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张青和翠儿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后又都将视线投向杨舒。
杨舒盯住翠儿,“徐初雪现在是不是正和那个新来的先生在一块儿?”
翠儿点点头,莫名感受到一股凉意自后背直窜颈间。
“在什么地方?”杨舒又问。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砚城西郊有一处月牙形状的湖泊,附近的住户口口相传,“月牙形状的湖”就被喊成了“月牙湖”,到如今,已无从考据最早是何人给这湖取的名字。
近日天气转暖,冬日结成的冰湖已逐渐化开,叮咚一片,谱写着初春的曼妙弦音。
岸边杨柳吐芽,色彩斑斓的野花自地下钻出来,畅快呼吸着春日温暖的气息。
天边云霞灿烂,染成一片夕阳红,映得湖面波光粼粼,就连徐初雪的脸上也泛着奇异的光彩。
“说实话,以前总感觉你有些死气沉沉的,即便是卯着一股子劲儿学武功,也像是个提线木偶,给人一种说不定这口气哪天就断了,人也就跟着去了。现在不一样了,比起以前多了些生机。”林风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身侧之人。
“可能是吧,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徐初雪一瞬不瞬地望着湖面,仿佛湖上有什么稀罕之物夺取了她的目光一般。
“是因为那个杨舒吗?”林风深吸一口气,问出心底的疑问。
徐初雪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林风,“这不重要。话说,你是前朝将军之子,又和前朝的太子颇有牵扯,怎么会跑到红袖书院来当教书先生,这不就相当于是羊入虎口吗?”
林风浅浅一笑,“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你不是已经远遁江湖,为什么又会跑回来?总归是有风险在的。”黛眉微蹙,徐初雪不解地望着他。
这一回,换做林风望向湖面,“我还是很喜欢砚城这个地方的,既有山川湖泊,又有繁华街市。”
“又不是只有砚城有这些,别的地方也有,对你来说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徐初雪谆谆劝导曾经的救命恩人。
“还有个你。”林风转眸望向身侧的少女,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目光诚挚又热切。
徐初雪微微启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不自觉间往后退了一步。
林风将她的一系动作看在眼底,暗暗叹口气,满面懊悔之色。
“我原本背负一身国仇家恨,终于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直到三年前无意间救下你后,躲进了砚城郊外的一个小山村里,才逐渐安定下来。但是怀璧其罪,这三年间仍有各种各样的门派组织找上门来,我只能拼命应敌。我早就厌倦透了这样的日子,于是想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戏,将那副假藏宝图丢给你,又放出许多线索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把藏宝图交到你手上,被逼跳崖自尽,以此来摆脱我的宿命。当时我是想着,你的命是我救的,即便……”
他深吸一口气,又改口解释道,“可是我并不是想拿你的命来换我的命,那时我见你骨骼奇佳,筋脉远韧于常人,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我就意识到,你是上天特意送来助我一臂之力的。果然不负我的期望,你学东西很快,才三年就已经小有所成。只是时间终究不等人,敌人步步紧逼,我只能实施早就想好的计划。可以你学到的功力水平,也足以应对那些人的纠缠,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风的声音徐徐入耳,徐初雪的眼眶早已泛红,她苦笑一声重复呢喃着,“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当我把你推入深渊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这三年以来与你朝夕相处,原来我早就已经爱而不自知。所以,我离开山崖下那处洞穴后,并没有远走,而是一直跟在你的身后,那次在客栈门口,还险些被你给撞见。后来你和杨舒顺着假藏宝图的路线走,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出事,所以提前等在那座山里,想等你遇险时救你脱困。可没想到那座山实在是太大了,我没日没夜地找你,依旧遍寻不得。幸好,你吉人自有天相,终究是逃了出来,但是又被燕太子的人抓住,我原本是想悄无声息地把你给救走,却惊动了阿羽,后来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暖阳西垂,天边已然变了颜色,和白日里澄澈的湛蓝不同,天色将暗未暗时的蓝更加深沉别具风味,丝丝缕缕如云烟一般仿佛会流动。
而暖阳没入云层,天气也渐渐冷下来,徐初雪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袖子里,抬首望着天空,一双翦水秋瞳已然蓄满了泪水。
“我把自己所有的过去都告诉给你知晓,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悔悟。”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把你给推出去。”
“所以,现在我们重新再回到从前那般,彼此相依为命,好吗?”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自眼底滑落出来,徐初雪的情绪逐渐崩堤。
……
张青从外间回来,见杨舒端坐于案子前,手虽扶在医书上,目光却已然落在别处,明显是心不在焉。
张青上前行礼,“公子,派去红袖书院的人刚回来,回禀说徐姑娘没在那里。”
杨舒右腮微动,目露寒光,凛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还真是长本事了!”
张青垂眸试探,“公子找徐姑娘做什么,左右她自己也会回来的。”
“万一她不回来了呢?!”杨舒脱口而出,意识到情绪有些失控,慌忙又改口,“我的意思是,林风毕竟是前朝之人,在砚城如悬梁之剑,万一徐初雪遇到危险怎么办?”
“遇到就遇到呗,公子对她已经那么好,已经仁至义尽了。”张青劝慰道。
杨舒仿佛被噎住,只凉凉一笑,“我如何行事自有主张,你只管照做。”
张青凛然一惧,忙恭敬垂首,“公子教训的是。”
“从飞羽门派出一些人手去,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徐初雪。”
“属下遵命。”张青大步离开。
湖畔,林风见面前的少女潸然泪下,神思动容,手脚慌乱了半晌,忙从身上摸出一方手帕,递给徐初雪。
徐初雪却不接,哽咽着开口,“我原本该恨你的,可没有你出手相救,三年前我恐怕已经死在乱葬岗上。我原本谢你的,可你又亲手把我推向深渊,让我陷在野心和**的厮杀中,几番差点丢掉性命。我原本该敬你的,你教我武功,授我自保之力,我想喊你一声师父,你却总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永不相见是最好的结尾,偏偏你又跑来砚城当书艺先生……”
林风望着泪眼朦胧的少女,苦笑一叹,“我不让你喊我师父,是因为……”
“到此为止吧。”徐初雪打断他。
“那些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爱恨纠葛,我不想再去理会。我现在只想在红袖书院好好学习,好好读书,我想开启新的人生,以前的人和事就都随风飘散好了。”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故人,只是红袖书院的先生和学子,仅此而已。”
徐初雪的声音极为平静,却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坚决。
良久,林风缓缓点头,“好。”脸上的表情让人辨不清是哭还是笑,嗓音却是显而易见的哑了。
徐初雪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若眼前之景发生在四个多月以前,她简直不敢想象,那时的自己会是何种光景,会欢欣雀跃,还是含羞带怯?
终是结束在最充满期待的一刻。
到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1)
杨舒见到徐初雪时,那人泪盈于睫,哭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底隐隐被刺痛,当即拔剑直指林风的咽喉。
“你对她做了什么?”杨舒逼视着面前的男子,却见他的身躯不复初见时挺拔刚直,不过几个月便如老去了数岁一般。
徐初雪愕然停住泣声,忙上前来解释,“杨二公子,你快把剑放下,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杨舒将信未信,正要把剑收回来,却听得林风嗤笑一声,“阿雪,不必挂怀,凭他那副柔弱身躯,我一根手指头应之,也是绰绰有余。”
张青愤然上前怒目而视,“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竟敢对我家公子出言不逊,是不是不想活了?”
“呵~”林风扯了扯嘴角,“我是小白脸,还是他是小白脸,杨二公子能提起那把剑,力气已是到了极致了吧。”
杨舒的眼里蕴起风暴,凛然现出杀意,将剑又往前刺了几分,林风的颈项处现出一条红痕。
随着夜幕降临,风也变得幽冷,在场之人无不觉得一阵凉意遍袭全身。
杨舒脸上的神色阴厉而又张狂,嘴角却噙着一抹笑,“空有蛮力也好意思吹嘘,虽然我不能凭借武力杀你,但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徐初雪挡在林风面前皱眉望着杨舒,“杨二公子,你的气量能不能大一些,他只不过是说了你几句而已,没必要取人性命。”
杨舒眯眼看着徐初雪,目光冷凝又玩味,“你,帮他?”
注:
(1):出自《早发白帝城》,唐·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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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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