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长出来，看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时节不大，分明能辨认清楚了，只是满庄子摸不着一个人。进了两家子，不是老眼昏花的，就是耳朵聋通的，再就是眼珠子还转的老爷子，还有一问三不知的老奶□□。一班长没办法，不得不出到路上继续找，自心里免不了后悔，“哎呀，出来的时候，人就短了一句话，也没有问一下吴甲长？”想时，一个受苦人赶着一对牛过来了，可见他个头不高，人偏瘦，肩膀上扛着一张尕八犁，差点就能把他压趴下，因截住问他：“老小伙，问你打问个事。”
受苦人一见当兵的，顿时手足无措，早就没有主意了，知道这些家伙太难缠，三句不是好话就要挨一顿打，因硬着头皮子，恭恭敬敬问他：“老总你说，啥事情？”说：“就这个附近，哪里有看病的？”受苦人一犹豫，只是不敢大声问：“你说的是给牲口看病的兽医吗？这个附近没有，你得七道沟找去。”一班长听了大怒，厉声呵斥：“老子问的是给人看病的先生！”受苦人不敢顶嘴，“嗷，村东头的吴先生就是给人看病的。”听一班长又喝了一嗓子：“知道？你给老子不说！头里领上走！”受苦人无奈，只得把犁头往路边里一放，牛拉住拴到犁头上，身不由己，头低下领上就过来了，半路上小声嘟囔：“不是昨晚上你们就在吴先生家吗？”一班长听了大惊，“你说的啥？你再说一遍我听！”受苦人眨巴着眼睛望望他，看这一次不是恶意，“我昨晚上看病去了，有个穿着与你一样像的人，——只不过他背的是一杆长枪，——也到吴先生家去了。将些你问得时候，我还思想的，假如是给人看病的话，你们就知道吴先生的家，所以我以为你想找个兽医了。这么说，你们不是一块儿的？”
一班长听了心里一怔，连忙问他：“你站下，我问你：这个人走了哪里了？”说：“走了哪里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人进去我就出来了，怎么看下了我也不知道。”再问他：“是不是这个人还在吴先生家？”受苦人面无表情，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实话我再就不知道了！”一班长犹豫下了，“莫非正是我们要找的那几个人？这么说，我一个人过去还不行，做得不好，把我的小命就送掉了。”想到这里，一招手把受苦人喊住了，贼眼窝子瞪圆，佝偻着身子，迅速朝四面下扫了一圈子，才又收回来了，盯紧他的眼睛：“你先头里过去，不要说遇见我的。跟后子我们也就过来了。去了看一下这个人还在不在，马上回来告诉我。”看受苦人面无表情，就又低吼了一声：“听来了没有？胆敢走了嘴，泄露了机密，小心老子宰了你们全家子！”说完放手，让他先头里走掉了。
一班长折转回来。此时的三排长早就起来了，真真的茶饭无思，就等着先生来了给他看一下，只是还低头纳闷的，提不起来精神。当时听一班长一说情况，他的心里又来了信心了。接连打了两三个哈欠以后，终于抖擞起精神来了，“这么说正是跑出来的那伙人！哈哈，合该老子要立大功！你看出来了一趟，老二也舒服了；任务也完成了。”想到这里，回头擤了一把流出来的清鼻子，就又擦了一下泪眼，狡黠一笑，立时三刻命令：“兵分两路：一班长带一部分人抄村子的南面；还有一部分人跟上我来，抄村子的北面。目标就是包围村东头的吴先生家。”说完盯紧一班长的眼睛，“我命令你部，现在就出发。”一班长双脚并拢，脖子挺直应了一声“是”！当时就召集齐人马，带上出发了。这里三排长也出了门，吴大炮忙忙跟出来，喘着粗气问他：“这个女人怎么办？”三排长刚好骑到马子上，先是愣了一下神，随即又反应过来了，一勒马子的缰绳，回过头来，看着吴大炮一抱拳，便朝他挤眉弄眼，“暂时就有你先替我保管吧！”说完一笑，两腿一夹，打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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