风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悲凉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阿宁生来就要承受这些?凭什么他要被当成不祥的象征?他看着阿宁懵懂无知、全然依赖自己的样子,心中那份守护的责任感更加坚定。
“风哥…”阿宁喝完了粥,轻轻唤了一声,小手摸索着抓住凌风的衣角。
“嗯?饱了吗?”凌风接过空碗放下,温声问。
阿宁点点头,又摇摇头,小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依赖地靠着凌风,右耳微微侧着,像是在努力倾听周围的一切。
“阿宁不怕,”凌风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着幼弟,“以后风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阿宁似乎听懂了这句承诺,空洞的眼睛朝着凌风的方向,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算不上笑容的表情。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让凌风心头一暖。
夜深了,凌风让阿宁睡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则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和衣躺下。油灯早已熄灭,月光从破旧的窗户纸透进来,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凌风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白天的场景和王虎他们的辱骂还在耳边回响。父母早逝,留下他和阿宁相依为命。他靠着给村里富户放牛、砍柴勉强糊口,还要时刻提防阿宁被人欺负。生活的重担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沉甸甸的。
“爹,娘…”他在心底无声地呼唤,“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阿宁?才能让我们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指甲刮过木板的“沙沙”声,从屋外传来。声音很轻,若有若无,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凌风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悄悄坐起身,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屋后堆放柴禾的地方。
是老鼠?还是…?
他想起傍晚回来时听到的那低沉呜咽的风声,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阿宁。
只见阿宁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的右耳,在月光下清晰地、急促地动了几下,小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仿佛在睡梦中也被那细微的声音所困扰。
凌风的心沉了下去。阿宁的耳朵对某些声音异常敏感,这绝不是错觉!
他轻轻起身,赤着脚,像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摸到门边,透过门板的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屋外月色惨白,树影婆娑,柴禾堆那边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那“沙沙”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夜,重归死寂。
但凌风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大开来。这青石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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