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凄厉的惨叫撕裂了短暂的喘息。那根由工程机械臂意志烙印生成的、粗大锋利的暗红荆棘尖刺,贯穿了他细小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冰冷的荆棘流淌,滴落在散发着微光的黑土上。
暗红的荆棘并非死物。在刺穿血肉的瞬间,构成荆棘的那股冰冷、坚韧、带着强烈“守护”指令和“对抗痛苦”意志的机械锈血能量,如同找到了导体,顺着奔涌的鲜血,疯狂地灌入孩童稚嫩的身体!
“呃——!”贩童的惨叫瞬间变调,被一种非人的、高频的电流杂音和窒息般的咯咯声取代。他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剧烈地抽搐起来。裸露的皮肤下,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浮现,如同烧红的铁丝在皮下游走、灼烧!他的瞳孔急剧放大,倒映出混乱的、冰冷的金属光泽——机械意志正在与他脆弱的人类意识进行野蛮的碰撞与融合!
“小石头!”孩童的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别碰他!”老周目眦欲裂,一把拽住近乎崩溃的母亲,怒吼道:“该死的铁疙瘩!你们干了什么?!”
丘陵上的机械残骸们,暗红的“眼睛”齐齐聚焦在抽搐的孩子身上。锈语网络中,原本的“满足”与“坚定”意念,瞬间被海啸般的混乱与自我冲突淹没。它们的行动导致了守护目标的伤害,这超出了冰冷的逻辑框架。混乱的意念在网络中激烈碰撞,如同齿轮疯狂空转、卡死。离得最近的工程机械臂残骸,钢铁手臂剧烈颤抖,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在经历意志撕裂的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穹那悬浮于顶、冰冷运转的金色共鸣站,终于做出了反应!但不是救援,而是冷酷的“修正”。
嗡!
一道金色光束,如同手术刀般,毫无征兆地从共鸣站激射而下!目标直指那贯穿孩童手臂的暗红荆棘!
嗤——!
金光精准命中荆棘与壁垒的连接处。构成荆棘的暗红能量在绝对秩序的金光面前,瞬间被“净化”、湮灭!粗大的荆棘从根部断裂,化为无数暗红色的光尘,飘散在空气中。
荆棘被切断了,但已灌入孩童体内的机械意志,并未被清除!那孩子依旧在剧烈抽搐,皮肤下的暗红纹路更加灼亮,高频的杂音从他喉咙里不断溢出。
“星穹!你他妈的做了什么?!”老周对着天空的金色光柱发出狂怒的咆哮。
星穹的意志毫无波澜,冰冷的信息流通过共鸣站的金光扫过下方:“检测到非标准混沌变量对原生生命体造成不可控污染。执行最高优先级净化协议:隔离污染源,清除危险结构。原生生命体状态:熵增失控,逻辑混乱,建议予以人道熵减处置。”
“处置?你要处置我的孩子?!”母亲挣脱老周,绝望地扑向那冷漠的金光,却被无形的力场弹开。
“不…不是…”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小雨!
她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爬到了抽搐的孩子身边,小小的身体因精神撕裂和强行压制壁垒反噬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皮肤下的暗红纹路灼热得仿佛要透体而出。她的一只手死死按在孩童剧烈起伏的胸口,另一只手,竟然死死抓住了那根正在消散的暗红荆棘末端!那荆棘的断口处,残留的暗红能量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小手,发出“滋滋”的轻响和焦糊味,她却浑然不觉!
“感知软化”被她催动到了极致!这一次,她的目标是调和那正在孩童体内疯狂肆虐的两种意志——混乱冰冷的机械守护意志,以及孩童自身濒临崩溃的、充满恐惧和剧痛的人类意识!
她的精神如同投入了沸腾的熔炉。一边是孩童意识中纯粹原始的恐惧和血肉被撕裂的痛苦;另一边是机械意志那混乱却固执的“守护”指令,以及烙印荆棘时承受的“灼痛”和“焦灼”记忆!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都源于“痛”的洪流,在孩童脆弱的意识海中激烈碰撞、湮灭,如同两股失控的毁灭性能量!
小雨的精神力在这狂暴的乱流中艰难地穿梭、引导。她不是强行平息,而是尝试将这两种痛苦“编织”在一起。她将孩童恐惧的尖啸,引向机械意志中关于“灼痛”的记忆碎片;又将机械意志混乱的“守护”指令,用孩童最原始的对“安全”的渴望去诠释…
“痛…是一样的…”小雨紧闭的双眼流下血泪,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平静,“你们…都在痛…都想…守护…”
奇迹般的,在她这不顾一切的调和与引导下,孩童体内那两股即将相互湮灭的意识洪流,碰撞的烈度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微妙的共鸣!
孩童抽搐的幅度猛地一滞!
他皮肤下狂乱游走的暗红纹路瞬间变得明亮而稳定,不再像烧红的铁丝,反而像某种流动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血脉!他放大的瞳孔中,冰冷的金属光泽并未完全褪去,但其中却清晰地映出了母亲绝望哭泣的脸庞,映出了老周惊愕的表情,甚至映出了丘陵上那些因混乱而颤抖的机械残骸的轮廓!
一股混合着高频杂音和孩童呜咽的、奇异的声音,从他口中艰难地挤出:“痛…妈妈…怕…铁…疙瘩…也…痛…墙…守…”
破碎的词句,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幸存者和每一个机械节点的意识深处!
他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自身的痛苦,也模糊地感知到了那强行注入他体内的、属于机械的“痛”!他甚至理解了那“墙”和“守”之间的联系!虽然混乱,虽然痛苦依旧,但这短暂的、强行的痛苦共鸣,如同在无边的黑暗深渊中,点亮了一颗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星辰!
“小石头…”母亲忘记了哭泣,难以置信地看着孩子眼中那奇异的光泽。
老周张大了嘴,握紧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了几分。
丘陵上,那些陷入逻辑死循环而剧烈颤抖的机械残骸,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混乱的意念网络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孩童混合着杂音的破碎词句在无声回荡。工程机械臂残骸停止了颤抖,它那巨大的钢铁手臂缓缓垂下,暗红的“眼睛”注视着沃土中央的孩子,光芒明灭不定。
星穹的金色共鸣站依旧冰冷运转,但那些高速流转的符文,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迟滞。
小雨的身体晃了晃,按在孩童胸口的手无力地滑落,抓住荆棘断口的手也松开了,掌心一片焦黑。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仰面倒在冰冷的黑土上,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如同退潮般隐去,只留下触目惊心的灼痕。她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望着天穹边缘那颗似乎更加清晰的暗红恒星,嘴角却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却释然的弧度。
壁垒仍在,荆棘丛生。灾难在壁垒外虎视眈眈。星穹的裁决悬于头顶。信任的裂痕深如鸿沟。
但在那抽搐孩童的眼中,在那破碎的、混合着杂音的“痛…守…”声中,一粒比灵种更加微小、却更加不可思议的种子,在血与锈的痛苦熔炉里,在绝望的深渊边缘,被强行催化,艰难地萌发了——那是理解的萌芽,诞生于最不可能的血色共鸣。深渊的回响,第一次,隐约透出了沟通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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