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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辜雪过十八岁生日时高考还没有结束,那天晚上她给瞿孟庭打电话就已经是欲言又止的状态,成年的兴奋让少女的心思按耐不住,恨不得脱口而出那句话。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要他答应她,考完最后一科后一定要在考点外等她。

她也早就跟辜维明和罗美琪报备过了,说考完要跟同学去狂欢,晚点回家。

瞿孟庭知道辜雪想说什么。她看他的眼神早就不正常了,亮晶晶的眼眸迎上来,连生气都散发甜到发腻的光芒。

学校里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原因基本上都能说出一二三来,例如长得帅成绩好性格不算太差。

辜雪总是标榜自己对他的认知跟别的女同学不一样。她浪费很多学习的时间去钻研他喜欢的书籍和球星,耗费诸多精力证明她跟他最投契。

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嘴上冷冰冰地不愿意承认她的用心,却在下了课或者放学后,轻轻拉扯她的马尾或书包,以不跟差生做朋友为由,逼迫她接受自己的补习,弥补因他而落下的学业。

直到收到她送的球鞋,他装酷的眼神冰封在隐隐发窘的眼睛里,他没意识到自己皱起眉头的样子会令她焦虑,穿着廉价帆布鞋的脚后退一步,冷淡地说:“退回去,我不要。”

她强装镇定,一副不在意他自尊心作祟的样子,拼命把鞋盒往他怀里塞,“这场篮球赛你可以不赢,但你绝对不能受伤,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把鞋盒放在地上转身离开。她并不气馁,骑着她的自行车追到他在学校附近租的陪读屋,把鞋盒塞到了他卧室的窗台上。

她留了张字条在上面——

之前我妈要给我请家教补数学,课时费150块一小时。你给我讲过的题不计其数,算时长,每周起码超过三小时。这双球鞋不过1000块钱。

PS:放学时我去问了分数,数学118!谢谢瞿老师!!!

她的字迹很清秀,但写这些话时明显带着急躁的情绪,笔锋很潦草,感叹号力透纸背。

他把这张字条贴在了书桌上。到了深夜,担心小偷路过,才把鞋盒收进房间,搁在床底不打算穿。

几天后他退出了这场篮球比赛。

他知道,这是她不再买零食买杂志吃夜宵,靠省吃俭用一个月换来的一双名牌鞋。但他也知道,她有一个在美院学油画的发小,随手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就是时下最流行的苹果手机。

……

辜雪走出考场,左等右等,始终看不见瞿孟庭的影子。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都提示关机。她失落地去到医院,问病床上的阿陶,是不是自己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阿陶为了帮她,给瞿孟庭发去一条消息,说自己情况不太好,让他这几天来看她。瞿孟庭说抱歉,他来不了,他已经回到岛上帮妈妈照看杂货铺,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台风,他得在家守着。

台风真的来了,市区也受到影响,辜雪在家三天没出门。罗美琪拿着她的估分到处打电话咨询能不能上本地的师范大学,得知是稳妥的,又开始祈祷她估分准确。

辜维明知道他们班的瞿孟庭成绩最好,顺嘴问一句他应该会去北京的吧。辜雪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班级群里大家都回复了班主任的估分情况,只有他始终是沉默的。

再见面是出分后回学校填志愿,辜雪还没进教室,就听见有人说瞿孟庭被班主任叫去见港大的招生老师。

原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根本没有失利,他就是不想联系她。

最终他放弃了去北京,也没有留在本地陪着妈妈,真的选择了去政策更优的香港念书。

班主任感叹这是最好的结果,连助学贷款都不必申请,直接省去了为四年学费和生活费发愁的烦恼,他妈妈再也不必再苦哈哈地挤轮渡为岛上的小店进货。

瞿孟庭离开本地去港大的前一天,辜雪一个人上了岛,穿着蓝色的连衣裙站在大风中红着眼睛跟他表白。

她用不容拒绝地语气对他说:“我就是要你做我男朋友。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扔进海里,让你死都去不了香港。”

少年的心如同流动的岩浆被海边坚硬的岩石包裹,站在海滩上的姿态是长久沉默的石像。他的视线穿过女孩飘扬的黑发,没有定点地落入她身后对他而言近乎于虚空的世界,海浪声泯灭在强烈但被压制的心跳声里。

他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安静。

辜雪见他迟迟不开口,生扑过去,踮起脚就要亲他的嘴唇。

他惊慌失措地推开她的脑袋,用斥责的口吻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你干什么?觉得亲过之后我就要对你负责?”

辜雪被他凌厉的目光震慑住,破碎的自尊心变成砂砾在眼睛里起舞,眼圈很快红掉,淌下酸楚的泪水。

可勇气跟爱意足以倾覆所有羞耻心,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打算丢弃最后的尊严,用倔强瓦解他的伪装。

她不信他对她毫无感觉。

女孩身体柔软如海浪,瞿孟庭一瞬间失神,清醒时已经任由她抱紧。为了不让她靠近自己的心脏,他微微弯下腰,让她的脸贴近自己的颈窝。

她的眼泪和鼻涕蹭在他的领口,像咸涩的海水席卷黑色礁石,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纯白的印迹。

听她哭声平缓后,他才无情地开口:“你跟阿陶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往后你要是愿意跟我做朋友,我们友情继续。如果不愿意,那就做陌生人吧。我对谈恋爱的事毫无兴趣,对你,也从来没有过超越友情之外的动心。我喜欢的女孩必须要能跟我比肩,辜雪,你差点意思。”

……

同事约一起吃晚餐,辜雪回过神,戛然而止的心绪变成重感冒时堵在鼻腔和喉咙里的物质,横亘在身体里。

“今晚有事。”她笑着婉拒。说完摸到手机打给桑伊伊,问她有多少东西需要搬,她得看看要不要借辆车。

桑伊伊刚从继父家出来。她还掉了所有的欠款,却没能拿回辜煜文送给她的戒指。继父的儿子,那个猥琐混账的家伙,说戒指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可能掉进马桶里了,也可能在沙发底下的哪个角落里,如果她要,就趴在地上自己找。

她临走时掀掉了他们父子养在门口的发财树,伴随着花盘破碎的声响飞快地跑下楼。一直跑进寒冷的冬夜里,大口喘气,可没缓过来多久,就又为如何快速还瞿孟庭的一百万而发愁。

她猜测辜雪也不太愿意跟瞿孟庭产生过多瓜葛。

刚认识辜雪时,总觉得她像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一问才知道,她高中最好的朋友因病去世,而她最爱的男孩去了香港后再无音讯。

她每晚都偷喝一瓶啤酒才能入睡。

两年后,她终于愿意和安晋扬开始约会,桑伊伊很确定,那是因为安晋扬赢下了一场很艰难的球赛,他是赢给辜雪看的。

辜雪说,好奇妙,瞿孟庭欠她一场球赛……

而安晋扬是个跟瞿孟庭有同等好胜心的人。

寒冰一样的少年必须要成为过去式了,她要拥抱一颗为她燃烧的太阳,才能不辜负这大好的青春。

那一年的圣诞,她和瞿孟庭再次在阿陶的墓碑前见面,她不再仓皇逃走,而是昂首自信地站在他面前。

“我谈恋爱啦。”她笑容灿烂地说道。

他一声轻描淡写的恭喜后,先转身,走下台阶。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又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瞿孟庭身上依然穿着几年前的那件黑色羽绒外套,而辜雪烫卷的长发上别着安晋扬送的钻石发卡。

他没入暗夜,她在台阶之上闪闪发光。

……

桑伊伊说东西不多,不需要借车,约辜雪在换乘的地铁站碰头。

两人见了面,辜雪把冰凉的手掌放进她的大衣口袋里,眼睛看着路线标牌,抱怨着:“瞿孟庭套你话了是吧,反正你肯定不会主动跟他讲我被打的事。他可真鸡贼。”

桑伊伊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又叹气说道:“施嘉祈肯定是多心了。可按照我目前跟他的发展,他犯得上多心嘛。男人都是小气鬼。”

“你昨晚在施嘉祈家睡的?”桑伊伊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个男人。前几天想起或许在辜煜文的旧照片上看过,气质的确很出众。

辜雪苦恼道:“邪门了,我一见到他就想发.情。”

说完自己笑起来,又悄悄问桑伊伊:“你想我哥吗?大冬天抱着睡多暖和呀。”

“我……冷我会开电热毯或者空调……”

“你肯定很想他!辜煜文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这是桑伊伊曾经的原话,但辜雪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搂紧桑伊伊,“我不push你,今晚我抱着你睡。”

桑伊伊转移话题道:“瞿孟庭都跟你说什么了?”

“不提他。”辜雪一句话带过,拿出手机给施嘉祈发了张自己的照片。

“你又去撩他啦,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桑伊伊问。

“当然喜欢。”辜雪顿了顿,又说:“只要是我选的,我都喜欢。”

就像她不可能没喜欢过安晋扬,否则也不会难受到要去看心理医生。报告是伪造的,那是因为她测试没有做完就走了,那上面的评分百分之八十都是当天的真实数据。

但很快就移情别恋也是真的。

从深情到多情,是少女到女人的蜕变。辜雪不后悔为瞿孟庭流过那么多次眼泪,也不后悔和安晋扬一起走过漫长的七年。

爱在她心里不分薄厚轻重,爱就是爱。人这一生,就该爱很多人,体会不同种爱。

圆满不必成为爱的目的,如何享受过程才是值得深耕的主题。

-

瞿孟庭回到办公室,想去垃圾桶把那个手作艺术品捡回来,但垃圾已经被保洁阿姨清走。

他打给助理追问这件事,已经下班的助理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老大,这可是你让帮你下单的,1888贵死了,你都还没给我报销呢,怎么能就这样扔掉?你到时候赖账怎么办……”

“少啰嗦,东西在哪里?”

“在书柜最下面一层,没脏,后来我又擦了擦。”

瞿孟庭挂掉电话后按照提示找到东西,拿出来,却即刻将其敲成碎片,重新扔进垃圾桶里。万一有人捡到了,当成艺术品保存,岂不是还让它留存于世间。

这样伤感且不吉利的情绪作品就应该被粉碎。

她应该把她脑子里残留的对渣男的情分也通通粉碎丢弃。

律师函发过去后并无得到任何回应。瞿孟庭托人查了渣男的动向,他下午带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回家,正是他出轨的对象。

他又记起一个老同学的名字,这个人认识辜雪的堂姐辜静文。辜静文是传闻中的神奇女侠,她如果知道妹妹被欺负,那辜雪的安全会多一层保障。

-

施嘉祈和同事们泡在小酒馆里,之前发性感照片给他的那位女同事也在,看向他的眼神有旧事翻篇又起新意的黏糊感。

他避开视线,不再往她落座的方向看。

女同事悠悠然开口道:“Bonnie跳到甲方后顺风顺水……”

知情他跟Bonnie有过暧昧的人不算多,但她撞见过他给Bonnie点烟披外套,那已经是初春的故事了。

施嘉祈淡然听他们闲扯这段八卦,酒杯在手掌里没有规律地旋转,心里想起辜雪一个小时前发来的自拍,他还没有回复。

他想,只要他不说难看,她或许今晚还是要来。

其实见面的频率不算高,比起从前那些有固定相处模式的搭子,她真的很像是一只醉酒的蝴蝶,让他偶尔摸不清她想要飞舞的方向。

他拿出手机,在暧昧灯光下再看一眼她发来的照片,明明是非常保守只卖弄可爱的造型,他却顺着她堆叠的围巾看见了她锁骨之下的风情。

那是晨光熹微的时刻,两颗浑圆温热的软球短暂地裹挟住坚硬却无骨的地方……

他回复道:晚点再拍一张。

辜雪:想得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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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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