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季嘉遇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用户名字叫雨天,备注上只有两个字——程峫。
点了同意后,季嘉遇还在纳闷他是从哪儿要来的自己的联系方式,对面发来了一条消息。
【雨天:伤好点了吗?】
季嘉遇敲下一个“嗯”,而后又想这样回复会不会太没礼貌了,干脆删除。
【Y:好很多了。】
接着,季嘉遇又补了一句:
【Y:你怎么突然来加我了,从哪里要来的联系方式啊?】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但半天没弹出一条消息,以为对方不会再回了,季嘉遇放下手机,洗漱去了。
从卫生间里出来,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的季嘉遇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发现有四条未读消息——程峫发来的。
二十五分钟前。
【雨天:找宋什么要的。】
二十一分钟前。
【雨天:加你是想问医药费多少,我出。】
十五分钟前。
【雨天:人呢?】
三分钟前。
【雨天:好吧,我想你了。】
她愣住,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许久,倏地觉得脸热,四条消息里,她只回了一条。
【Y: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包扎和涂药不贵,不用了。】
回完消息,季嘉遇把对方的备注改为了全名——程峫。
改完后,她盯着程峫的主页看了会儿。
头像大片是风景,看起来像是某座高峰的顶部,右下角露出半个红黑相间的车身,看上去像赛车。
没有朋友圈,背景图也是一片白色,签名只有一个字母——X。
另一边,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上。
程峫低头看着桌肚里的手机,盯着聊天记录出神,出乎意料的,他嘴角弯了弯,轻笑一声。
“他到底在傻笑什么?”陆承泽无语。
邵域没出声,注意到程峫桌肚里一本不起眼的本子,封面是透明磨砂的,上边写着一行行字样,被磨砂封面模糊了,看不清晰,是日记?
他挑挑眉,开口询问:“你什么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了?”
闻言,程峫视线瞥向那本日记本,半晌,淡淡开口:“忘了。”
*
次日一早。
季嘉遇来到学校,宋银见她来,赶忙三两步走上前,愧疚道:“嘉遇,你的伤……”
季嘉遇明白,宋银还在想那晚的事,她笑笑,摸摸宋银的头:“我没事,都是皮外伤,好啦,别想那么多。”
宋银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轻轻环住她的腰,抱着她。
静静地任由她抱了会儿,季嘉遇刚想提醒她快要上课了,对方就忽然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哦,对了。”宋银用手挡着嘴,小声说:“昨天程峫找我要你联系方式了。”
季嘉遇愣了一下,心说,还真是找宋银要的啊,点了点头:“我知道。”
“上次还没来得及和他道谢,如果方便的话,你记得帮我转告一下,真的很感谢他!”宋银眨了眨眼。
季嘉遇点头应下。
说话间,周昀礼背着书包从身侧经过,一眼就注意到季嘉遇手心里的红色药水:“怎么了这是?”
前几天他有事,就没有去宋银的生日会,这会儿还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
季嘉遇看了眼自己的手:“没事,被划了个口子。”
周昀礼弯她一眼:“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无奈,宋银和季嘉遇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天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
“不是吧?!”周昀礼骂了句脏的,“狗日的蒋门浩那畜生,也太他妈不是人了吧!这人我知道,三中的混球,整天在我们学校周围晃悠。”
面前的两人还没说话,周昀礼继续自顾自说:“话说,程峫怎么会突然去帮忙?他不是挺怕麻烦一人么?我高一和他一个班的,是不,周烨?”
被点到名的男生坐在位置上,头也没回:“不好说。”
周昀礼:“……”
“不过程峫人挺好的。”周昀礼回忆起来,“我高一那会儿比较胆小,呃,这么用词也不恰当,比较社恐吧,是个社畜,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冬腊月天啊,整个临海市雪花飘飘……”
宋银咬着牙说:“说正经的。”
“行。”周昀礼点了下头,“当时我在热水房接热水,用来泡感冒药来着,班里那几个刺头噌一下插队到我前边去了,眼看着那热水快被装没了,说时迟那时快,程峫带着一帮人也来热水房,见状,他顺手抄起一保温杯扔领首那人头上了,那响声,要不是是冬天,不然我还以为开西瓜呢,哈哈,只不过用的是我的水杯。”
“后来我也没装上水,因为保温杯被砸一凹槽出来,但是后来程峫托人送了我一个新的,看牌子挺贵的。”
说完一大堆,季嘉遇才终于有点反应:“……那他人确实挺好的。”
宋银点头表示赞同。
*
因为一天没来上课,晚自习下课后,季嘉遇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自学补习前面的功课,班里还剩下几个住宿生也留下来写作业。
直到头顶的灯“啪”一声灭了,周遭响起同学的声音。
“啊……今天电源拔这么快的吗?”
“就是啊。”
……
季嘉遇左右看看,盖上笔帽,站起身,心说,也该回家了。
刚要到后门,门口一个身影让她怔愣一瞬。
程峫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兜,逆着身后走廊的灯,湖泊般寂静的眼眸望着季嘉遇。
对视片刻,他轻声开口:“伤怎么样了?”
季嘉遇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连忙点点头:“好很多了。”这样说着,她心说,不是问过了吗?
才一天过去,怎么会“好很多”呢?
程峫没作声,走上前,黑暗里,他精准的抓起她的左手,把手心翻过来。
“啪”的一声,程峫摁开了另一只手举着的打火机,火光灼灼,隐约照出季嘉遇手心的疤痕。
黑暗里,季嘉遇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脸一下烧起来,在刚刚看清门口的程峫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就漏了半拍。
他握的很紧,但并没有弄疼她,倒像是只是怕她把手抽回去。
“季嘉遇,”程峫抬眸望着她,声音哑的像灌了沙,“你讨厌我吗?”
季嘉遇听着他的话,有些呆愣,望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火光照在他脸上,那双赤黑的眸子就这样静静的望着自己。
她摇摇头,应了句:“不讨厌。”
还是那么乖,程峫想着,把打火机收了起来,松开了手,勾唇笑笑:“好学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季嘉遇咬着下唇,匆忙离开。
程峫侧头看着她的背影,把打火机揣进兜里,垂眸想——她太乖了,不应该喜欢老子这样的。
不过,她要是能喜欢我,那就太好了。
这个念头不知何时窜进程峫的脑海,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忽的,黑暗的天空中闪出一道赤白晃人的闪电,整间教室都随之亮了一个度,几秒过后,雷声洗礼整个临海市。
程峫抬头看了眼外边的黑夜,昏黑的上空飘起细密的雨点,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淅沥的雨声盖住了程峫点烟的声响。
雨在肉眼可见的变大。
季嘉遇下楼的脚步顿住,黑暗的楼道里,雨声回荡在耳边,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她的腿颤了一下。
季嘉遇吞了口唾沫,这里是四楼,意味着还有三层的台阶,而外边雷雨声不断,叫人胆战心惊。
是的,她害怕了。
她后退半步,踏上脚后跟的台阶上,斟酌几下,她回身小跑着上楼。
没跑出几步,就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熟悉的冷冽味道混杂着烟草味扑面而来。
季嘉遇下意识的尖叫一声,闭上眼,吓得身子都在颤抖。
预想中摔下楼梯的疼痛和失重感并未传来,而是意料之外的大手,攥紧了季嘉遇的手臂,往前带了带,她整个人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背,把她拥在怀里,才没摔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季嘉遇没有反应过来,空气安静了一秒,淅沥的雨点拍打在楼道的窗户上,雨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一声沉重的吐息声,一股更浓的烟味钻入鼻腔。
“没事了。”
头顶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
——是程峫。
季嘉遇愣愣的抬头,刚刚跑那么快本意就是想找程峫的,可为什么本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帮助了刚刚差点摔下台阶的自己,她却开始有些不敢靠近。
是下意识的抵触吗?
正当季嘉遇怔愣之际,一道闪电再度划破黝黑寂静的夜空,霎时间,楼道亮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雷声。
“程、程峫。”季嘉遇的声音落下,整栋楼的灯都亮了,程峫垂着眸,开灯的一瞬间,他愣住了——怀里的人哭了。
季嘉遇的眼角有泪,鼻尖微红,眼尾也泛着红晕,是吓哭的。
程峫听到她抽噎着说:“我怕。”
程峫脑海里“啪”的一声,像某根弦断了一般,他脑子一片空白,重复回荡着那句——“我怕。”
他抱她的手紧了紧,垂眸刚要开口,就看见怀中人后颈上一块醒目的黑色,像蝴蝶的半扇翅膀,有种诡异的美,胎记被零碎的头发遮的不完整,要说的话被噎在喉咙。
鬼使神差的,程峫夹着烟的冰冷的指尖,拨开她的头发,抚上那块胎记。
他记住了这块别样的胎记。
冰冷的触感传遍身体,季嘉遇的身子抖了抖,后劲最敏感的位置,正在被人抚摸,她下意识的推开程峫,捂着自己的后颈,低垂下头,轻声:“我……我不想被别人看到,他们都说很怪的……”
季嘉遇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滴眼泪砸在地上,关于这块胎记所有的嘲讽和诋毁涌入脑海,刚刚极力制止的泪水失了控,尽数涌了出来,直到话音落下去,她听到了程峫的声音。
“很美。”程峫的声音淡淡的,刚刚抚摸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他缓缓垂下手臂,大拇指和食指相抵,摩挲了一会儿,仿佛指尖还残留刚刚触摸的温度,“我说那块胎记,很美。”
季嘉遇抬眼望着程峫。
皱着眉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程峫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指腹轻轻拂去她落下的泪水。
可烟丝缕缕飘向女孩,刺激的她眼泪又流出来。
程峫即可松了手。
下一瞬,一声呼喊传来。
“阿峫,我们在楼下等你好久了!”陆承泽一边往上走,一边说着。
两人的身子都不约而同的顿了顿,一齐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
邵域走在陆承泽身侧,两人都注意到了季嘉遇,程峫双手抄进兜里,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两人:“开整栋楼的电,不怕被舍管抓?”
不出所料,程峫话音刚落,一声极大的嗓门回荡在校园里。
“哪个兔崽子开的电闸!别被我抓到咯!”
陆承泽和邵域对视一眼,默契的转身,快速“逃命”,留下一句:
“兄弟自求多福,我们先走一步!”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楼,没想到“转角遇到爱”。
舍管举着手电筒,站在楼下。
“你们是通学生吧?大半夜不回家,搁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舍管用手电筒灯照着两人,大声呵斥。
陆承泽和邵域绕开他,一路往校门口狂奔,陆承泽更是边跑边说:“大爷,我说你年纪大了就赶紧去休息吧!”
季嘉遇被逗笑了,手腕被人握住,程峫小跑着带着她下楼,她愣了愣,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反应过来问:“干吗?”
“你不是害怕?”程峫偏头瞥了她一眼,笑了,“跟着我得了。”
教学楼的灯又被舍管关上了,偌大的校园漆黑一片,程峫拉着季嘉遇跑出教学楼,舍管听到声响,射电筒的光束朝两人照过来,喊了句:“谁啊!”
程峫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幅度,他把外套披在季嘉遇头上,迎着细小绵密的雨丝,往校门口跑去。
季嘉遇紧紧抓着程峫的外套,黑色的外套几乎笼罩住了她一整个人,雨丝落在外套上,却没有拍打在季嘉遇脸上,地上的水洼被溅起。
不知为何,季嘉遇也笑了,脸上的泪痕被带起的风吹干,她看着正紧紧拉着自己奔跑的少年,坚强有力的手臂,一头惹眼的黄发。
原来,他也没有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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