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萱跳完舞退场不久,就见其他参赛选手的衣服被一件件抬出去。
由于没到讲票环节,她也不好出去露面,就站在幕后关注着。
等到自己的人抬着衣裳从她面前路过时,黎萱和文瑶视线接触,微微点了一下头,看着他们往前台走去。
就在踩滑事情发生的瞬间,黎萱及时反应过来,配合着文瑶,一人拉住即将摔倒的人,另一个护住衣裳。
在黎萱接到衣架的同时,由于搭配蜡染的头冠过重,在惯性作用之下快速歪倒。
黎萱眼见着头冠即将坠地,心弦拉伸到了即将蹦段的程度。
而在这时,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接住了头冠,银穗如花轻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黎萱从接住头冠的手指顺着寒铁护腕往上,对上萧宜那双深邃静默的眼,心中涌现出一分安稳,默默送松了一口气。
“谢谢,这是你第二次帮助我了。”黎萱接过萧宜递过来的银饰,真诚道谢。
萧宜看着黎萱仔细打理着头冠,如松柏一般默默站在她的旁边。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惊慌的人缓过神来,撸起袖子就要去揪男孩的衣领:“嘿,别以为你哭就能躲过这节,要不是他们反应快,不然这么重的架子砸下来,老子脑袋不得开花!”
扔皮球的顽童在他人的指责之下,拿着糖葫芦嚎啕大哭起来。
“他就一孩子,你们和他计较什么?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嘛!看我的乖乖儿哭成什么样了?”
隐在人群中的胖妇人这才站出来,用力拍掉男子伸向孩童的手,恶狠狠瞪了该男子一眼,转而满脸心疼地用丝巾抹去男孩的眼泪,但手帕上一滴水渍也没有。
男子本就不爽,被拍了手后更是火冒三丈:“别拿年纪小糊弄老子,是孩子就更该管,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周围一群人指指点点,大声附和:“就是。”
妇人见局势不利,不服气地撇嘴,缩着脖子抱起男孩。
还在张嘴哇哇狼嚎的孩子在妇人怀中挣扎,一点儿也不情愿被妇人抱住,但怎么摆臂蹬腿也无法挣脱束缚。
妇人紧紧卡住男孩的腋窝,颠了一下快要滑落的男孩。
在混乱之中,男孩手上的糖葫芦就这么顺溜地抛向台上的衣裳。
好在黎萱并未掉以轻心,在糖葫芦飞过来的时候抬脚将其踹飞。
糖葫芦就这么滚向无人的地方。
黎萱看见台下妇人得逞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看来这并不符合这妇人的预期。
黎萱见妇人仍不善罢甘休,还想挤开层层叠叠的人群往这边来。
妇人怀中的男孩被抱得很难受,再加上乌压压一群人都往他这边围过来,伸着手抓他,在拉扯中疼得终于嗷出了眼泪。
但是抱着他的女人反而更加恼怒:“哭哭哭,就知道哭!一点也不成器。”
骂完孩子,她又拍打无数只伸过来的手:“哎哟!青天大老爷啊!光天化日之下都来欺负我们娘俩啦,还有没有王法,救命啊!”
一次为偶然,两次三次是必然,黎萱讽刺地轻呵一声,冷然看着台下的闹剧,她的余光中瞥见一个戴着乌纱帽的中年男子领着数名侍卫正往这边赶来。
“这里不是闹市,再有扰乱秩序者,一律按当朝法规惩罚!”中年男子不怒自威,声音如雷贯耳,顿时让嘈杂的人群噤了声。
来者正是本次成衣展的主要负责人周璋。
周璋拱手向台上的萧宜打了个招呼:“萧大人。”
“上边派我来协助周大人。”萧宜回礼后,从衣襟里拿出派遣令。
恰巧萧宜在宫外,派他来协助展会秩序安全就能少去宫内调遣手续流程。
这倒方便了宫里面那些老油条,但萧宜本身就有要务在身,再来协助这劳什子成衣展,简直大材小用。
这一点宫里面的人也想到了,于是拿着“加月钱”与“协助”的美名让萧宜不好推脱,毕竟这帮老油条十分明显的暗示这展会可是关乎百年祭祀这一头等大事的,可马虎不得。
萧宜好不容易在鸡鸣之前将昨天的事务处理完,小憩片刻便被唤来广场这边,与魏明轩在高处聊了几句,正好目睹事情的原委。
所以当周璋问时,萧宜视线落在了哇哇哭叫的男孩身上,继而看向男孩身后的妇女。
“孩童是否无辜暂且不知,但这女人存在故意破坏参赛者作品的嫌疑,建议周大人严加审讯,毕竟‘这展会可是关乎百年祭祀这一头等大事的,可马虎不得’。”萧宜将那帮老油条的意思原封不动地还给周璋。
“是是,本官一定仔细审查,”周璋背后生出一层凉汗,厉声道,“将他们带下去好好审问!”
“大人,我下次不敢了,饶了我们吧,大人!”妇女见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怀中的男孩也被剥了去,连忙认错,丝毫不见方才的嚣张气焰。
指挥着人将衣服抬出去的富丽染坊管事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转头瞧见其他人的衣裳都完好无损。
管事暗暗啐了一声,见自家衣裳都摆好之后,转身笑着朝周璋走去:“周大人近来可好?家母时常牵挂着大人您,大人得空了可得赏脸光顾寒舍。”
管事显然将这儿当做自家主场,刻意的套近乎让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礼部尚书与富丽染坊有着不浅的关系。
“在公言公,私事日后再叙。”周璋面容肃穆,语气不参杂一分个人情感。
“各就位,不要因为方才的事情耽搁了时辰。”周璋抬手示意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
待参赛选手都站在各自的作品旁,台下的观众也安静下来,周璋这才开口说明活动流程:“本次活动首先需要各参赛选手讲明其设计理念,进行拉票,再由评审团成员与观众进行投票,票数最高者即胜出。”
至于奖品,在赛初就已人人相告——金银三百两,上品丝绸数十匹,天子亲手题字的牌匾一块,进宫参与百年祭祀大典服饰制作机会。
奖品无不丰厚,令人啧啧惊叹。
观众们望着台上如百花争艳的服饰,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开始押注猜测花落谁家。
讲解设计理念这一环节采用现场抽签的方式。
很不巧,黎萱他们组在富丽染坊后一位。
当公示顺序的时候,大部分人听到“富丽”二字时表现出众所周知的表情,而听到“春彩”的时候,众人表现出来的表情如同所有颜料都倒进了同一染缸里面。
黎萱将台下观众的反应尽收眼底,并未因为自己的作坊不出名而慌神。
在她看来,能够与春彩蜡染值得一比的当属富丽染坊,但这位劲敌的手段可谓卑劣,那休怪她以同样的方式还给他们。
而其他选手不在黎萱考虑范围之内,从之前的地方赛来看,其他参赛选手的成绩在春彩染衣坊之下。
更何况富丽染坊对除了他们自己之外的作品动了手脚,更是不足为惧。
黎萱对此次比赛势在必得,这份自信不仅源自于自家经得住考验的服饰,还有画蛇添足的愚蠢对家。
当一号选手在说明自己的创作缘由并撩起衣袖展示的时候,肩线就这么随着动作裂开。
一号选手也没想到会这样,顿时接不上话,看着裂开的袖子不知所措:“这、这……”
黎萱视线移向富丽染坊的管事。
管事面上表现出惊讶,摇着头表示惋惜,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知道内情的黎萱冷然看着管事惺惺作态。
众评委交流眼神,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写下几笔。
一号选手欲哭无泪,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却与也只能止步于此。
意外来得太突然,给一号选手太多打击,脑子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就被安排下去等候。
“看着挺好看的,可惜做工一般,这可是要进宫给皇帝当裁缝的,如果连衣裳都做不好,严重的话小命都不保咯。”台下观众如是道。
可是接下来的二三号选手都出现质量问题时,大家都质疑了起来:“这比赛怎能如此敷衍?破破烂烂的衣服都能进决赛?之前是怎么过关的?”
“这一家出了问题还能说是自己的问题,可大家都出现问题,那就有问题了。”一老者摸着胡须讳莫如深道。
台下议论纷纷,质疑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及时控场的周璋让评委们现在就上场检查各家衣服。
结果发现就只有富丽与春彩两家的作品是完好无损的,而其余衣裳未能幸免。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富丽与春彩二者之间。
富丽染坊的管事也顺着台下观众的目光看向黎萱他们。
“黎……黎萱姑娘,是这么称呼的,是吧?”管事不确定的语气里带着令人反感的傲慢。
“所有人当中就只有我们两家的衣裳没有被歹人蓄意破坏,这着实可疑,黎姑娘你有什么看法吗?若是解释不清楚,这脏水可就泼在我们身上了。”管事披着羊皮,装作清白地问黎萱,话里无不带有引导性。
管事此话一出,众人质疑与压迫的目光都集聚在黎萱身上。
“实不相瞒,今早我去后台检查衣服的时候发现裙摆上的线头被人恶意剪坏,若不是发现得及时,重新将衣服缝补,不然待会儿的展示我们春彩也要出现问题。”
黎萱眼眸清明,声音平稳镇静,道出已发生的事实,将话头抛给众人细细思索。
“对,我当时看见她们蹲在那里缝缝补补的,原来是发现衣服出问题了。”其中一人被黎萱的话点醒,想到了此事。
“为什么发现有问题却不告诉我们?这也太不厚道了!”其他参赛选手完全没有同理之心,根本不在意黎萱他们也是受害者。
“赛前检查不是基本操作吗?况且谁知道是有人故意要毁坏大家的衣服啊?”文瑶叉腰气愤地说道,“不去深究罪魁祸首,反而在这本末倒置怪起我们来,我都怀疑你在混淆视听,好让背后的小人得利。”
那男子被文瑶的话堵得脸色发绿,只好将矛头指向主办方:“我们的衣服都是放在后台由侍卫严加看管的,进出都需要身份牌,如今却出了问题,谁知道你们有没有被人买通,半夜放人进去弄坏我们的衣服,你们的负责人是不是该给我们个说法?”
这种无根据的揣测让以周璋为首的众多负责人如噎蚊蝇。
“请大伙息怒保持冷静,如今的局面都不是大家想看到的,周某定当竭力找出这背后作恶之人,给大家一个交代。”周璋擦了擦额角汗水,衣展事关百年大祭奠,皇上亲自命他负责此事,千般认真万般谨慎,还是出了问题,若是解决得不好,怒了龙颜,他的乌纱帽可不保了。
“等查出这背后图谋不轨之人黄花菜都凉了,为了这次的比赛我们耗费了无数心血,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口头承诺就能揭过的。”
“就是,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就为了今天,这比赛该怎么算?”
刚消下去的人声又沸腾了起来,让周璋不得不紧急商讨解决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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