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的第三天，南昭就收到了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
她盯着语文试卷上鲜红的“68”分，眉头拧成了死结。
讲台上，语文老师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视全班，“某些同学理科成绩再好，语文不及格也是白搭！”
宋枝悄悄从旁边递来一张纸条：「放学后图书馆见？我帮你分析试卷」
南昭撇撇嘴，在纸条背面潦草地写了个“嗯”，推了回去。
她余光瞥见宋枝的数学试卷——32分，比上次还低了5分。
满分50分的卷子，她连个零头都没拿到。
下课铃一响，南昭就拽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走廊上，她撞见了班上的几个男生。
“哟，这不是理科天才吗？”为首的男生夸张地鞠躬，“听说语文又没及格？”
南昭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拳头在身侧攥紧。
她最讨厌这种阴阳怪气的嘲讽。
“让开。”她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这么凶干嘛？我们就是关心一下——”
“关心你妈！”南昭突然暴起，一把揪住男生的衣领。
她眼中燃烧的怒火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南昭！”宋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江老师找你，说是物理竞赛的事。”
南昭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手。
男生们悻悻地散开，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疯子”“怪胎”之类的话。
“别理他们。”宋枝拉着她往办公室方向走，声音轻柔，“你手好冰。”
南昭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每次情绪激动时，她都会这样——那是留下的后遗症。
“我没打算真的动手。”南昭闷声说。
宋枝笑了笑，“我知道。不过你刚才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
图书馆角落的自习桌上，宋枝正认真分析南昭的语文试卷。
“你看，阅读理解你基本没得分，但作文其实写得不错。”她用红笔圈出几个地方，“你的问题是太理性了，总想用公式化的方式回答主观题。”
南昭撑着下巴，目光落在宋枝专注的侧脸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自从那个山间的吻后，南昭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移开视线。
“……你在听吗？”宋枝转过头，正好对上南昭的目光。
南昭迅速别过脸，耳根发热，“嗯。就是觉得语文很烦。”
宋枝突然凑近，近到南昭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那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我帮你补语文和生物，”宋枝眼睛亮晶晶的，“你教我数学和物理。”
南昭挑眉，“你确定？我可不是什么好老师。”
“总比我自学强。”宋枝笑着指了指自己满是红叉的数学作业，“我已经连续三次考试不及格了。”
南昭看着那些错误，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基础的题你都能错？”
明明上次她好像做对了的。
“在我眼里它们就像天书。”宋枝眨眨眼，“帮帮我嘛，昭昭。”
这个突如其来的昵称让南昭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慌乱地扶了扶眼镜，强装镇定，“……不许那么叫我。”
“那叫什么？南南？小昭？”宋枝得寸进尺地逗她。
“就叫南昭！”南昭咬牙切齿，却掩不住泛红的耳尖。
第二天放学后，两人如约开始了第一次正式辅导。
南昭把宋枝的数学作业摊开，指着第一道错题，“这里，你完全搞错了三角函数的基本关系。”
宋枝茫然地摇头，“我分不清sin和cos……”
“看这里。”南昭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标注出各个边和角，“sin是对边比斜边，cos是邻边比……”
她的讲解简洁有力。
宋枝看见，南昭在讲解理科时整个人都在发光——眼神专注，手势流畅，连声音都变得清亮起来。
“懂了吗？”南昭抬头问道。
宋枝老实摇头，“还是有点模糊……”
南昭没有不耐烦，而是换了个方式重新解释，“想象你在爬山坡。坡度越陡，sin值就越大……”
这个生动的比喻让宋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南昭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只是基础概念而已。”
轮到宋枝辅导语文时，气氛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篇《荷塘月色》的赏析，你写得像实验报告。”宋枝指着南昭的作业，“文学欣赏需要感受和想象，不是逻辑分析。”
南昭皱眉，“感受？怎么感受？”
“闭上眼睛。”宋枝突然说，“想象你正站在荷塘边，月光洒在水面上……”
南昭迟疑地照做，但很快又睁开眼，“这有什么意义？”
宋枝不气馁，“告诉我，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河边。”南昭犹豫了一下回答。
“描述一下那里的样子，用你的感觉。”
南昭沉默片刻，慢慢开口，“水很凉……夏天的时候，阳光照在水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岸边有野薄荷，揉碎了闻起来清清凉凉的……”
“就是这样！”宋枝惊喜地拍手，“这就是感受！写作文时把这种感觉表达出来就好。”
南昭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文字可以这样使用——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情感的载体。
一周后的语文随堂测验，南昭破天荒地拿到了108分。
当谭老师表扬她进步显著时，全班都惊讶地看向这个理科天才。
“不错嘛。”下课后，南昭把试卷塞给宋枝看，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宋枝却一眼看穿她的伪装，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能行！今晚奖励你帮我解三道物理题。”
“这叫奖励？”南昭挑眉，但唇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
两人的互助学习很快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一天放学后，江尚酒把她们叫到了办公室。
“你们的偏科情况我都了解了。”江尚酒推了推眼镜，“南昭的理科成绩足够保送重点大学，但语文和生物确实是个隐患；宋枝正好相反。”
南昭警惕地看着老师，下意识往宋枝身边靠了靠。
她不喜欢和老师单独谈话——那总让她想起父亲喝醉后的“教导”。
“别紧张。”江尚酒温和地说，“我只是想建议你们，可以把这种互助形式固定下来。学校有个‘学习伙伴’计划，正好适合你们这种情况。”
宋枝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如果效果显著，还可能获得额外学分。”江尚酒笑着看向南昭，“你觉得呢？”
南昭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她从不拒绝能提高成绩的机会。
因为她想逃离那个家。
离开办公室后，宋枝兴奋地拉住南昭的手，“太棒了！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学习了！”
南昭任由她牵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很陌生，但……不坏。
然而好景不长。
随着两人形影不离的时间增多，学校里开始流传一些闲言碎语。
“听说了吗？那两个女生关系不一般……”
“难怪南昭从来不搭理男生，原来好这口啊。”
“宋枝看着挺正常的，怎么跟那个怪胎混一起……”
这些话语像毒蛇一样钻入南昭的耳朵。
她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但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她不怕自己被议论，但她不能容忍宋枝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一天午休，南昭故意没等宋枝一起吃午饭。
当宋枝在食堂找到她时，南昭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
“怎么不叫我？”宋枝端着餐盘坐下，语气中带着委屈。
南昭盯着自己的餐盘，“……我有事。”
宋枝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南昭生硬地回答，“就是觉得我们没必要整天黏在一起。”
宋枝愣住了，餐叉停在半空，“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南昭站起来。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留下宋枝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苍白。
接下来的几天，南昭开始刻意避开宋枝。
上课不坐一起，放学立刻消失，连眼神接触都尽量避免。
宋枝发给她的信息也全部石沉大海。
直到周五下午，宋枝终于在物理实验室门口堵住了南昭。
“够了！”宋枝一把拉住要离开的南昭，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颤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南昭挣开她的手，“我很忙。”
“忙到连句话都没时间跟我说？”宋枝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是因为那些闲话吗？”
南昭的身体僵住了。
她没想到宋枝已经听说了那些流言。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宋枝向前一步，声音坚定，“我在乎的是你怎么想。我爱你，与别人何干？”
实验室的灯光在南昭的镜片上反射出冷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沉默良久，她才低声开口，“……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
“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南昭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父亲是个酒鬼、家暴狂，我身上流着他的血。谁知道哪天我会不会变成他那样？”
宋枝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南昭第一次在校主动提起自己的父亲。
不同于她在脆弱时提出来。
“你不是他。”宋枝坚定地说，伸手抚上南昭紧绷的脸颊，“你们完全不同，你是你，他是他，你比他要好一亿倍。”
南昭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了，“你不明白！每次我生气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种暴力就在我血液里沸腾。我害怕……”
她的声音哽咽了，“我害怕有一天我会伤害你。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液。”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宋枝心里。
她终于明白了南昭这些天反常的原因——不是冷漠，而是恐惧。
“看着我。”宋枝强硬地捧住南昭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那天在小木屋，你完全可以推开我，但你没有。你选择温柔地回应我。这才是真正的你。”
南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筑起防线，“那只是……”
“只是什么？一时冲动？”宋枝苦笑，“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喜欢你解题时闪闪发光的样子，喜欢你偷偷给我带早餐的别扭样子，甚至喜欢你生气时炸毛的样子……”
南昭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的防备逐渐瓦解。
“所以别再推开我了，好吗？”宋枝轻声恳求，“我们一起面对那些闲言碎语，一起克服学习上的困难……就像在乡下时那样。”
一滴泪水从南昭眼中滑落。
她猛地将宋枝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对不起……”南昭的声音闷在宋枝肩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
宋枝轻轻拍着她的背，“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学。一辈子的时间还很长。”
从那天起，两人重新恢复了互助学习，但这次更加坚定。
她们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专注于彼此的成长。
南昭开始尝试用宋枝教的方法写作文，甚至破天荒地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宋枝则在南昭的耐心指导下，数学成绩逐渐提高，从不及格边缘爬到了及格线以上。
一个雨天的傍晚，两人挤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学习。
南昭正在批改宋枝的物理作业，突然停下笔。
“怎么了？我错了很多吗？”宋枝紧张地问。
南昭摇摇头，指着其中一道题，“这个解法……很特别，但确实可行。我没想到你会从这个角度思考。”
宋枝眼睛一亮，“真的？我蒙对的？”
“不是蒙的。”南昭难得地露出赞赏的微笑，“你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只是之前基础太差无法表达出来。”
这是南昭第一次肯定宋枝在理科上的潜力。
宋枝激动得差点打翻水杯，“你夸我了！我要把这张试卷裱起来！”
“闭嘴。”南昭红着脸去捂她的嘴，两人笑作一团。
窗外的雨声渐大，但图书馆里温暖如春。
南昭看着宋枝认真订正错误的侧脸，突然意识到：或许真正的成长不是单方面的弥补短板，而是找到那个能与你互补的人，一起变得完整。
就像她教宋枝理性思考，宋枝教她感性表达；她帮宋枝解开物理难题，宋枝帮她理解文学深意。
她们都在彼此的影响下，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看什么？”宋枝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南昭摇摇头，伸手拂去她刘海上的橡皮屑，“没什么。”
顿了顿，又轻声补充，“就是觉得……遇见你真好。”
这句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着她所有无法言说的感激与爱意。
但宋枝听懂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也是，昭昭。”
这次，南昭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流言像春天的柳絮一样，悄无声息地飘满了整个校园。
南昭站在男厕所外的拐角处，手里的物理作业本被捏得变了形。隔着一堵墙，几个男生嬉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你们看到没？那两个女的最近又黏在一起了。”
“南昭那种怪胎居然也有人要？估计是宋枝可怜她吧。”
“我看未必，你们没发现她们看对方的眼神吗？啧啧，真恶心……”
“听说她们还一起回过老家，睡一张床呢！”
一阵下流的哄笑刺痛了南昭的耳膜。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些话语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她应该冲进去，把那些人的嘴撕烂。
她完全做得到——初中时她就曾把一个嘲笑她的男生打得鼻青脸肿。
但这一次，她只是僵硬地转身，像逃命一样离开了。
放学铃响过十分钟后，宋枝才在操场边的老槐树下找到南昭。
她蜷缩在树根处，双臂环抱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
“原来你在这儿。”宋枝小跑过来，校服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我找了你好久。”
南昭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有事？”
“梅老师说下个月有物理竞赛，问你要不要报名。”宋枝在她身边蹲下，歪头看着她的侧脸，“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南昭脸上，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
宋枝伸手想碰她的额头，却被猛地躲开。
“别碰我！”南昭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宋枝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发生什么了？”
南昭终于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泛着红，“你听到了吧……那些话。”
宋枝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成了然，最后归于平静。
她收回手，慢慢在南昭身边坐下，“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不生气吗？”南昭死死盯着她，“他们说得那么难听……”
宋枝捡起一片落叶，在指间轻轻转动，“生气啊。但比起生气，我更担心你。”
她转头看向南昭，“你是不是又想像上次一样推开我？”
南昭的喉结动了动，没有回答。
她确实这么想过——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独自舔舐伤口，把可能伤害到宋枝的一切风险都隔绝在外。
“看着我。”宋枝轻声说，等南昭不情愿地转过脸来，才继续道，“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她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南昭读不懂的坚定与温柔。
这目光像一束光，照进南昭阴暗潮湿的内心角落。
“可我害怕那些流言会影响到你。”南昭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宋枝忽然笑了，那笑容让南昭想起她们在山上看过的日出，“那我们两个好好学习，以后到一个流言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她调皮地眨眨眼，“我们就不要让流言找到我们了，我们偷偷躲起来。”
这个天真的提议意外地触动了南昭。
她想象着那样的未来——只有她和宋枝，在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不必再忍受恶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好。”南昭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我不怕，但如果你真的被那些影响到了，一定要告诉我。”
她伸手握住宋枝的手，像在立下一个庄重的誓言，“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宋枝回握住她，掌心温暖干燥，“一言为定。”
第二天早上，南昭在校门口等宋枝。
远远地，她看见宋枝从公交车上下来，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就在她准备迎上去时，几个女生拦住了宋枝的去路。
南昭眯起眼睛，认出了那是宋枝以前的闺蜜团——在她们关系变得亲密后，这些女生就渐渐疏远了宋枝。
“真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为首的女生声音很大，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跟那个怪胎混在一起，你不觉得丢人吗？”
宋枝停下脚步，背挺得笔直，“南昭是我朋友，请你尊重她。”
“朋友？”另一个女生阴阳怪气地笑了，“全校都在传你们的事，你装什么装？”
南昭的手在身侧攥成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她应该上前帮宋枝解围，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她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情况更糟——就像父亲每次出现在家长会后，只会给她带来更多嘲笑。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瞪大了眼睛。
宋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有力，“传闲话是你们的事，但我要告诉你们——”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围观的人，“南昭是我见过最勇敢、最聪明的人。比起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你们，她强一百倍。”
人群一片哗然。
南昭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一切。
她从未想过，看起来柔弱的宋枝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挺身而出。
就在这时，宋枝的目光越过人群，与南昭相遇了。
她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动作——径直走向南昭，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牵起了她的手。
“走吧。”宋枝轻声说，手指坚定地扣住南昭的，“别理他们。”
南昭的手冰凉而颤抖，但宋枝握得那么紧，仿佛要把自己的温度全部传递给她。
她们就这样手牵着手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像两艘小船并肩驶过风暴的海面。
“你不必这样的……”走进教学楼后，南昭低声道。
宋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南昭歪掉的衣领，“而且，我说的是实话。你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南昭突然感到眼眶发热。
从小到大，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
即使是母亲，也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
“谢谢。”她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泄露内心的震动。
宋枝似乎看穿了她的情绪，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走吧，要迟到了。”
流言并没有因为宋枝的公开表态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走廊上的窃窃私语、厕所隔间里的恶意调侃、社交平台上的匿名攻击……
无处不在的恶意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们笼罩其中。
但奇怪的是，南昭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激怒了。
每当她听到刺耳的话语，想要冲上去理论时，总会想起宋枝牵着她的手走过人群的样子。
那种无声的支持比任何反击都更有力量。
她们找到了一个避风港——图书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被书架环绕，几乎与世隔绝。
每天放学后，她们都会在那里学习，偶尔分享一副耳机听音乐，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看书。
“听这个。”一天，宋枝突然把一本诗集推到南昭面前，“‘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南昭从物理题中抬起头，看见宋枝正专注地朗读着，阳光透过她细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这一刻，南昭突然理解了诗歌的魅力——它能够捕捉那些她无法言说的感受。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宋枝读完，轻声问道。
南昭思考了一会儿，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未来。”
这是实话。
在遇到宋枝之前，她的生活只有两个目标：考上好大学逃离父亲，以及不被别人发现家里的丑事。
至于更远的未来，她不敢想，也不认为自己配拥有。
“我想过。”宋枝托着腮，眼神飘向远方，“我想去一个靠海的小城，开一家书店。店里要有大大的落地窗，阳光能照进来那种。”
她转向南昭，眼睛闪闪发亮，“你要不要一起来？你可以负责理科书籍区。”
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南昭屏住了呼吸。
宋枝描述的画面如此鲜活，几乎能看见海风吹动书页的样子。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个画面里，有她的位置。
“我……可能不太会卖书。”南昭干巴巴地说，掩饰内心的震动。
宋枝笑了，“没关系，你可以负责把复杂的科学书讲得通俗易懂。就像你教我那样。”
南昭低下头，假装检查自己的物理公式，生怕宋枝看见她泛红的耳尖。
这个看似随意的对话，却给了她一个从未敢想的可能性——一个与另一个人共享的未来。
然而，现实的考验来得比预期更快。
周五的体育课上，当女生们分组打排球时，宋枝明显被孤立了。
没有人愿意和她一组，即使老师强行分配，队友也消极接球，导致宋枝不得不满场跑动。
南昭站在场边，看着宋枝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来，汗水浸透了她的T恤，膝盖上也擦出了血痕。
一股熟悉的怒火在她胸口燃烧——就像小时候看着父亲摔碎母亲最爱的花瓶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换人。”她突然对体育老师说，声音冷得像冰。
老师惊讶地看着她，“你要上场？”
南昭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向球场，站到了宋枝身边。
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惊讶，有嘲讽，也有好奇。
“你没必要这样……”宋枝小声说，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
南昭调整了一下护腕，眼睛盯着对面的对手，“闭嘴，专心打球。”
比赛重新开始。
南昭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每一个发球都带着凌厉的攻势，每一次拦网都精准无误。
她的表现太过出色，以至于对手不得不认真起来，比赛逐渐变得激烈而公平。
当南昭一个漂亮的扣杀赢得最后一分时，宋枝激动地抱住了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南昭僵住了，她能感觉到宋枝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还有汗水与阳光混合的气息。
“谢谢你。”宋枝在她耳边轻声说，然后迅速放开，像是怕她不适。
南昭摇摇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领以掩饰脸上的热度，“只是打球而已。”
但她们都知道，这远不止是一场比赛。
这是南昭第一次公开站在宋枝那边，用实际行动对抗整个班级的孤立。
放学后，她们照例去了图书馆。
宋枝的膝盖上贴着创可贴，走路还有些跛，但精神却出奇地好。
“你今天太帅了！”她小声对南昭说，眼睛亮晶晶的，“那个扣杀，简直像职业选手！”
南昭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初中参加过校队而已。”
“真的吗？你从来没说过！”宋枝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南昭想了想，罕见地主动分享，“小学时获得过市里的数学竞赛一等奖……还有，我会拉小提琴。”
宋枝的嘴张成了O型，“南昭！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看着宋枝夸张的表情，南昭忍不住唇角上扬。
这种被了解、被欣赏的感觉很陌生，但并不令人讨厌。
“不过……”宋枝的表情突然变得担忧，“今天之后，那些人可能会更针对你了。”
南昭冷笑一声，“让他们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但如果他们再找你麻烦……”
她没有说完，但紧握的拳头已经表明了态度。
宋枝伸手覆上她的拳头，轻轻将它展开，“别打架。我们说好的，一起好好学习，然后离开这里。”
南昭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想起那个“流言找不到的地方”，想起宋枝描述的海边书店。
这些画面像灯塔一样，在现实的黑暗中给她指引方向。
“对了，”宋枝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给你的。”
南昭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两张周末科学馆的特展门票。
“物理与未来的展览？”南昭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
宋枝笑了，“你桌上那本《量子物理简史》都翻烂了，我又不瞎。”
她眨眨眼，“就当是谢谢你今天英雄救美。”
南昭的脸又红了，她低头研究门票以掩饰自己的窘迫，“……谢谢。”
周六的科学馆人山人海，但南昭如鱼得水。
她带着宋枝穿梭在各个展区间，难得的话多起来，讲解着各种深奥的理论。
宋枝虽然听不太懂，但看着南昭闪闪发亮的眼睛，觉得一切都值得。
“这个模拟黑洞实验太棒了！”南昭指着某个装置兴奋地说，“它完美演示了引力透镜效应！”
宋枝笑着点头，“嗯嗯，那个弯曲的光线很漂亮。”
南昭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你根本不感兴趣对吧？”
“谁说的！”宋枝睁大眼睛，“我只是……可能没你理解得那么深入。”
南昭摇摇头，却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下次去你想去的地方。”
“真的？”宋枝眼睛一亮，“那下周末去看美术馆的新展览？有个当代水墨画展……”
这次轮到南昭点头了，“好。”
虽然她对艺术一窍不通，但如果是和宋枝一起，或许也能找到乐趣。
回程的公交车上，宋枝靠着南昭的肩膀睡着了。
南昭僵直着身体不敢动，生怕惊醒她。
夕阳透过车窗照在宋枝脸上，给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南昭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种全新的情感——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平静的满足感。
就像漂泊已久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又像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突然看见星光。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宋枝靠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照亮了她们回家的路。
[爆哭][爆哭][爆哭]不想上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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