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苏衡捏着手中的登机牌,指尖把边缘都掐出了毛边。
“雪儿,我可以允许你逃走,我没关系的,因为……你是逃不掉的。”
苏衡低声叨叨完,抬眼浅笑着,像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似的。
机舱广播内第三次催促:“前往帕劳·科罗尔的旅客请尽快登机。”
苏衡闻言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看着最后一条微信信息、他开心。
他翻看着聊天记录,目光一直盯着他们的对话框:
雪儿:【我不想看见你,就算你想找我,也找不到我。】
苏衡:【没关系的,我已经上飞机了,你等我。】
雪儿:【你上飞机?你要去哪里找我?】
苏衡:【我知道你去了‘帕劳·科罗尔’参加演出。】
雪儿:【随便你,总而言之我不会见你,绝对不见!】
苏衡:【老婆,只要能远远的看你一眼,我就知足了。】
他能想象到慕凝雪看到消息那一刻,皱眉又忍不住翘嘴角的样子。
这会儿,他锁上手机,心里那点儿忐忑竟然变成了孩子气般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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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个小时之后,热带地区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玻璃廊桥的尽头,人群像是潮水一样涌过去,又退下。
苏衡明明查到了慕凝雪在此演出,这里却没有慕凝雪的身影。
他拖着行李站在到达厅中央,汗水顺着背脊往下滑落,湿透了他的衣衫。
“cao啊!我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还是我买错机票了?”
苏衡低头核对着手机里慕凝雪的登机牌,航班号、日期、目的地——全对。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苏衡着急的拿着手机拨出号码。
顷刻间,他单调的等待换来了耳边循环的,一遍、两遍、五遍……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机械是女声用英文、中文、帕劳语轮流提醒,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想起慕凝雪离开前背对他的时候,肩膀在他眼底轻轻的颤了一下。
那时的他还以为,慕凝雪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其实那是她内心煎熬的不自觉发颤,只可惜苏衡没有多想。
在傍晚时分的科罗尔港的海岸上,夕阳把海面烧得全面通红。
苏衡沿着码头来回走,行李箱轮子嘎吱嘎吱,像是坏掉的节拍器。
他举起手机,信号格空空荡荡的,最后一格电跳出了红色警示。
就在这一刻,他的屏幕亮了,一条延迟送达的短信落入了他的眼底。
-
你果然还是跟来了,可是这一回,我想一个人把那段路走完。
你不用担心我走远,等你真正明白“失去”的滋味,我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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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从海平面吹来,带着咸涩的腥味,苏衡攥着手机,指骨发白。
他猛然抬头看着四周,他多么希望可以见到慕凝雪。
只可惜,他看见的只是一只白色水鸟掠过天际,翅膀被夕阳镀成金色。
“雪儿,你在哪?你到底在哪里?”苏衡对着天际喃呢出声。
这一刻,他终于垂眸承认,慕凝雪不是在赌气,她是故意在惩罚他。
而苏衡,必须学会在没有她的世界里,自己找回家的路,安心等待她。
-
彼时,慕凝雪站在海岸酒店窗口,盯着苏衡,垂眸看着机票落下了泪水。
“苏衡,是你先离开我伤害我的,这一次我要惩罚你。
罚你等我回到你身边,罚你去承受一段时日流言蜚语。”
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看到的是苏衡的最新消息:
【雪儿,你在哪?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慕凝雪,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在哪啊?】
慕凝雪大拇指发颤着滑动手机屏幕,最后简单的写下了六个字回复。
雪儿:【安心等我回来。】
她的文字刺痛着苏衡的眸子,让他在陌生的热带雨林,再度泪湿了眼角!
转眼半年光影逝去,短暂的时光对于苏衡极其的漫长。
远比在伦敦那一年,他觉得这半年才长久得像是……几个世纪似的!
因为在伦敦那一年,他的手下时时刻刻都会转达慕凝雪的消息。
这半年来,他不是没有寻找过慕凝雪,而是每一次他都会晚到一步!
每一次他以为他和儿子就要见到她的时候,慕凝雪都逃走了。
一百多个日日夜夜,苏衡一直在痴情的跟随着她的足迹。
每次扑空他都会失落归家,在沮丧中抱着她的照片喝得醉醺醺的。
深秋的风裹着枫叶的碎金,打着旋儿掠过苏衡的肩头。
苏衡抱着小寒站在异乡的一排老枫树道路上,那道红像浸了蜜的晚霞落了满枝。
落在他眼里的是一片空茫,他知道慕凝雪最爱这样的地方。
因为结婚后的每一年,她都会踮着脚摘几片枫叶的树叶做捧花。
那时候,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似的,她告诉过苏衡……
【苏先生,秋天的第一捧花,我要送给你十年。】
——
“爸爸,爸爸……要妈妈……”
一岁半的苏慕寒的奶声,裹着软乎乎的鼻音,像颗化不开的麦芽糖。
苏衡这才惊觉自己抱孩子的手臂绷得太紧,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瞧着孩子的后颈被勒出浅红的印子,他连忙松了手。
孩子在他怀里摇晃着小胖手,软乎乎的指腹还沾着刚才吃苹果的甜渍。
他捧住苏衡的脸轻轻摩挲,拇指歪歪扭扭蹭掉了他眼角的泪。
“找妈妈,要妈妈。”孩子的发音还带着奶泡,尾音像根细弦,轻轻颤。
苏衡闻言鼻子泛酸,喉咙也瞬间发紧,他还没出声,苏慕寒便哭泣起来。
苏衡手足无措的哄着他,最后自责的对着空气,声音都是压不住的哽咽。
“是爸爸不好,都是爸爸的错误,妈妈会回来的。
等妈妈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重新团聚的。”
夜晚的酒店客房内,苏衡攥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白天的拨号界面。
他拨过去,依旧是机械女声……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届时,小寒寒拽着他的衣角,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浮着雾气。
“妈妈,妈妈,要妈妈,找妈妈。”
盯着他睫毛上挂着的泪水,苏衡心疼的点开了手机里的录音。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和自己平视,拿着一片枫叶递给了小寒寒。
“寒寒,快睡吧!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苏衡用发颤的声音安慰着孩子。
听着慕凝雪离开时,特意为孩子留下的,她亲自为宝宝唱的儿歌。
苏衡拉着小被子裹着孩子,垂眸暗想:
雪儿,等到小寒喊‘妈妈’更清楚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我已经为了你,放下我那点儿可怜的自尊,我究竟还要怎么做?
想起一周前张姨整理衣柜时,在慕凝雪常穿的大衣口袋里摸到的病历单。
泛黄的病例上写着她【产后焦虑症】的疾病,以及确诊的结果!
那时候的他们正在闹离婚,他根本没有去追问慕凝雪复查是什么结果?
他以为自己出了车祸,远走伦敦是为了慕凝雪好!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自己错过了多少她藏在背后的脆弱。
小脑袋瓜在他怀里蹭着他的手臂,这会儿已经安稳的睡着了。
苏衡红了眼眶,拿出手机发送了微信语音消息……
【雪儿,不要丢下我们,我离开你是因为我......我怕自己不够好。】
【小寒寒每天都在哭着找寻你,我求你,求你……回来吧!】
【我都看到了,我上个礼拜才知道,你在产后得了焦虑症。】
【如果你真的那么厌恶我,我可以放弃你,甚至放弃我自己。】
做完这一切,苏衡把小寒搂进自己怀里,心疼的攥紧了拳头。
他的下巴抵着孩子软软的发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慕凝雪在电话那头攥着手机,手掌发颤,没忍住的泪滴落在了手机上。
第二天一早,苏衡抱着孩子望着室外的天空,瞧着太阳光漫上来的画面。
他把儿子的辅食罐、慕凝雪未织完的羊绒围巾、儿子周岁前拍的全家福合影,整齐的收到了行李箱。
“儿子乖,我们现在就回家。”他对小寒说着,声音轻得像没有力气,无奈的补充:“爸爸以后再也不带着你出门了,我们回家等妈妈,安心的等着她。”
他想: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或许要等更久。
不过没关系,慕凝雪回家的这扇门,他永远都会为她敞开着。
因为门里有他们爱哭的孩子,有件她没织完的围巾,还有……
苏衡为他保存的整整七个月的,世界各地的机票和车票。
苏衡温热心跳的心脏永远记得,十八岁的慕凝雪是怎么让他一夜钟情的?
一周之后,12月7日,星海市迎来了一场初雪。
雪片像是撕碎的云絮,一团一团砸在落地窗上。
苏衡带着孩子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的茶几上散满着登机牌和车票。
帕劳、冰岛、塔斯马尼亚、赫尔辛基……每一张都表达着他对她的深情。
他把它们按日期排成扇形,好像这样就能拼出她的足迹。
手机电量只剩 30%,微信界面停在了她最后回复的一条绿色气泡上。
雪儿:【安心等我回来。】
六个字,苏衡读了 172 个日夜,读到每一个笔划都长出倒刺,扎进指骨。
“我会等你的,等到儿子两岁,三岁,五岁,十岁,等你一辈子。”
同一时刻,慕凝雪手里攥着一张返航【星海市】的机票,纸质脆得像秋蝶。
“苏衡,我惩罚你的同时也在惩罚我自己。
如今你的罚期已满,我该回去如期赴约了。”
她站在机场低声唤着苏衡的名字,声音温柔的像是一阵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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