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药铺的青瓦屋檐上被晒得泛出琥珀色的光泽。
柜台后的百眼药柜层层叠起，木抽屉被正午的日头镀上了金边。
沈青阳正坐在前台上为着人把脉，他收了收手，吩咐了沈芷萱捉了几位药材。
那位病人拿了药，道谢前脚刚离开了。
一只修长的腿便迈进了门槛，沈青阳闻声抬首望了过去，“二皇子？”他迎了过去。
沈芷萱听到二皇子二字猛得抬眸对上了他那明眸，他今日穿得依旧是一身内敛的衣裳，看了一会便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续而理着手中的药材。
近日宋严轩一直为沈芷萱递纸条，或者是一些稀奇物件。
沈芷萱却故作没看见，他见她毫无音讯非但不放弃，却更为频繁的往府内送着东西。
沈芷萱心里有些不好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让小厮全都挡了回去。
毫无半点回应，又见不着面，这让宋严轩如焦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敢问二皇子今日有何事啊？”沈青阳跟着宋严轩后面走着，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严轩动静那么大，沈青阳怎会不知呢？但见小女一一回避了也不想多说什么，生怕多问一句，沈芷萱会多想，误以为他是希望她与他结缘，而草率的决定了自己的终生。
他不想干扰她的决定，希望她自己去拿定主意。
“我近日总觉得心口不畅，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胸口，茶不思饭不想。”宋严轩进门后始终盯着正整理药材的沈芷萱。
沈青阳怔怔地望着他：“敢问四皇子可有心疾？容我为把上一脉。”
他做出了一副请示的手势，请宋严轩落坐，自己侧坐在了反向。
他搭在宋严轩腕处的，听了许久也没瞧出啥病症，倘若真有什么病也不会来他这，究竟处于何心，他们都心知肚明。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得配合着他演戏，沈青阳收了收手：“二皇子的脉博匀称、节律整齐、力度适宜，我只能瞧出二皇子的身体很是康健，且恕在下无能，不能瞧出啥病来。”
宋严轩收了收手，自嘲一笑：“沈大夫医术高超，既都说了无病便是无病，或许身上确实康健，”他低了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口，“可这心里确实有了病。”
沈芷萱闻到此话微微侧头向他那瞟去，却不想被宋严轩正抬起的眸子撞个正着。
如受惊的小鹿，立刻收回视角继续忙着。
沈青阳来回徘徊地望着两人，又开口道：“二皇子说的可是心病？”
“正是！”宋严轩不着痕迹地向着沈芷萱靠近。
沈芷萱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刚回头便与宋严轩撞个正着，恐慌地想从旁侧走开却被宋严轩拦住了。
见她垂着的眼微颤的眼，宋严轩轻声道：“沈娘子似乎很怕我？为何不敢看我？”
沈芷萱依旧不语。
一旁的沈青阳见两人在铺内前堂暧昧不清的距离，微咳一声，两人听到这声音才稍有收敛。
沈青阳：“心病还得心医治，既然这般沈芷萱你去里堂为二皇子瞧瞧吧。”
沈芷萱望了眼沈青阳，又抬眸看了一眼凝视她许久的宋严轩，应了声便走到了内阁，为宋严轩掀开布帘。
进去地宋严轩望着面色瞬间柔了起来，“你为何要这样待我？明明那日我们已经说得很好了，为何转眼间你却又这般待我？”
沈芷萱望着他真挚的目光轻舒口气道：“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二皇子为何偏要执着于我这棵树上？”
“世上女子是多，但沈芷萱却只有一人！我不懂？你为何总不能明白我的心意？不信我呢？我的真心明月可鉴，我可对天发誓，我此生若非你沈芷萱不娶，我也宁可孤老终生！”宋严轩伸着手对着天发誓道。
沈芷萱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将他的手扯下道：“你……你，”她又轻叹了口气：“我不配。”
宋严轩急着握着她的手，“有何不配？我说了你配你便配！”
她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宋严轩见她还是不肯发一声，“你就说你是否讨厌我，最后问你一遍，莫要骗我。”
“我怎会厌弃二皇子呢，二皇子就真的丝毫不记得我那晚同你说的话吗？”
“记得自然记得，我什么都不在乎若是你介怀身份这皇子我可以我便不做，我只想与你长相厮守一身！我此生别无他愿。”
宋严轩将沈芷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你瞧出我的心病了嘛，可斗胆求沈娘子为我医治吗？”
沈芷萱触到他温热的胸口处时，心口一颤，手也连着一抖，却被宋严轩稳稳地按压在胸口。
她能感到那颗宋严轩那颗温热、狂跳的心脏。
“听到了吗？它也只会为你这般跳，只有你！只会是你。”
沈芷萱挣了挣手，宋严轩便松了手。
“四皇子，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说着走出了里堂，眼角却沁着泪。
若是再晚一些出去恐怕便要被宋严轩看到了她失态的模样。
她是这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一个很容易多虑的人，身为皇子的他无法给予她这些安全感，她不想让自己那么痛苦。
虽嘴上说着漂亮，但若是行动起来又岂会如此轻松？就算他乐意但旁人呢？哪有皇子只娶一妻的说法，旁人又会如何说他呢？
宋严轩独自一人在里堂，茫然无措，许久才失魂落魄地挪着步子往外走去。
沈青阳看着背着他，眼泪却往外不止的沈芷萱，又望着落魄的宋严轩，思酌良久，走到了宋严轩旁边。
“四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沈青阳小声问道。
见他目光呆滞地点了点，便带他来了个离沈芷萱稍远的地方，轻声道：“小女心思缜密，这是她优点也是缺点，因为这也常常伤害到她自己，说来也惭愧，一直教养两个女儿要做个坚韧之人！可却望了告诉她们有心事是要学会说出来，不应总独自去面对，两人遇到何时都不爱往外说，只愿自己去消化。”
沈青阳望着背影单薄的沈芷意眸子溢着心疼，“我这个大女儿啊，不禁自己憋着，做人也憋屈，什么都自己扛着，受了欺负也装作无事，性子过于软了。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她或许觉得这般对于你们都是伤害，你便多给她些时间吧。”
宋严轩抬了抬首，刚还想问些什么便见外头来了要望病的人。
只好垂了垂眸子走了。
＊
数着日子，今日便是在坊华酒楼举宴之日。
沈芝意穿着绿色的褙子，里头黄色的内衬，看得好不精神。
她带着芸儿与铃儿一同来了坊华酒楼。
酒楼内，大家已都落了坐，许多文人墨客，还有布衣百姓，也有来凑热闹的贵客。
沈芝意到了坊华酒楼一眼便看到了躲在角落的许适之，她面露喜色，穿过人群，走到他身侧，有些欢喜道：“你怎么来？今日不忙了吗？”
许适是拍了拍他旁边的凳子：“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沈芝意坐了过去，唇角上扬，“哪里还要特地麻烦你啊？”
“嗯，也是。”许适之撇了撇嘴，装作失落道：“这样看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芝意轻瞪了他一眼，笑意却未褪：“又在逗我！”
一旁的铃儿与芸儿，还有在许适之身后的陈尧相视一笑，就要这样！两人可真是甚配！
“请各位宾客落坐！我们的活动马上便要开始了。”张二敲了敲铜锣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静了几分。
先开始的是点评糕点，人们七嘴八舌道，而沈芝意和许适之二人正尝着雪花酪。
许适之轻抿一口，又望向了正发呆的沈芝意，柔柔地问：“在想什么？”
沈芝意回了神，笑了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惋惜这吴文与郑晓盛，她二人如此相依为命，也不知这郑晓盛要多久才能接受，吴文连他事后地事也料理好了，看来病非好病，唉……”
“人各有命，没有踏不过去的路，也莫要再为这些事想太多。”
沈芝意回想着吴文当时真挚的神情心里泛起着一道道波澜，但听到许适之这话有些狐疑：“你……怎么怪怪的？”
若是之前的许适之只会附和道是啊，或许细问些，又或许与她换个话题，让她不在此事忧神。
可今日他却说，人各有命？并非半分同情心理。
似乎也意识到刚刚那番话有些冷漠，语气也立刻放柔道：“既然改变不了的事便不如少去想。”
沈芝意没有回应，细想也是如此，或许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想太多吧，自己多虑了吧。
须臾，见人们都点评得差不多了的许适之猝然站了起来：“我认为福寿双全味道最佳的便是绿豆糕。”
有一位男声应和到：“确实这绿豆味道是挺不错。”
许适之笑了笑继续道：“这是本铺第一个出的糕点！却也是最使我难以忘怀之糕，口感细腻，清爽回甘。”
“唉！这是我们榜眼许大人吗！我曾听说这福寿双全东家的绿豆糕便由他母亲学的！许大人如此喜爱着绿豆糕！我们吃了能否也若许大人般学业有成？”那男人认出了许适之娓娓道。
沈芝意望着了许适之，轻笑一声，难怪说想来帮忙，原来是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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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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