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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仗剑

尘世一度,每人有每人的烦恼。

以简随的聪明才智,她将来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她可以落拓不羁,可以活的光明正大,她一定会走向春暖花开的方向,身上堆满荣誉的花瓣。

只要,她不自甘堕落的话。

自甘堕落,这个词啊,还真是让人觉得沉重。

林霁内心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阴郁。

她闷着头关掉手机。

简随提醒她“看路”,林霁也一直充耳不闻。

她这个样子,有点像只陷落于困境而无力挣扎的小兽。

简随本能的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林霁。

她快走几步挡在了林霁身前。

林霁躲闪不及,险些左脚绊右脚撞到简随身上。

简随伸出手帮她稳住身形。

林霁很意外,“你干嘛?”

简随敛眉,“怕你撞到人。”

“那也别让我撞你啊。”林霁说。

“……”

简随莫名咳嗽了一声。

漂亮的女孩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极其惹眼的,她们两个停住的这一会儿,附近就有不少人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简随侧身挡住那些视线,她轻轻地说,“走路别看手机,当心撞到人。”

留意到周围某些好事的眼神,林霁瞬间理解到她的意思。

她觉得有些好笑,“不是,有你这么让人看路的吗?”

简随:“我也没见过你这么不看路的。”

林霁半低着头。

简随沉默半响,最终还是说:“下次不准再这样。”

林霁不太敢抬头,她垂着眼,心里蠢蠢欲动起来。

她很想说,你能一直不让别人撞到我面前吗?

只是觑着周围的人群,她不敢。

——

所幸她们只停了一会儿,摆渡车很快就来了。

因为附近有专门的停车场,而且景区内禁止游客自行驱车观光,所以考虑到山高路远,羊肠九曲,为了照顾一些游客,景区的某些区域设有专门的摆渡车可以直达。

只是一旦到了旺季,摆渡车的数量着实会有些不够。

真就是眨眼间,林霁跟简随刚刚迈开腿,附近一大群深藏不露的中老年人就借着一手深厚的轻功抢先挪到了车上。

至于这么夸张吗?

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估计都挪的没这么快!

林霁看向简随,很想说,要不我们别跟他们挤,直接等下一趟吧?

简随心领神会地看了眼手表,“才九点多,我们等下一趟也来得及。”

林霁刚想点头,车上的司机按了按喇叭,“小姑娘,还有一个位置,赶紧上车吧。”

林霁说:“不了,谢谢叔叔,一个位置我们两个人坐不下。”

“我们等下一趟车就行,您先走吧。”

司机看她挺有礼貌,且长得十分乖巧白净,忍不住提醒她:“这段时间来这边耍(玩)的人多,等下一趟车你们也不一定抢的到位置,我这里还有一个座位,你们两个上来一起挤一挤也没问题。”

林霁听到这里立刻用余光朝简随瞥去。

她注意到简随的肩膀稍微动了下,约莫过了两三秒,炽热的阳光就那样洒落在她的眼睫上,从林霁这个角度望过去,她的眼中像浮着浅浅的光。

在学校的时候,林霁钻研过很多遍一本叫简随的书。

她见过很多面的简随,简随在思考的时候,不大爱吭声,但是唇角会无意识的下垂;跟人讲话的时候,很少会插嘴打断人,望过去时眼里都是耐心;哪怕拒绝别人的时候,她的脸上也大多是挂着笑的……

林霁记得语文老师记仇有一次在讲到关于“花中四君子”时,顺嘴提了一句:四君子者,梅兰竹菊是也。梅,迎寒而开,傲霜斗雪,君子傲然也;兰,生于幽僻,与世无争,君子淡泊也;竹,风欺雪压,经冬不凋,不失本色,君子笃志也;菊者,艳于百花凋后,恬然自处,不趋炎势,君子如珩也。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望我辈如此,群而不争,泰而不骄,不失君子之风。

简随大概是深得记仇的真传。

有时简随好像越是不开心,就越是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看起来开心。当她面上笑起来了,心里也会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以至于林霁总会觉得,简随的爱恨情仇像是都蒙上了一层纱,若隐若现的,让帘外的她看不真切。

但简随是礼貌而不失自我的。

所以很多时候,当她沉默的时间过长时,往往就代表着一种特殊的默认……

那束光停留的时间很短,自然而然的,简随没有闭眼,更没有做出什么深呼吸以调整情绪的动作。

如雨夜归人,再寻常不过而已,简随自然的往车上走。

“走吧,等会儿人更多了。”

林霁内心一颤。

后排的大妈见此将放在空座位上的包拎在手中,简随顺势坐在上面。

她朝林霁伸出手,“我高一点,你坐我腿上吧……”

——

十多年前,是金老先生的年代,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差不多都有一颗向往江湖的心,江湖上的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又不复杂。从九阴真经到独孤九剑,寻常江湖客上到东邪西毒,都有过一股对至高武学的执拗。

莫一兮在踏入蜀山之前,曾遇一位隐士高人,言及自己的志向时,说自己打算入道,再不牵涉任何儿女私情,能入道练到无欲无念,便是最高。

高人与他一番对话,怎样才算最高呢?天下无敌就是最高吗?处于顶峰无人能敌,是无敌吗?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人总有所懈,与其执念单单以入道为最高,何不随自己的心性而行……

小孩子其实很不理解什么叫“道”,但哪怕不太懂,林霁也很喜欢这一段,因为后来他与剑圣湖面论道那一段,她看的时候总觉得热血沸腾。

道乃从自己的心开始,率性而行,继之而悟,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道。

高人又说,道是由自己走出来的,明白这个道理,离所谓无敌则不远矣。

周树人也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盛夏的风裹着燥热拂过女孩的衣角,扬起一大片的白,七月的日光如流水一般,将世界洗的清澈又明媚。天空也是湛蓝的正好。一切都是可以到达的。

简随的右手虚虚的揽在林霁的腰上,将她裹挟。

林霁双手拄在座位前的横杠上,摆渡车经过弯道时一阵晃动。

于是她紧紧握着那根杆,将脑袋靠在手臂处。

她的眼前略过无数的风景,脑中却被层层锈迹爬蚀。

她一时间好像想到了很多事情,但细想一番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过了很久,不知是车上哪位大叔的老旧录音机响了起来,咿咿呀呀的戏腔直冲云霄,拨云散雾。

林霁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是一条艰难险阻的道,修行除却修己更须修心,若要以此证得无敌金身难如登天,道与世违如之奈何……通通烟消云散。

她的脑中只被另一件事塞满。

……七月四日,上午九点三十六分,我坐在我喜欢的人身上。

——

后面很长的一段路,林霁都沉浸在一种想不顾一切冲动中,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堪堪压制住那些已经根深叶茂心思。

只是她虽竭力想让心湖平静下来,却偏偏忘了她们正身处高山之上。

随处清风皆可起波澜。

林霁的门票是在网上买的,因为一些特殊的规定,这边的设施都是要凭纸质票才能进,所以她们先在山上的游客服务中心兑换了纸质票。

进入户外漂流区时,有工作人员在门口告诉她们去前面的栈道旁领救生衣和头盔,让她们不要穿漏脚趾的拖鞋,没带拖鞋也可以直接在这里租一双……

大致讲了些注意事项,工作人员最后提醒她们,在漂流下陡坡时,船上或多或少都会进水,所以最好把手机留在这边,之后再取走。

林霁按她的指示租了干净的拖鞋,而后把自己的包和手机放进储物柜中。

简随难得一见的抱着手机在那儿打字。

林霁有点好奇,“你在跟谁聊天呢?”

简随很快摁息屏幕,“没谁。”

“没谁你干嘛不让我看?”林霁习惯性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简随抬起眼看向她,又极快的收回视线,“你是不是没带衣服?”

林霁很诧异:“带什么衣服?防晒衣吗?”

简随把手机也一同放进柜子里,“是换洗的衣服。”

……

体验水上项目很容易打湿衣服,尤其是这种漂流,船在下瀑布时或多或少都会进一些水。

所以需要提前带好能换的衣服。

奈何昨天两人都兵荒马乱的,所以林霁一时也没想到这一茬。

林霁后知后觉的有些懊恼,“忘记带了,我现在回去拿还来得及吗?”

两人走到漂流起点的廊架下。

简随轻描淡写:“我也没带。”

托某位创业成功的“马先生”的福,近几年是网络购物平台以及快递物流产业方兴未艾之际,对于很多人来说,生活几乎是瞬间充满新奇与便利。只要快递公司能做的到,你能出的起运费,就是天南海北的快递也能按时给你送达。

林霁不着边际的说:“所以你刚才是在看衣服?现在在手机上买,快递能送到这里吗?”

简随垂眸:“没有的事。”

“与其在手机上看,还不如问问工作人员能不能把她的衣服卖给我们。”

这……

林霁吓了一跳,“你不会真在问她吧?”

“没问,你刚才换鞋的时候,她跟我说,这边的景区没有服装店。”简随说。

怎么回事,这可是简随哎……

简随会问出这种话吗?

不对,这就是简随。

林霁想到了什么,觉得有点憋不住笑。

她扶着墙笑道:“我记得某人的地理知识比我要丰富吧,你说谁家好人会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来开店卖衣服呀?”

简随意识到什么,别看眼,“这里是旅游景区,不是什么荒山。”

林霁一时间并未从以往的习惯中挣脱出来,她故意的问:“那你刚才是怎么问她的?”

简随眼尾扫过去警告她,但林霁丝毫不觑。

简随心中一动,或许是某人笑的太夸张了,又或许是她其实也没想过要藏多深。

简随说:“我问她这里有没有卖衣服的地方,我跟她说要两件M码的衣服。”

“你说什么……”林霁一路上都在滚简随给她剥的鸡蛋,她闻言险些把手中的蛋丢到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林霁的错觉,她总感觉简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那么一瞬如水般掠过她腰间。

简随继续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感觉你穿M的衣服会很修身。”

什么鬼啊,简随一没量过,二没看过,她怎么知道的?

林霁余光一瞥,简随垂在身侧的左手抬起,轻轻捏了捏右手掌心,手心握住拳心,有点像在复原曾经的触感。

不对!她刚才在车上好像是摸过!

“咳咳咳……”明明是在用蛋滚脸,林霁却莫名被呛的一阵咳嗽。

她的反应极其激烈,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显然是被简随刚才的话给炸的。

偏偏某简姓始作俑者见了,还若无其事的摸出纸巾递给她,“没事吧?”

不愧是简随,近几年有一个流行词——“闷骚”,用来形容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大小姐从来就不是什么爱吃亏的人。

于是乎,林霁偷偷瞄了她一眼,而后在界限之内试探性地用爪子挠了挠简随。

她先是伸出手搭在简随的肩膀上,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手上长尺子了吗?

简随一时间没有回答。

林霁继续说:“人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好吗,所以说不定我将来还会继续长的——”

嗯……

她说话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咸猪手圈在简随的腰间。

简随像是躲闪不及,就这么被她禁锢。

林霁一怔,却还是笑道:“我看你也是风姿动人,实是难掩……”

望进简随如水般的眼眸时,林霁突然卡壳。

这样近的距离,简随眼角余光都是她。

像是无意中一提,简随问:“难掩什么?”

林霁只觉得手中一烫。

简随继续看着她。

林霁慢吞吞的说:“……杨柳小蛮腰。”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林霁说完,迅速的收回手,她的脸上不自觉的漫上一层薄红。

白乐天不是什么正经人,一把年纪了写出这首诗来,乍一听闻,颇有些调戏小姑娘的流氓气。

林霁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

她不自在,简随也没好到哪去。

简随的记性非常好。

她不知道的典故,简随知道的一清二楚。

于是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林霁有意无意的想起了刚才在车上的时候。

那种欲说还休的气氛不断萦绕在两人周身。

恰好此时从廊桥下涌过一大群有说有笑的成年人,喧闹的笑声霎时将安静冲破。简随看似镇定的长舒一口气,眼神四处流转,将双手背至身后。

堆放救生衣和头盔的大筐附近也有工作人员,可以帮忙穿戴这些。自台阶蜿蜒而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五彩橡皮筏,分别对应大小不同的滑道。

小的豌豆角可容纳两个人,大的橡皮筏则可坐八个人,且看上去要比小的豌豆角稳定,能在水面上提供更大的稳定性和平衡性,降低中途翻船的风险。

玩漂流项目的人很多,因此不少人都在就地呼朋引伴,想凑一大橡皮筏。

其中不乏有年轻的男生向着林霁和简随发出邀请。

“美女,要来我们的船吗?我们几个刚好凑够8个人。”

有个小姑娘对着林霁抛了个不忍直视的媚眼,“小姐姐,这种野漂流可是很危险的,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坐大的漂流船吧,这样会更有保障。”

“没错,我们都是会游泳的,绝对的靠谱。”

林霁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搭伙,尤其对面是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

她刚想开口拒绝,简随直接从工作人员那里拿了两个桨过来。

“不用了,我们两个买的票是双人的,不方便。”简随说。

其中一个男生讲的是本省的方言,为了表现自己的幽默,他说:“莫斯啦(没事),双人跟八人的差不多,再说了,人家好多都是谈朋友(谈恋爱)的才坐双人的,你们真的要坐吗?”

林霁瞬间听懂了,她呆在原地,动作迟缓的看向简随。

简随拿着桨领着林霁往停靠小豌豆角那边走,她闻言,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不知是默认了,还是不愿意搭理他们。

——

两人相对而坐,橡皮筏顺着滑道疾驰而下,是风也飘飘,浪也萧萧。溅起的水珠好比细雨霏霏,笼行舟人一身朦胧。时看漫江碧透,舟逐清溪,积水无穷,正是百舸争流。船过小悬崖时,浪遏飞舟,河中水波摇,岸上石影动,流水绕溪而转,碧波载舟而翔。

随着小豌豆角极速的飘过一段陡坡,激起大片水花,林霁再度被泼了一身水,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简随也没好到哪去。

林霁面色平静的抹了把脸,内心却如这一路的河水一样,激荡起伏,无法平静。

她猜测简随刚才可能是跟她一样,不喜欢跟特别热情的陌生人结伴,讨厌某些自来熟的玩笑……更何况简随不是那种明知有些话不能说,却偏偏表现出一副让人浮想联翩的人。

所以……

排除掉那些在林霁看来不可能的答案后,她深感自己被一股陌名的激动包裹着。

像是行到水穷处为柳暗花明间的村落而喜,出路是坚持不懈者所应得的,又如同稚嫩的心灵经不起近在咫尺的糖果的诱惑,本能只逐喜悦。

至此,非常明显,林霁内心那股喜悦一直没有消失过。

她们的运气非常好,前面的橡皮筏在飘过必经的溶洞时,头顶瞬间落下大片白色的瀑布,给前行者一个透心凉。

林霁跟简随齐心协力,加大力气,快速的滑过那片水帘,两人非常幸运的未被淋成落汤鸡。

不过林霁的衣服还是湿了大半,她收起桨,拧了拧衣服,问简随:“你冷不冷?”

到了水流平缓处,没那么多动力,需要手动划桨。简随用手将筏中的水往外舀,“不冷,就是有点怕等会儿水太多了翻船。”

林霁弯了弯眼,她抓住简随的手,“我怕你冷,万一回去又感冒了怎么办?”

简随一愣,也跟着笑,“放心,没那么脆皮。”

林霁又有点想笑了,她眼神明亮,口吻像回到了前几天的状态,“不行,你是我带出来的,我要对你负责。”

厚重的欢喜总是难以掩藏,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她这状态,估计往水里一倒,沿途的流水都能被浸成蜜水。

也许是溶洞中四下无光,所以简随的眼神很是柔和。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船,慢慢收敛着眼神,“可以,都依你。”

林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人老是这样,大脑比意识先开始兴奋,**神经递质总能让人沦为**的囚徒。多巴胺的快乐如此难以抑制,以至于林霁特别想趁此问简随一些问题。

她这样想了,也立刻就问了,“我特别想问你一些问题。”

简随:“嗯?问什么?”

“你有什么特别害怕的吗?”

简随划桨的动作一顿,“问这个干嘛?”

林霁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理智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甘堕落。

简随很诧异:“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林霁盯着溶洞中的水光,像是憋了很久,才吐出这些话,“我记得方琼之前说你的对象标准是成绩要比你好,你看啊,你这么厉害,要是以后也一直没有人能超过你……”

林霁状似玩笑道:“那你不是要一辈子打光棍吗?那也太惨了吧。”

简随皱了皱眉。

林霁顿时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焉了下来。

她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简随突然说道:“不是这样的。”

“嗯?”

林霁学着她慢慢划着桨,望向远处的岩壁,有那么一瞬,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简随的目光像稀疏的渔网,虽洒江中,却笼在她身上。

简随:“有时候,很多规矩都是用来应付外人的。”

林霁又是一怔。

简随顿了顿,犹豫了一瞬,还是继续说道:“有个词叫因人而异,大概意思是说对不同人有不同对待,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

“为……”那个为什么的“为”字刚刚说出来,林霁就反应过来了。

她突然从中咂摸丝丝甜味,她的眼睛亮的惊人,她努力想要抿住唇角的弧度,却还是没忍住泄出了一丝笑意。

她说:“你怎么这样啊?”

林霁想起自己以前看书的时候,有位作者隐约描述过,人与人之间好比是两间相互独立的屋子,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双方都隔着一扇门,慢慢熟悉起来了,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就要去往对方的屋子,能不能进去是一回事,要不要敲门,是另一回事。心墙之内,亲密之内,包容之内……就像一面界碑,那些提示的告诫的话语总对着外来人,门也是用来防外人的,住在心里的,有钥匙的人,可以随时进来自由出入……

有人乘月扣门,有人推门而入,外面进来的敲门,心里装着的开锁。

林霁胡思乱想着。

简随避而不答,拐着弯:“你今天才认识我吗?”

林霁看着她笑了下:“不是。”

简随停了好一会儿,才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林霁:“要不你猜一下?”

简随继续慢悠悠的划着船,“猜不到。”

林霁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观望,现在抬头一瞥,才发现她们经过的这个溶洞上面钟乳耸立,挂如珠帘,流水潺潺不断,悬泉滴滴落无声。

林霁想了想说,“我刚才其实在想苏轼。”

“嗯?”

“你看啊,如果现在这里有月亮就好了。”林霁说。

简随随意的抬头一瞥,“月亮怎么了?”

林霁又笑看着她:“有月亮的话,我们现在就是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了,可以就此羽化登仙去。”

明明这洞里很清凉,简随还是像被烫到了一般别开眼,“……你什么时候背的《赤壁赋》?”

林霁埋怨的瞪了她一眼,“就是背着你偷偷背的,我要后来居上,在语文上超越你。”

简随毫不犹豫:“好的。”

“这要是在学校里,记仇肯定会很欣慰。”

林霁没再看她了,只是自顾自的喃道:“不知道今晚的月色怎么样?”

简随一怔。

林霁又忍不住偷偷的侧头看她,“你觉得今晚的月色会怎么样?”

简随呼吸一窒。

她甚至不知道林霁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这上面。

林霁认认真真划着桨,“我胡说的啦,你又不是什么神棍,也不可能会夜观天象,你的答案说不定还没有我的手机天气预报准。”

简随这次安静的时间有点长。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林霁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时,简随突然说道:“……今晚的月色应该会很美。”

林霁:“真的吗?”

“不知道,但是……是真的”简随说。

林霁:“这是什么回答?怎么感觉你在胡说八道。”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不过如此,可谁让有情人的话里总是言不由衷呢。

烈酒发酵的时候,内里纵有千百般浓烈的滋味,最后倒出来的,也不过是澄黄的酒液。你看,我这杯酒,从来如此。

简随抬头望了眼深邃的洞壁,而后顿了顿,有那么几秒,林霁觉得她就是在望着自己。

她说:“没有,真的是月色正好。”

月光从来不是正好,今时月也不是古时色,只不过映在有情人的心间,就如情人的眉眼,荡开萧索的黑夜。

何其有幸,我心有明月。

——

溪江竹筏与漓山漂流向来是两大齐名的旅游项目之一,古城漓山被保护的很好,峡谷有,河流也有之。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漓山的水域倒是飘的起来,只不过越往后飘,越是刺激。

山上的水域有限,哪怕大小橡皮筏容量不同,最终也是汇入同一条河道。河面宽阔,可以同时容纳几条大橡皮筏飘过,完全不用害怕撞到岩壁,只不过漂流数里云烟乱,风卷浪花任浮沉,滚滚大河东流去是真的,浪花淘尽真……英雄也是真的,水流湍急处,工作人员随手一捞,就能捞上一个淘下的“英雄”。

林霁和简随的小豌豆角顺着水流飘出了溶洞,猝不及防间又遇一个大瀑布,激流飞舟,渺层云千里,望断江水。辗转浮沉间,林霁觉得自己头一次在橡皮筏上体会到了溺水的感觉。

她们这边还算好的,两人什么东西都没有被冲走,前方大橡皮筏处,下水的目测是翻了一半,主要是财产献祭给了河神,有拖鞋掉了的,船桨沉了的,防水包也不见踪迹……

林霁估摸着这要是人被捞上来,恐怕要留不少的心理阴影。越过大橡皮筏翻身之处,林霁顺手在自己“浩浩汤汤碧波荡漾”的小豌豆角里一捞,她右手摁着桨,左手捧住滑溜溜的鱼身。

“噗……哈哈哈……不是,我们这还没翻船,怎么就连这个都进来了。”林霁险些笑倒在橡皮筏边缘。

简随见了也有些憋不住笑,“它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说话间,巴掌大小的鱼尾剧烈摆动,鱼身不停扭动着。鳞片湿滑,林霁险些就要脱手,她叫住简随:“我快要抓不住它了,你帮我搭把手。”

简随学着她的动作,一手摁住船桨,另一只手和她一起抓着鱼。

她半低着头:“嗯,抓住了的。”

也许是水流太急,橡皮筏晃动的很厉害,两人的手指总是不经意的触碰到一起。

简随的神色正常,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林霁身上却带了点说不出的紧张,她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语文不好的短板在此刻暴露无遗。

林霁把鱼放回小豌豆角中,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拿回去加餐?”

简随忍俊不禁:“你会做饭?”

林霁挠了挠头,“那倒不会,但是我觉得这条鱼肯定是野生的,拿回去,就说是它自动跳进来想给我们加餐。”

“本来就是它自己跳进来的啊。”简随眼中笑意深深。

两人说笑间,原先那种让林霁觉得可以说点什么的气氛就这样一闪而逝,她在内心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到漂流结束,两人坐摆渡车回到游客服务区,林霁问道:“飘了这么久,我感觉有点饿了,你想吃什么?”

简随笑道:“吃烤鱼吗?”

“可以啊。”林霁略微迟疑了一瞬,“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

简随眉眼低垂着,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行,烤鱼也是不要葱和蒜吧。”

林霁突然喊她:“岁岁……”

简随心脏猛地一跳,她抬起头:“怎么了?”

林霁的声音比起平常轻了很多,“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冷不冷?”

可能林霁自己也没有注意,心里藏着事的时候,她的眼神会不自觉的躲闪。简随和她对视了一眼,“还好,不是很冷,你冷吗?”

林霁摇了摇头:“不冷,刚才在水里泡了会儿,衣服有点湿,现在太阳大,晒了一下我感觉我的衣服干的差不多了。”

简随摸了摸衣袖,“我觉得我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林霁说。

简随略有些出神。林霁的眸光闪了闪,在简随看过去的时候,她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她们的这次的运气很好,出了游客服务区就坐到了直通的摆渡车,一直到下午,两人才差不多走遍附近所有的景点。

等她们上了回酒店的出租车,已经是点点星辉,疏星淡月,夏日的夜幕像是一朵温柔的水莲,浸染橘红,不胜凉风的娇羞。

林霁看起来像是累的不轻,刚一上车,她就侧着身子把脑袋靠在了车窗旁。

简随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旁边的这人用右手垫着脖颈,看着像是迫不及待想沉入梦乡,只留给简随半边侧脸。

简随就这样看了她好一会儿。

不知是后座太过安静还是怎么,简随眼尖的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前排司机探究的眼神,她神色平静的挪开眼,将目光定格在车窗外。

简随难得的有些思绪涣散,窗外灯火阑珊,她略感无趣的收回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车窗上的倒影。

路灯的距离恰到好处,车辆飞驰间,外部的灯光断断续续的照进来,光影流转间,身旁人的轮廓沉浸在光影中。

明明在看窗外,简随的眼睛里却没有装进窗外的风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就这样停在车窗上,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像是停在了沉睡的某人的眉眼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简随才靠在座椅上阖上了双眼。

她闭眼假寐的片刻后,原先睡着的另一个主角就睁开了眼,她静静的望着窗上那片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下车的时候,简随轻轻的推了推林霁,“醒醒了,我们快要下车了。”

林霁“嗯”了一声。

“记得把包背好,实在睁不开眼,回去再睡也一样的。”简随说。

林霁仍是不浅不淡的“嗯”了一声,看上去还是有些困倦。

简随应该真的有点神棍的属性在身上,晚间月色清清,漫步暑气全消,路旁不知名的植被散发着幽幽清香,月色确实正好。

回房间的这一路上,林霁异常的安静,直愣愣的跟在简随身后。

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在朦胧的灯光下,有点像一幅粗糙的沙画,于是简随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刷房卡进门时,借着门外的微光,简随伸手想要开灯,身后林霁快她一步,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忽然抓住了简随的五指。简随能明显感觉到她手心的湿润,她只虚虚的圈住简随的手指,那点力气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滑落。

林霁用空着的左手将房门合上,本就昏暗的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更深的黑暗。

林霁就这样站在简随身后喊她:“简随……你先不要回头,也不要开灯,我有话想跟你说。”

简随感觉那片被她握住的地方,似乎也渗出了一层细汗,她的手指忍不住地蜷缩起来,没有挣脱。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见林霁在她耳边说道:“岁岁,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我爸妈他们那种,就是那些爱情剧里演的那种。”

林霁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阵接一阵的,心脏似乎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她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发颤:“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但是我觉得你这么聪明,你肯定看出来了吧。”

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有什么参考答案,她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其实一直在酝酿要怎么跟你说才能显得我不是很唐突……”

“对不起……我可能是没忍住,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现在很清醒,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喝醉酒迷迷糊糊的状态,我现在真的很清醒,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她的语气自嘲又认真,“我从小就不喜欢他们成年人的那一套,我也不喜欢演戏,因为很喜欢你,所以不想什么都不说就跟你冷战,跟你生气,很怕你会以为我真的在刻意疏远你……”

“我现在充满了矛盾,我知道,不合时宜的喜欢是一种负担,我怕你知道我喜欢你,我又怕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到了最后,她怀揣着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从背后抱住简随的肩膀,也只敢抱一下她,就极快的松开,重新保持在安全的社交距离。

“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到时候会换位置,你不用有负担,把我当成班上那些普通同学或者不认识的……”哪怕竭力的维持那份平静,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中还是泄露出些许颤抖,“……陌生人就好。”

善变又冲动,虽然是她先挑明的,但到了此刻,还是带着一些不甘心。是突如其来的冲动,也是藏了很久想说的话,总觉得应该要说清楚,死也要死个明白吧。至少以后她们相处的时候,简随不会那么难为情了,她先开的口,简随也不用顾及她的面子,舍不得说开。

但少年的心里也怀揣希望,只要修成七十二变何惧八十一难,如果你也喜欢我,全世界我们都可以去,我们会有很多的时间,会长成参天大树,一切的未知都会纳入荫凉。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些结果就是我该承受的,可能需要花一点时间,克服那种叫表白失败的难过,也许慢慢的就会习惯,到多年以后,成为一个随意可提的谈资。

所以,冲动也好,唐突也罢,在装睡时窥见你一两分心思,就半点都舍不得再装作若无其事。

在林霁说这话的时候,简随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有打断林霁。

在滋生恐惧的黑暗中,林霁根本看不清简随的表情。

她在心里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感受着原本沸腾激动的心是如何一点一点的平静冷却下来。

林霁的时间点选的很好,空旷的走廊过道里没有半点杂声,上午出门时候房间的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透不进半点月光。

这是一个隐秘的不易被人窥探的空间,就如她们的感情。

简随闭了闭眼,察觉到心底的那阵痛意,她捏紧掌心,“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

不知道简随为什么提起这个,林霁悄无声息地抹了把眼角,她的喉咙发干嗓音干涩:“不太记得了。”

简随的声音很轻:“大概是我们在幼儿园的时候,我被人诬陷弄坏了东西,当时的老师让我找家长,后来陈爷爷,也就是你外公把我们一起领回了家……”

林霁猛地抬眼。

重重黑暗下,她无法感知简随的情绪。

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陈述着一段无关紧要的往事,简随以一种近乎淡然的语气说道:“有人打碎了一个杯子……他们把这个推到我身上,不是我干的,我在辩解的时候,好像没人听,只是让我请家长来一趟,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你不知道,那种害怕的感觉。”

林霁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拧住,整颗心脏都在抽痛,她再次抓住简随的手,说不出话来。

如同一把掀开覆盖在枯井表层的杂草,露出原本深不见底的洞口。

这是她花了很多年来掩饰的一根刺,也许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被扎的这么深。

简随声音干哑,她迎着自己的刀锋,试图平静的划开伤口,“因为我妈是个出了名的同性恋,她没管过我……所以……”所以她不会来,也许她来了,更没人会相信。

“正常人”知道她母亲的事情,下意识就会反应:原来是这种人的女儿。这种有恶根在身的人,作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吧。

三岁看到老,她这样的人无法逃脱枷锁,也不应该连累别人,囚住林霁。

揭到最后,或许是被那阵钻心的痛意驱动着不忍心,又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对众人都骄傲不羁的女孩子,为她低头只将这些展现在隐秘的黑暗中。

她半点都不想伤明月。

那些未尽的话,全部被简随按下。

她们靠的很近,林霁用力的抓着简随的手腕,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一颗一颗无声的掉落,“我知道的,你……不用再说了。”

她竭力压抑着那份哽咽,不露半分声色。

可是不说出来的话,我也怕你会不知道。

我们注定会兵败在此。

这是一条逆着人潮,背离主流的路,当前的法律只规定了一男一女可以结婚,也只承认男女之间的婚姻。

我们的选择,绝大多数的亲友都不会理解,也不会接受我们。

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时,看不到远方,走不回来时的路。

林霁的双眼一片模糊,她慢慢地松开手。

简随手背上落着一滴滴水渍,温热的快要把她的灵魂融化,她拼命的扼着自己的心脏,仍旧无法阻止灵魂的分裂。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明明是想让你往锦绣处去。

费尽心思堆积的冰层,熬不过炽热的盛夏。看不见的月光洒落在林霁身上,分明无光,却仍引飞蛾。

简随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她看着自己的身体遵循本能在黑暗中拂过那些细碎的冰屑,慢慢地抚上林霁的眼角,替她擦拭泪珠。

她从来就舍不得拒绝她。

遇你难做智者,甘愿沦为愚者。

浓重的夜色里回荡着低沉的呢喃。

“我绝对不会变成第二个施晓芸,但是……我喜欢你。”

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先开始凑近的,但是等林霁反应过来时,她的双手正搂在简随的颈间,两人呼吸交融,有轻柔的花瓣落在她的眼皮上,柔软而温暖。

我本想让你驾舟驶离荆棘,往宽广的大江而去,可谁说江河之上就没有魑魅魍魉呢?

堤坝筑的足够坚实,就可以拦截河流,正确的人,相隔十万八千里,都能走到一起。

所以,去他妈的未来,我他妈的就只要现在。

少年的努力里,藏着无尽的诗和远方,管它什么彼岸难渡,我自以书卷成绩横舟化虹桥,载我意中人。

怎样才算最高呢?天下无敌就是最高吗?处于顶峰无人能敌,是无敌吗?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人总有所懈,与其执念单单以入道为最高,何不随自己的心性而行——出自《仙剑奇侠传一》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有人说是白居易写的,樊素和小蛮都是白居易家的歌妓

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出自《西游记》第二十二回“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甘堕落。遇你难做智者,甘愿沦为愚者。好像出自鲍勃·迪伦的一首诗,原句为“A wise man does not fall in love, but a fool is trapped by his feelings.”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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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仗剑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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