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欧罗巴
老会长在疗养院接到萧春月转述谢冬梨信息时,由北京飞往伊斯坦布尔的国际航班的引擎的轰鸣早已撕裂了首都的云层。
巨大的银色飞鸟划破长空,目标直指欧亚大陆的交汇点——欧洲科学会议所在——古老的奥特曼帝国之都。
谢冬梨遵照老会长的指示,与别佳教授以及那位络腮胡子如思想家般浓密的德国科隆大学教授约翰,一同在航班中途的阿勒泰机场踏上了这次航班,时钟正指向北京时间下午五点。漫长的旅程需要十个小时的耐心,即便在阿勒泰经停加油后,前方仍有五个小时的航程横亘。
飞机在阿勒泰短暂栖身,汲取了足够的燃料,便再次昂首,义无反顾地冲入亚细亚板块腹地那浩瀚无垠的蓝色苍穹。
时间在万米高空仿佛被拉长、稀释。
下午五时许,谢冬梨的目光被舷窗外的景象牢牢攫住。机翼之下,是逐渐退向地平线的友谊峰。
夕阳慷慨地泼洒着金辉,为这座巍峨雪峰披上了一层流动的熔金铠甲。更远处,鲁德内阿尔泰山脉连绵的雪峰,如同大地精心雕琢的玉簪,每一座的山脊线都被这迟暮的阳光勾勒得异常清晰锐利,镶上了一圈燃烧般的金边。壮丽的画卷在舷窗外徐徐铺展,又缓缓后退,带着一种沉静的壮美。而最令人惊叹的,是那轮仿佛被施了魔法的夕阳。它不甘就此沉沦,执着地紧追在航线的后方。机舱内,金色的光线流淌,将一切都染上温暖的色调。窗外,晚霞如熔化的黄金海洋,汹涌澎湃,将鲁德内山谷深邃的褶皱映照得层次分明,每一道沟壑、每一条山脊都仿佛被天神之笔以最浓烈的色彩重新描绘过。
“……真是不可思议。”谢冬梨喃喃自语,几乎将脸贴在了冰凉的舷窗上。
“很美,是吗?”别佳教授的声音温和地在一旁响起,她顺着谢冬梨的目光望去,眼中也映照着同样的辉煌,“可是你知道吗?在我们脚下铺展开的,却是一条闻名世界的生死线!看,我们现在飞越的,正是那条穿越中、俄、哈三国,闻名遐迩的‘萨尔布拉克古牧道’。”
“古牧道?牧民转场的必经之路?”谢冬梨转过头,带着询问的神情。 “
是的,”别佳教授的语气带着一丝对古老传统的敬畏,“这是一条流淌在哈萨克牧民血液里的通道,几千年来,无数的马匹、牛羊、骆驼,还有那些坚韧不拔的男女牧民,他们的毡房连同他们的家庭,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年复一年地转场迁徙。春天,他们追逐着融雪的脚步,将牲畜赶往水草丰美的夏牧场;秋天,又顶着凛冽的寒风,跋涉回能躲避风雪的冬窝子。这每年都是一次充满了艰难险阻的长征……”
谢冬梨想象着那浩荡的迁徙场景:“有卫星导航应该会容易很多吧?”
别佳教授轻轻摇头,嘴角浮现一丝理解的笑意:“我曾问过当地牧民同样的问题。”她模仿着那种带着草原气息的笃定口吻:“他们说:‘卫星能指路,却闻不到草香;只有老马识途,踏过风霜的马蹄,真正认得祖辈回家的路。’”
谢冬梨若有所思:“是这样啊……”
“这条‘回家’的路,绝非坦途。”别佳教授的语气变得凝重,仿佛在讲述一部关于生存的史诗,“它被称作‘挑战生命的天限之路’!老风口的‘狭管效应’,能在瞬间召唤出十二级的狂风暴雪,卷起的雪幕遮天蔽日,连强壮的牦牛都可能被抛离地面。寒冬的夜晚,气温骤降至零下四十度并非传说,刚出生的羔羊必须裹上特制的毡衣才能熬过寒夜。峡谷最窄处,仅容两匹马勉强并行,陡峭的崖壁直插云霄,一旦羊群受惊,发生拥挤踩踏,成群的生灵便会像断线的珠子般坠入深涧,杳无踪迹。回程若遇上冰雪覆盖的陡坡,那光滑如镜的冰面,即使给马蹄绑上厚厚的草垫,也难保不失蹄。每年,都有忠诚的老马,连同它们背负的鞍具,一起滑落山谷……!”
“是这样……!”谢冬梨的心被深深触动,一种混杂的情愁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机舱内引擎的嗡鸣似乎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耳边幻听般响起的一阵悠远又带着几分熟悉的钢琴声。那旋律从他纷乱思绪的最深处流淌出来。琴键敲击的节奏,奇异地与想象中古牧道上马蹄踏过冻土的哒哒声、狂风暴雪的怒号交织在一起。这无形的交响乐,重重地敲击在鲁德内阿尔泰那亘古的冰盖之上,也一下下,清晰而沉重地,敲打在他自己的心坎上。他仿佛看到一双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看到被触碰的黑白琴键在暴风裹挟的雪崩中跳动……这琴声混杂在马蹄节奏的音响中,敲击着鲁德内阿尔泰的冰大版,也敲击着自己的心灵。
谢冬梨的心似乎一下子被绷得紧紧的…… 这
执着的夕阳,仿佛也沾染了离人的愁绪,紧紧追随着银翼,久久不肯沉入西方的地平线。
航班向西飞行了整整两个小时,它便停留在天际线上燃烧了两个小时,直到飞临巴尔喀什湖东岸、七河流域的阿姆河上空。这片广袤的土地,是诗仙李白魂牵梦绕的碎叶故里,是撒马尔罕草原上布哈拉古城的所在,是历史上西域都护府大将军旌旗所指的辽阔疆域,与富饶的伊犁河谷血脉相连。得益于大西洋暖湿气流的最后一丝慷慨润泽,这里成为了中亚细亚最丰美肥沃的春夏畜牧场,滋养着哈萨克等游牧民族世代相传的草原故事。在这多故事里,他看到了细月、看到了解忧,看到了冯僚,看到了这多美丽的鲜花把自己的青春和泪水融入到了这片山林、河流与草地中。
谢冬梨的目光穿透舷窗,凝视着这片承载着厚重历史与游牧灵魂的土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身体在高速远离故国,心绪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牢牢系住,牵扯得越来越紧。
对慕秋雪下落未明的焦灼,对萧春月刻意疏离的困惑,对《宇宙律动》课题前途未卜的忧虑,还有那深埋心底、对故土难以言喻的眷恋……种种情绪如潮水般翻涌,让他在剩余的五个小时航程里,竟无法合眼片刻。这物理距离的拉远,为何反而让灵魂深处的羁绊愈发清晰而沉重?他找不到答案,只有舷窗外不断变幻的光影,和他纷乱的心绪一同流淌。
北京时间夜晚十点,这场追逐夕阳的漫长飞行终于接近尾声。
那迷人的晚霞连同那捧丹阳,如同忠实的旅伴,陪伴他们穿越了广袤的亚洲西部腹地。
当飞机开始缓缓下降,准备降落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西岸——伊斯坦布尔欧洲部分的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时,最后一缕金色的余晖,才依依不舍地沿着天际线上那座宏伟建筑的剪影缓缓滑落下来。
那座建筑,正是主宰着伊斯坦布尔天际线的传奇——圣索菲亚大教堂(Hagia Sophia / 阿亚索菲亚大清真寺)。在夕阳最后的眷顾下,它巨大的穹顶和尖塔被勾勒成庄严而神秘的黑色剪影,镶嵌在熔金般的晚霞背景中,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同时守望着欧亚大陆两个板块的交界。
就在飞机轮子触地的一刹那,那最后的金光也彻底隐没了,瞬息之间,教堂的剪影融入了深黝的夜色,而它脚下以及更广阔的城市,则如魔法般点亮起来万千灯火,璀璨的人造星河在大地上开始流淌,宣告着一个古老大陆新篇章的开启。
大胡子约翰笑着说:“欢迎来到我们欧洲!”
——是的,欧罗巴,到了。
注:本文已经国家版权保护中心申报并正式通过核准。
泊龙愿和自己的同知以及所有心智相通、志趣相融、才艺相长、资源相合的朋友一起交流,同步天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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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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