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的天,就在外面吃啊?”
邬雪青顺手放下车窗,刹那间,嘈杂的人声和热浪一同涌进车内。
人行道两侧小桌椅坐满了人。
邬雪青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好奇地四处打量。她那偏安一隅的世界好像被霍然打开了,短暂往外一窥,发觉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生活方式。
“早高峰,店里不够坐,你看,还有端着面边走边吃的。”
叶嘉木朝前抬抬下巴。
只见一个胳膊挂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端着碗面边唆边快步横穿马路,轻车熟路,仿佛游走在自家客厅。
邬雪青看了眼人行道指示灯,大为震撼,“这不是红灯吗?他就这么走过去了?”
“忘了和你说了,这会儿早高峰肯定得堵一阵,你现在饿不饿?”
“还行……”
这一幕太别开生面了。
早上人流量大,马路堵得寸步难移。
过绿灯的车和闯红灯的人互不相让。行人迈着有本事你就来撞的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大步迈过马路。经过人行道的车也不减速,有种我铁包肉,你肉包铁,试试谁更硬的派头。小小一个十字路口挤出了春运般的热闹。
“我们中午前能吃到早餐吗?”她不太确定地问。
叶嘉木回头看她,商榷道:“要不然我靠边停车,我们走过去?”
邬雪青看看头顶的大太阳,认真考虑了一下,“远吗?”
“要走个几分钟吧,开车估计还得堵半个多小时。”
“那走路吧,这太恐怖了,万一不小心撞到人……”
她发现了,因为他们的车是外地牌照,闯红灯的简直和认准他们一定会让行一样,专门从他们车前面横穿马路。
叶嘉木龟速挪到转向道,在路边找了个就近的车位停车。
车里闷,外面晒。
邬雪青看看烈日,将披肩盖住头,戴上墨镜,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弯腰下车。
“好晒啊。”她抱怨了一声。
“车上没有放太阳伞,忍耐一下,待会我去给你买一把。”叶嘉木给她关上车门,看她包得木乃伊一样,好笑道,“殿下,你什么时候变成不能见光的吸血鬼了?”
邬雪青呲了下牙,“我要是吸血鬼,第一个就先咬你。”
“哎哟,那我可太荣幸了。”
“………”
厚颜无耻。
“这么大的太阳,我才不要晒。”邬雪青拽拽披肩遮住额头,“也用不着你买伞,反正我又不跟你去西藏。”
“是吗?别忘了你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哼哼,这个就算你提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他弯弯唇角,“从你这拿一张许愿卡不容易,我不会随便用的。”
邬雪青说:“我建议你早点用,过段时间说不定我就忘了。”
“我会提醒你想起来的。”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互呛着。
路上人来人往,邬雪青蒙着披肩,像裹在蜗牛壳里的软体动物,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她。
她步伐很慢,闲庭信步般慵懒。
一年四季对邬雪青来说都没有实感,因为无论去哪儿都有开着空调的豪车接送,去哪儿都一定是温度适宜的室内。
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么炎热的秋天。
不过太久没走远路,走两步就开始脚疼,邬雪青皱眉扭了扭脚脖子。
“怎么了?”叶嘉木低头问。
“没怎么。”她重新抬起头,拉着披肩扇扇风,“还有多远啊,我都快热死了。”
“我的大小姐,”叶嘉木回头看了眼,简直啼笑皆非,“我们这才走了不到五百米。”
“你说就几分钟的,我们已经走了快十分钟了。”
“你看看我俩现在的速度,路上的蚂蚁都快被我们踩死了。”
“你是嫌我走得慢了?”
邬雪青双手叉腰,抬着头瞪他。
叶嘉木学着她的模样叉腰,俯身盯着她,“大小姐,能讲点道理吗?我没有嫌弃你,只是阐述事实。”
他居然还反驳她!
邬雪青嘴巴抿了一下,不受他这个气,扭头就往回走。
“错了。”叶嘉木一把拉住了她胳膊,丝滑地滑跪,“别问我错哪了,反正就是我错了。”
邬雪青用力甩了一下胳膊,没甩动。
“热的话,我们就走快点,过完马路就到了,好不好?”
他哄着她,拉着她手臂大步往前走,邬雪青脚下趔趄了一下,不得不跟着小步跑起来。
她用力想挣开他手掌。
可她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体质,哪能和他一个天天搞户外运动的人比力气。他不过虚虚攥着,她就怎么都甩不开了。
扑面而来的热风吹开了她的披肩,邬雪青侧头躲了下刺眼的阳光。
叶嘉木在笑。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能和这位睡美人兼莴苣公主殿下一块出门,他真挺开心的。
一回头,看见她暴露在太阳下的脸,白得太醒目了,他脚步一停,扶住了她肩膀。
邬雪青真是烦死他了,正拧手腕较劲,他先松开了手,将她飘落的披肩盖回了她头上。
太热了,太阳也太大了。
她感到炽热的暖风正穿过他而扑向她。
暖意密不透气,闷湿的汗从她的额角溢出,又被他的手指轻轻揩掉。
炎热、喧闹、一点点眩晕。
她有一刻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某个虚拟世界内。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又看看四周,好像有一瞬间,笼罩在她身上的光,又覆盖到了整个世界上,然而仅仅是几秒,很快,她又觉得从身边走过去的路人又都只是辨不清面目的甲乙丙丁。
“怎么了,发什么呆?中暑了?”
叶嘉木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她抬头看他。
她眼睛里叶嘉木的颜色却很深。
犹豫片刻,她摇了摇头。
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才到今天吃早餐的店。
小小一个店,大抵是位置比较偏僻,和外面热闹的街道比起来,只有两三桌的生意显得有些冷清了。
桌椅板凳都很新,看得出刚营业没多久。老板大概在后厨忙活,前台甚至没有人。
邬雪青在靠近空调的位置坐了下来。
桌上有个二维码,叶嘉木扫了一下,将手机递给她,让她看看想吃什么。
邬雪青划拉了一下电子菜单。
照片完全没有任何修饰成分,甚至还能看到后厨的工作环境。
她没在这种苍蝇馆子里吃过东西,难免有点坐立难安。
“选好了吗?”叶嘉木问她。
邬雪青不动声色把手机推回给他:“我不是很饿……一小杯豆浆吧。”
“就喝豆浆?”
她点头,“嗯。”
“他们家的热干面挺好吃的,热米酒也不错,包子是厨师一大早现做的。”
邬雪青皱眉。
叶嘉木看着她犹豫的神情,笑道:“那先尝尝甜米酒吧,就当尝鲜了。”
邬雪青看了下图片,感觉米酒就像稀饭。
不一定多好吃,但应该至少是干净的吧?
她勉强地“嗯”一声。
下了单,很快,一位挺着肚子的中年妇女端着餐盘从后厨走了出来,还没走到他们桌子边,就认出了叶嘉木,用方言喊道:“叶总,你么样来了噻,也不提前说一声!”
“王姐,我又来打扰了。”叶嘉木笑着站起了身,想接过餐盘。
女人赶紧道:“莫搞莫搞,你是客,我来搞。”
叶嘉木也不争了,又坐下来,解释道:“我准备进藏了,路过武汉,顺路来你这吃个早餐。”
“那你们这趟子打算搞多久呀?”
“11月前回来吧。”
“倒还阔以,过了十一月冷得打抖抖,有些路一封就过不去了唦。”女人张罗着把早餐一一摆好,视线往邬雪青身上瞥了好几次,揶揄地问叶嘉木,“你女朋友啊?蛮标志咧!”
方言不太听得懂,但后面那句邬雪青听懂了,一下被水呛到,侧过头咳了起来。
“不是,我……”叶嘉木扯了几张纸递给邬雪青,话仿佛烫嘴,他“我”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就,朋友。”
“哦!那是还没追到噻?莫灰心咧!”她挤挤眉眼,又和邬雪青道,“叶总人真的不错,还从来没看他带其他女孩子出来过,你给他个机会嘛。”
邬雪青刚缓过来一点,又呛得米酒要从鼻子里喷出来了,咳了个惊天动地。
叶嘉木哭笑不得:“您去忙吧,我们这老熟人了,就不用招呼了。”
现在小年轻脸皮薄得呢。
老板娘笑着走了。
“老板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叶嘉木抽了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给她轻轻擦掉唇侧的水渍。
邬雪青侧头撇开他的手,环顾了一下这小店,道:“叶嘉木,你是故意带我来这的吧?”
“什么故意……我是特意带你来这里吃早餐,但我可真没让她说刚刚那些话。”
邬雪青在桌下翘的脚踢了踢他裤腿,眉眼飞扬,“那你需要我给你个机会吗?”
叶嘉木知道她又在拿自己逗闷子了,嘴角抿了下去,硬邦邦说:“很用不着。”
“……”
邬雪青不爽地踹了他一脚,“不识好歹的东西。”
叶嘉木干脆改口:“要,现在就要,能给吗?”
“想得美!”
叶嘉木:“……”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邬雪青白他一眼,“我不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真是贱啊。
非得给自己找点堵添。
邬雪青一拨长发,骄傲道:“不过也能理解你,毕竟我这样集美貌、善良、智慧于一体的女子,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深深地爱上我自己的。”
叶嘉木掰开包子喂进她嘴里,“吃点吧殿下,饿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一桌桌的客人进来,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张罗。她挺着约莫六七个月的肚子,依旧健步如飞,里里外外忙得井井有条。
来的有些客人大抵是熟客,上餐时和老板交谈两句,问问预产期,说说生意。
还有家长带着小孩来吃早餐,两个小朋友打打闹闹围着桌子转圈圈,一个小男孩从大人胯-下钻过去,被大人揪住打了好几下屁股,哇哇大哭。
邬雪青笑出了声。
她支着下颚,没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别人聊天,时不时被叶嘉木投喂一口包子、豆浆,愉快地吃完了一顿早餐。
大概是起太早又晕碳水,吃过早餐,回酒店路上,邬雪青又困了,在车上眯了会儿,一下竟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她睡得不大实,扭头看去,瞧见叶嘉木单手插兜,正站在车外打电话。
“嗯,我要在武汉待个两三天,你们先到成都的话,就到德钦再汇合吧。”
他要在武汉待两三天?为什么?
邬雪青耳朵刚竖起来,在叶嘉木回头看过来时又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车内空调没有关,温度有些低。
她听见旁边车门轻轻拉开的响动,下一秒,一件外套伴随暖风盖在了她身上。
她睁开一只眼,和叶嘉木线条硬朗的侧脸对个正着。
叶嘉木一抬头,看见她黑黝黝的眼睛,挑眉道:“醒了?”
邬雪青没起身,还歪斜靠着,问他:“你不是要去重庆吗?还不出发?”
知道她听到他刚刚打电话了,叶嘉木直接道:“等你回家了,我再出发。”
“那我要是一直不回去呢?”
她看着他眼睛轻声说。
你俩在武汉买套房子,再给我买一套得了[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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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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