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斯盯着他一点一点靠近自己。
面前的人类已不再是真实的人，而是由内心欲念幻化成的一个符号，不断蛊惑他。只要他应下，这份美梦就能一直延续下去。
它会给予真正的sweetie永远无法带给他的、热忱的、沉沦的爱，双方迷失在为彼此编织的梦里，所有最深刻的情感都会在毁灭的那一刻彻底完成。
这是洛维斯一直以来期盼的。
它快要得逞，咫尺的距离却忽然停住了，洛维斯盯着人影一点一点随风消散在视野内，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他转身纵入幻境出口，去寻找真实的sweetie。
无法满足他所有期待，相处起来有时甚至还会变得无比尖锐的sweetie。
身后一切化为泡影碎片，聚成头顶溶溶清亮的月，洛维斯回到这片熟悉的夜空，睁开眼时总觉得有些不真切。
他试着挪动身体，感觉身上什么重物压着。定睛一看，发觉路伽正一动不动地趴在自己身上，脸色痛苦煞白，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sweetie！”洛维斯伸手触到他的躯体，冰冷、僵硬。幻境里生离死别的记忆又袭上来，他慌张地抱起人，连忙飞回斯特兰德家......
炉子里跳动的火焰渐渐温暖了整个屋子，床上人体温回暖，恢复意识，虚睁着眼睛看见床头的血族。
洛维斯将人类身上的绒毯裹紧了些，生怕他冷着，又伸入被褥探他的手温，确信正常后悬着的心才落下。
路伽轻轻抽出手，不让洛维斯握，闷着不发一言，从床上慢吞吞坐直身体。
洛维斯将这一瞬的情绪快速掠过，不徐不慢地提及正事：“猎人协会已经把伊芙莎的遗体送来了，她刚刚接收了神鸟之羽的力量，过段时间应该就能醒来。”
“嗯，谢谢。”他不失客气地道谢，一个眼神都没回，态度疏远。
一条无形沟壑正在两人中间加深。
也许是在水里泡久了的缘故，路伽还没彻底缓过来。他捂住头，皱着眉头痛苦喘息。
洛维斯慌忙上前，凑近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头疼？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洛维斯无视路伽在幻境里对他说的一切，继续以模棱两可的态度，对他进行过分亲密的关心。
路伽神色恍惚地看着面前放大的脸，眸光迟疑着闪烁了会儿，又当即皱了眉头，心底的抵抗情绪蓦地被唤醒。
“洛维斯，好玩吗？！”他已经受够了这种似是而非的关系，一把推开对方，“你觉得好玩儿，我不想陪你玩了！去养狗吧！狗听话！不用整天猜你那心思，你稍微摸一摸它它就会黏上来，正好配你！”
他自顾自地掀开被子下床，四肢还没完全恢复，落地瞬间“哐当”跌倒，洛维斯赶忙扶起他，把人带回床上，用双臂紧紧圈住他，不让他离开。
路伽龇牙咧嘴地抵抗，使出浑身的劲儿推搡。他被绝对的血族力量压制着，挣脱不了一点儿，行动占不了任何上风，就只剩下一张利嘴还在不断输出。
“还不明显吗？我话还没说明白吗？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别的纠缠，无论好的还是坏的！烦死了！滚！滚远点！”
“你想跟我断干净？你想彻底摆脱掉我是不是？”洛维斯克制着激动的语调，脸色不自在地抽搐着，“你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微凉的唇突然降下，路伽恍惚了一秒，随后更加拼命挣扎起来。洛维斯探舌临摹他的唇缝，紧扣住下颚逼人张口，下一秒就将温热缠绵的呼吸全都送了进去。
路伽打他踹他，很快没了力气，被洛维斯牢牢压制在床上，成了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他躺在二人交织散落的衣堆里，被抚摸，被亲吻，被撩拨起原始的**，被膝盖压制住一条腿，以被迫敞开接待那人的光临。
洛维斯挤进来，带着报复、带着幻境里的记忆、带着不甘与沉重的情感挤进来，好似又回到那间人类屋子，回到那间阴暗的地下室，记起雷雨夜虚幻的拥抱至天明，记起被逼问质问后**与情感交织的宣泄。
“......洛维斯，疯子。”路伽喘息着流汗，碧色眼眸张开一条缝，含着怨气盯着在自己身上折腾的人。
血族的目光黏在人类温热的身体上，潮热、粘腻、绵长：“你讨厌我，可以对我做更过分更恶劣的事，但是你不能推开我。”
他低头试图再次封闭翕张的唇，喉咙却蓦地一紧。路伽目光凶恶地掐着他的脖子，不断收紧力道，他以怨报德，那自己也要报复回去。
洛维斯喉咙滑出一声短促的“呃”，眼眸急剧骤缩，涣散着又飘飘落到路伽身上，笑了。
sweetie触着于血族而言危险又暧昧的地方，是将他人的血饮入身体里必经的部位。这行为唤醒血族潜在的欲-望本能，洛维斯顿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跟着酥麻起来，蚂蚁在咬似的又痛又愉悦。
对抗加速溶解彼此，两人湿汪汪地融合成一滩。路伽敌不过他，一下撒手，痛斥开骂：“洛维斯！你有病！你有病！你自己疯！还想拉着我一起疯！”
碧眸里的亮光越来越稀薄，但依然狠着一股劲儿瞪洛维斯，他抄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向身上人砸去，被对方利落地扼住手腕，东西掉在地上，眼眶里的水雾也聚拢一堆，从汪洋蓝海里淌了出来。
他们似进入了一条道的迷宫，起点终点一眼就能望到，但两人还是迷失在里面，磕磕绊绊撞着墙壁头破血流。
洛维斯任他扯任他拽，就是不留机会让他推开自己。路伽颤颤着在洛维斯掌心得到彻底解决，又迎了最后的余波，在闭眼前难得乖巧一次接受了洛维斯安抚的吻。
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个没什么自制力的人。
仆人来过一次房间，给床换了被褥。路伽穿着干净衣服，躺在床上沉沉睡着，不止因为方才的折腾，还有在幻境里消耗了太多精神气。
确信对方睡得足够安稳，洛维斯才起身离开房间。风呼呼地从远处吹来，送来鞋跟落地的声音，洛维斯转身，看见女人的倩影在风中伫立着。
琳盯着眼前神情淡漠的男人，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她从未想过洛维斯会涉足人类的事，自己无知无觉给伊芙莎带来了麻烦......
“大人能手下留情，感激不尽。”
她向他问安，洛维斯应了声，维持着不温不热的态度，琳斟酌片刻，开口道：“斯特兰德先生，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您——巴特大人没有死，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尽管这点存在很微弱......”
她向他提供这份消息，来意自然不言而喻。两人在沉默中达成某种默契，琳望他一眼，转身走了。
......
路伽在床上悠悠醒来，恍惚盯着天花板，视野里红蓝黄的色调图案逐渐清晰，汹涌澎湃的记忆也跟着重新想上来。
花窗玻璃的红色调吞没了其它颜色，倒映在碧蓝眸子里愈燃愈烈——
斯特兰德家，客厅。
莉娜笑眯眯地张嘴吃下莱诺喂来的食物，点心不需咀嚼，入口即化，很适合血族的喉管。
“在外面一边躲太阳，还能一边学做点心学这么好？”
“差点就学死了。”莱诺似哀怨地看她一眼，又切了一小块喂给对方，“我的学习都是在夜间，当时差点被人类当作怪物抓起来。”
莱诺放下刀叉，望着托腮的女人，又问出那个问题：“亲爱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莉娜噗嗤一笑，眼眸流转着看向他：“去哪儿啊？去人类世界上演两个怪物大逃亡的游戏吗？”
“你会畏惧死亡吗？”莱诺深深看着莉娜，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我觉得你好像在期待它，这让我感到十分不安，我很害怕，你让我很害怕......”
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我的生命在十七岁那年大火就终结了，以后每一天都是以不明状的躯体活着的——”
就在这时，楼上突地传来一阵“碰碰”砸东西的声音，听上去凶烈又愤怒，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莉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去看看。”
她寻声而至，驻足门前。路伽还在砸，气势汹汹不可挡，直到门被叩响了几声，他才注意到来人。
“在别人家砸东西，有点不太礼貌吧？”
路伽怒极反笑：“洛维斯礼貌吗？他是什么很礼貌的人吗？”
金发人类显然气极了，莉娜很好奇洛维斯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于是悠哉惬意地倚着门框，看着人类又“哐哐”砸了起来。
“洛维斯人呢？！他人呢！？”路伽如狂兽般嘶吼。
“一早就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路伽砸得更凶烈了，合理怀疑要是洛维斯在场，他会把他的头拧下来砸。
“喂——”
路伽停下动作，看向喊他的女人。
莉娜唯恐天下不乱，又添了把火：“倒也不用这样想他。”
登时一片狼藉又添狼藉，路伽手里的东西轰轰烈烈成为了他情绪宣泄的殉葬品。
莉娜拿手指堵住耳朵，感慨有时听觉太好也不是件好事，又笑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了最后一句：“你要是没砸过瘾，洛维斯房间路认得吧？你还可以去那里砸。找不到路，可以问仆人，他们会很乐意告诉你。”
她礼貌替他关上门，把一部分闹声阻拦在里面，又拉住仆人叮嘱：“等他恢复正常后进房间清点下损失，全都记洛维斯账上，还有我的房间记得锁好别让他进去，其它房间无所谓。”
莉娜说罢，踩着步子施施然离开了。
......
头该被拧下来砸的人终于回来了。
莉娜瞧着洛维斯从外面走进来，嗤地一笑开始调侃：“你的小情人今早发了好大的火，你对他做什么了？”
“他身体好了？”
“不仅好了，还好得活蹦乱跳，砸坏了不少东西，你们就离开了斯特兰德家两天，关系已经发展到我看不懂的程度。”
洛维斯什么也没回，径直走上楼，来到路伽房门前。他踟躇着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是放弃了。
推开门大概会得到一个满身怨气的sweetie。从情绪中抽离，回归理智来评判，他昨晚做得确实过分，但承认这点并不会让他做出改变，洛维斯还是会让相同的事重演。
这个节骨眼，还是减少见面比较好，免得让他看见自己心烦。
洛维斯自诩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离开原处，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推开房门，什么东西“砰——”一声瞬间从鬓角擦过，金发碧眼的人类赫然出现在视野里。
“哦，你还敢回来，你怎么不去死？”路伽语调淡淡的，坐在供洛维斯休憩的棺材上，迅速给弹匣装满子弹，又举起手朝着目标连射几发。
洛维斯正式开启他的逃亡游戏。
“砰、砰、砰——”
洛维斯行动迅捷，一一躲过，他没有遵循游戏规则走逃亡路线，相反，朝着发出子弹的中央靠近。
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时，洛维斯近了路伽身，就对方手握住枪抵着自己胸口：“还有子弹吗？”
微凉的指尖覆上对方扣扳机的手指，洛维斯推波助澜他最后一枪。
路伽手一偏，靠巧劲儿令枪口偏离位置，子弹登时从两人侧边发出，“哗啦啦”打碎了墙壁的镜子。
紧接着他奋力甩掉手中枪，拽住人手臂拉近自己，强势地吻上去。
洛维斯一愣，撑在人类身体两侧的手缓慢抬起，想抱住他。路伽却在此时奋力抬膝，狠狠作用在他大腿处，对方霎时失去重心，身体往侧边倒，一条腿跟着弯曲着地。
路伽趁机又袭击了他另一条腿，另一只膝盖也落了地。路伽摁他肩膀，拼命将他往下摁，同时又扯着他的脖颈，逼迫对方跟自己接吻。
洛维斯仰头受吻受得失神，气息津液痴缠地融合在一起，吞咽不下淌出嘴角，他被路伽扼着喉咙，第一次惊觉对方也会有如此强烈的侵略性，便愈发珍惜它的来之不易。
他睁开蒙蒙的眼睛，才发现对方其实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路伽又生生扯开两人，低着头眸光锐利：“你喜欢这个吧？”
昨天那场荒唐中，掐着他脖子时路伽恍惚意识到了。洛维斯喜欢控制，这控制无需固定角色分配，无需分清施力者受力者，只要作用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就行。
愤怒的回击反而会为洛维斯提供满意的情绪反馈。
路伽推开又病又疯的人，离开原位去捡扔掉的枪。他擦掉上面的污垢，抬眼看见洛维斯已经站了起来。
“我来跟你告别。”该给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句号了。
眨眼瞬间，洛维斯就来到路伽面前，对方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继续道：“伊芙莎就快醒了，等她恢复好身体，我们会立马启程赶去邻国。”
“然后呢，奔赴战场？是胜利归来加官晋爵娶妻生子，还是直接死在教皇的兵下？”洛维斯一字一句咬着牙，“你最好是后者。”
“我死在哪儿都跟你没关系！”他难以扼制吼出声，又连忙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洛维斯，你放弃我吧，从幻境出来后我就决心放弃你了，我很愤怒明明一切我都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你还是对我做出那种事。我并不反感和你身体接触，但实在是很讨厌你的动机，可能你们血族就是喜欢生产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
“你乐在其中，我无法接受。”路伽迈开腿朝门口走去，“其实我现在也还在期待你给我答复，但是你不会，所以我们干脆终止在这儿吧。”
路伽摸到门把手，刚准备开门离开，一股力道蓦地把他往后拽，令他跌倒在地。
门“砰”地迅速关上，洛维斯从门缝里消失，又听见一声“咔哒”响起。
路伽反应过来，立马跑过去，把手拧不动，于是拼命推门撞门，都无济于事，怒火蹭得熊熊燃起来：“洛维斯你又发什么疯！”
门外声音平静无波：“sweetie，我没时间去战场给你收尸，你就在这间屋子里老死吧。”
“洛维斯你把话说清楚！操！操——”
屋内人一边大喊大骂，一边凶恶地瞪门，洛维斯自动屏蔽掉那些难听的话，怀着愠怒离开了。
......
铁丝弯折插入锁孔，轻轻旋转探寻里面的结构。路伽听到细微的声音，又循着它扭转方向，“喀——”，锁开了。
他难以压住得意的嘴角，心里默默鄙视洛维斯，就这样还想把他锁房间里，做梦去吧！
他喜滋滋推门，然而开了条缝就推不动了，这才发觉墙壁和门竟还连着一条锁链！
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路伽又低声骂起来，气愤地拽了几下，重新想别的法子，一筹莫展之际，忽见不远处的窈窕背影，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喊叫：“莉娜小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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