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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七)夏至之三

江初照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去大名鼎鼎的河西走廊瞧瞧,而且是跟将军一道去,乱开心一把的。纪重九本来想跟,被贺友之半哄半拖给带了回去,贺友之还答应帮他带信给雪霏,让他放心去走走,这哥哥真是太细心,他自歎弗如。

隔日一早他们整装出发,向大燕讨了一些旧衫以便换洗,另外还拿了许多油布,是在野外搭简易个人帐篷用的。

江初照雀跃极了,这算是长征了吧,他只听将军跟马鸣山提过,还是头一回亲身体验,能当兵真是太好了,遍览天下奇景、亲尝生活百态,他从前都不敢想,一路开心的好似要飞上天。哪怕沿途山势愈来愈险,需要将许久没人烟的莽林拓出路来,他也是喜孜孜跟着谷競川一道开路,按着每日时辰与太阳方位,带着同袍深入这片宝地。

大燕地形起伏复杂,古老林木参天,连带孕育出许多在周越难得一见或从没看过的动物、植物,他们只摘取认识的野菜加入夥食,没见过的各式野味倒是猎了不少,有些吃起来泛着酸气,有些却极是美味。

出门在外洗潄也不成问题,谷競川认识的植物甚多,带着大夥摘些草叶咀嚼洁齿,沐浴就采集汁液清香宜人的植物,时节逢夏,大夥在野溪玩得不亦乐乎,一趟走下来,令江初照大开眼界。

入了夜升起篝火,各自找舒适的草地搭个人帐蓬入睡,江初照总跟谷競川头对头打地舖,小声聊一阵才迷蒙睡去,感觉像回到先前他住在大帐的时光,只是多了树木和青草的香气。

终于走完整个河西走廊,不知不觉已过了将近一个月。今日他们停驻在一险峰山脚,山势陡峭且从前用来通行的栈道年久失修,感觉摇摇欲坠,谷競川此行的目的就在上头。

这数十年间各国家战事极少,太平日子的死伤人数,自不能与祝王爷年轻时的环境相比,即使有壮烈牺牲的兵士,多半也是由家眷领回,这条安葬先烈的道路被荒草淹没,栈道自然也在岁月中腐朽,看来不是谁都能上去了。

「初照,还是我揹你上去吧?」谷競川兴冲冲地扭头问他。

揹啥揹?江初照错愕反问:「咱俩都上去了,这些兄弟咋办,不留一人顾着么?」

谷競川瞠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费解道:「这河西走廊只咱们的人,又都不是奶娃娃了,还得顾啊?」这半个多月自己怎么着也教了大夥许多野外生活技能,不至于把屎把尿到这地步吧?

挺有道理的……江初照虽认同,却还是不大放心,正犹豫着,又听谷競川接着道:「这时辰上去,一会日落天黑,我一个人在上头多害怕,你能不能陪我去?」

这话若是其他人说的,他或许还会相信,可换了谷競川说出口,那肯定是假的。将军不是常独自摸黑上赤云峯等日出么?他深觉荒诞,抬眸却看谷競川唇畔隐约有笑,敢情自个也不信这鬼话。

他俩相视半晌,一齐笑起来。

「好,我陪你上去。」江初照笑歎,将水壶跟干粮揹在身上。谷競川刚伸手想把他拉到背上,江初照又笑起来:「我自个上去得了,这小意思。」

俩人一前一后抵达峰顶,江初照举目只见景色开阔,林木花草均镶着一层淡淡浅金色,感觉谷競川跟着站定在他身侧,遂迫不及待地扯着这个哥哥衣袖,往未曾瞧过的山头另一侧而去。

夏日天黑得慢,此处又是群山最高峰,感觉离天空很近,似乎抬手就能抓下一抹云彩,他俩边笑边跑在初夏干燥的花草清香之中,沿途掀起一大片蒲公英的白茫茫绒花,更是欢快。

终奔至山崖边,俩人却不约而同怔住了──远山似画、河如织锦。周围群山抱河,奇峰峻岭、岚烟袅袅,河面倒映金灿斜阳,水波粼粼闪耀着万缕光芒,辽阔蜿蜒的长河彷彿没有尽头,直奔往那缓缓沉落的金色日轮。

谷競川呆了很久回不了神,他走过许多地方,却未见过如眼前这般壮丽日落,爹曾跟他形容过漠北草原那连天连地的日昇月落,当时听得羨煞他跟毛丫头;如今河西走廊这连峰丽水,肯定也能跟爹见过的美景拚上一拚。他从前要是有耐心,跟毛丫头一块学着爹画画作诗就好了,这会倒有些可惜。

这么想着,忽听身侧吸鼻子的声音,扭头一瞧,吃惊不已。

「你干嘛呢?」谷競川愕然问。

江初照被他一喊,猛然回神,掏出帕子随便抹把脸,哑声道:「太漂亮了,忍不住就……你千万别说出去。」

『我不会说出去。』谷競川刚要这般说,开口却是无法控制的哈哈哈,这泪坛子也太夸张,看个日落都能哭?

江初照一愣,随着这开怀的笑声一道笑起来,不大好意思地搔搔头,吸吸鼻子接着欣赏美景。

俩人又看了会,趁着天色还亮,着手收拾那大燕先烈们的祠堂,说是收拾,只是将周围荒草除了、碑文擦亮,又徒手拜了几拜,同这些先烈英灵共享美景。

他俩打算今晚在山顶紮营,待布置好简易帐篷,头上已是五彩缤纷的夕照,忙不迭又去往方才的崖边瞧瞧,在附近漫步赏景。

谷競川随手摘下一片芒草,在手上又绕又叠,不多时,一只绿色草蜢跃于掌心。他扯着那草编蚱蜢的尾巴,在手上甩呀甩,风穿过小玩意,咻咻作响。江初照闻声瞧去,眼里闪着好奇惊喜的光芒,向他讨了来,也学着他绕圈甩动,被那咻咻声逗得呵呵笑,乐此不疲。

他注意力全放在蚱蜢上,没发现谷競川的目光一直离不开他,又玩了好一会,才抬头问道:「这蚱蜢能不能送我?」

谷競川有些意外,本以为依着初照平时的性子,应该会问自己怎么编,将做法学了去,这回却一反常态?「可以是可以,」他微笑,「但这是我随手乱编的,不是顶漂亮,要不我再另外弄个漂亮些的送你。」说着伸手要将蚱蜢拿回来。

「不不,它很漂亮。」江初照忙伸另一只手盖在蚱蜢上,彷彿那蚱蜢是活的,下一刻会跳走,又像怕谷競川扯坏了它。

这小心翼翼的姿态逗笑谷競川,他看着金色夕阳下,江初照因喜悦泛起淡淡红晕的细嫩脸颊,如那娇豔的映山红,莫名地就有些醉意,伸手欲轻抚他的脸。

『他帐里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大男人?』

他当即打住,江初照在此时抬起脸,清澈的眼眸盈满笑意。

他淡淡一笑回应,停在半途的手略抬高些,落在那少年发上,轻轻揉了揉。

* * *

是夜,俩人肩并肩席地而坐,就着满天星斗,边啃干粮边閒聊。

「沾了二小姐的光,才能到这么美的地方转转。」江初照有感而发,又小小口啃了手中的饼。

谷競川从以前就很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像极了小动物,一次只咬一点点,细嚼慢咽地,连这干巴巴的饼,到了初照手里,看起来都美味几分,还真神了。他笑着去瞧自己手里的饼,不期然想起一件旧事,喃喃道:「从前爹带我跟毛丫头出门,遇着一个卖饼的师傅,他曾预言,我家这一门,能出两位皇后。」

江初照噎了噎,只觉匪夷所思,边嚼边好奇地听下去。

「当时毛丫头才五岁大,也不知是饼太香还是她太饿,啃到后来满头满脸的饼屑,真他妈脏,我好心帮她拍两下,她还哇哇叫疼。」

江初照这会真噎着了,咳了咳,拾起水壶灌两口,这才透过气。

谷競川让他吓一跳,看他没事,伸手帮他拍拍背。

「你接着说。」江初照笑着催他。

他想了一下,续道:「我当时看小丫头这么粗野,估计都没人敢要,还做皇后?根本不把这话当一回事。但我爹信了,骇得面无人色,向那卖饼师傅一通打听,就怕我那俩妹妹会有一个早逝,另一个补上甚么的。」

江初照惊异于祝王爷的心思敏捷,寻常人高兴都来不及,不会立即想这么长远,迷信是迷信了些,可对孩子也是真心关爱……他忽然很想念自个的娘亲,拿着饼怔怔出神。

「那卖饼师傅看来有些年岁了,笑的时候缺了好几颗牙,」谷競川不紧不慢接着说,将他拉回心神,「他边笑边安慰爹,说我两个妹妹都是高寿之人,爹听了才放下心。我本以为这就好了,正要走,却听爹向他打听我的事,问他:『我这儿子也是高寿么?可有甚么要注意的?』那师傅还真唠叨一大串有的没的,把爹唬得一愣一愣,我几次要制止他妖言惑众,都被我爹抬手拦住……」

「他都说你甚么?能高寿么?」江初照紧张地打听,隐隐觉得这卖饼师傅不是简单人物。

谷競川僵了僵,诧异地瞧着他,想不到初照也很迷信啊?缓了会才道:「他说很多,可我不信,也就随便听两句,印象中是说我的命数未定,牵扯到许多人,是福是祸得看自己造化……算命不都喜欢说这套?又说名字里有日或月的都助我,若逢"日月齐辉"那更是贵人中的贵人。」

他说到这嘿地一笑,语气冷下来:「名字里有日或有月的,那不是随手一大把?就连向青棠那浑人都有个月字。」

江初照听到这名字,手抖一下,忽然没了胃口,将饼收起来,过一会才慢吞吞道:「单大人是日月齐辉。」

谷競川一顿,他认识明允很久了,当时听了这话也没多想,这些年明允确实帮他太多了,此次借兵大燕也是……他忽然笑起来,转向江初照,乐道:「你也有个小小的太阳。」

江初照被他一说,心情好多了,圈起手指,透过那圈对谷競川呵呵笑:「我这日头太小了,不成气候。」

谷競川只是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江初照觉得可能是月光的关系,这哥哥今晚看自个的眼神似乎不同以往,让他这般瞧着,脸还莫名其妙热起来了?当即伸手搧搧风,随意看看四周,随口问了句:「祝王爷只问你们这些孩子,没问自己呀?」

谷競川将目光移往银光闪烁的河面,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爹没问自己,但是我们要离去前,那卖饼师傅却赠了爹两句话──"急流勇退"、"得饶人处且饶人"。」

江初照一怔,沉默好一会,淡淡问:「那他有听么?」

谷競川一面将饼收好,一面不解地说:「头一句肯定有听,爹那次出门,回来没多久就上朝面圣,主动交出兵权,再不过问朝野之事,只做个閒散王爷。可第二句我真不懂了,爹一向待人很好,除了练兵时得拿出威仪,我甚至没瞧过他对人大声说话,饶谁呢?」

* * *

江初照又被谷競川说服,一早随着他翻过山,在昨日那条河附近的高地紮营,只他俩在山这侧转悠,放着一票周越弟兄在山的另一侧。

他很怕将军就这么愈走愈远,忘记要回燕门关,要是出来太久,回去时单大人恐怕会……他打了个冷颤,估摸着明早劝谷競川回去,今日就不扫他的兴了。

他只担心一下下,从谷競川带着他在河里玩开以后,燕门关甚么的他忘得一干二净,今日就只想做河西走廊的一尾鱼。

俩人在水里玩了一整天,河水冰凉清澈,若是游得有些冷,就随便趴在一块让太阳晒热的大石头上,晒咸菜那般把自己烤干了,翻个身又落回水里,顺着河水东漂西晃,玩得酣畅淋漓。

夜里俩人升起篝火,边烤鱼边谈笑,江初照看他心情不错,试探地问何时回燕门关,谷競川想了会,有些不甘愿地回答:「也不能出来太久,估计这两天就得启程往回走。」

好么还不是太贪玩,江初照听了这话,总算定下心,可以好好享受这只闻虫鸣与潺潺水声的静谧夏夜。

柴火烧得劈啪作响,他俩泡了一整天水,哪怕上了岸,手脚还是有些虚浮感,只觉浑身松软舒适,昏昏欲睡。

明日就要回去了,江初照舍不得进帐篷睡下,倚着身侧的柳树,迷迷蒙蒙想多看会星星。谷競川去摸那偎着火堆烘烤的衣物,探手只觉干燥温暖,遂将两件都取下,披在睡眼蒙眬的江初照身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笼住周身,反而让他醒过来,低头看两件衣衫都盖在自己身上,他探过身将其中一件披在谷競川背上,又斜靠着树仰望星空,心中缠绕着许多往事,任凭岁月流转也不见风化。

今晚他特别想念哥哥,自己一年年长大,早追过哥哥故去的年纪,现在想起他,总觉得他好小好稚嫩。这般想着想着,眼前模糊一片,他忙用盖在身上的衣衫蹭了蹭脸,庆幸没被发现自己失态。忽发现谷競川也是安静得出奇,垂眸看着河面不知想甚么,遂凑过去拍拍他肩,关切道:「你咋啦?」

相较江初照不知从何说起的那些思绪,谷競川倒是坦白,转过身将自己的担忧与懊悔全倒出来,蹙眉道:「我这次来大燕,一路上都在想,毛丫头也不知是不是真混得风生水起,她…她在家野惯了,性子又犟,说到底那都我给害的。」

他心里乱,连带说话也不成章法,接着道:「绯绯是我娘带大的,温婉娴静,没让我带偏;可毛丫头小时候跟着我和爹,娃娃三岁定八十,咱当年没多留神,等发现时她已经野得不像话……」

江初照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是辛苦,瞠大眼咬牙深呼吸,缓过来才问:「活泼些不好么?」

「在家里当然好啊。」谷競川接着对他晓以大义:「可嫁出去这般整活,怕是要吃大亏的,从前我早劝晚劝,她还是那个调调,要是她夫君吃不消,不疼她咋办?这回都借兵借回娘家了,你说那燕国国君在干甚么……」他一摊手,又是荒唐又是无奈。

江初照搔搔头,坐起身帮着猜测:「祝王爷不是说她过得挺好?或许大燕这回真有困难,才让二小姐想办法,不是常态。」

说起祝怀安,谷競川又想起一件头疼的事,啧了一声才道:「我爹有句话说得极好,」他压低声量,阴侧侧地续道:「"妻妾成群,家宅不宁"。」

江初照还以为他要说多骇人的话,神情这般严肃悚惧,甚么呀这是?这次来不及忍住,呵地一声笑出来。

「这很好笑么?」

谷競川一脸认真不解,反倒更教他乐不可支,伏在树旁捶了捶胸口,好容易缓下来,正色回应:「挺有道理。」

「是吧,我爹小时候可充分见识了,等他自己成家,莫说纳妾,连续弦都不肯,一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谷競川眼中满是钦佩,顿了顿又歎息道:「可毛丫头于这后宅之事就全无涉略了,你想啊,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应付得来?」

这是做哥哥的么?将军比祝二小姐年长十岁,挺像做爹的呀……江初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温言宽慰:「没有三宫六院的。大燕自开国以来,都是一帝一后,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国家,想来有些祖制在上。」

谷競川惊奇不已,怎地他没听说过这些?

江初照看他真不晓得,先是有些吃惊,后又觉得挺合理,将军一直都跟弟兄们在一块,男子自然不会去管大燕婚制怎么着了,他淡淡笑道:「你不知道吧,周越的姑娘们可想嫁去大燕了。」

「怎么说?」谷競川更是好奇,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些,瞎猜道:「大燕漂亮是漂亮,不至于为这离乡背井吧?」

「不是每个人都逐世间美景过活的……」这是以己度人啊?江初照暗地好笑,缓了口气才轻轻说:「多数女子,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知将军跟她们追求的,孰更难得些,毕竟在周越,纳妾之事太常见了。

他说这话时,眼底蕴含着憧憬笑意,本来就秀雅灵动的一翦秋水,在这柔情中盪出层层涟漪。

谷競川的心狂跳起来,外表不动声色,内心已捲起千层浪。他要冷静下来……人家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没说跟他啊!

胡思乱想之际,又听江初照接着说:「大燕给得起这些。上行下效,燕国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只娶正妻,虽没规定不得纳妾,可国风行之有年,他们都习以为常。二小姐嫁过去,不必跟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大小姐。」

谷競川让这番话拉回心神,又转而担心起祝珵绯来,思忖:『是啊,绯绯将来也是做皇后,不过昭旭一直待她很好,应是不会辜负她……』

江初照把他这凝眉沉思的老父亲模样尽收眼底,刚开始觉得有趣好笑,到后来竟转为一种温暖柔软的莫名心绪,这哥哥也会是个很好的夫君跟父亲,二小姐为甚么没看出来呢?

「你真不打算成家?」江初照很是惋惜,轻声问他。

低喃的嗓音将谷競川从沉思中拉回,转眼又深陷在身边人三分疏朗、七分缱绻的眸光中。他沉默良久,轻轻笑起来。

「心上人呢,也没有?」江初照再问。

「有。」

这答案出乎意料,让原本带着倦懒笑意的少年一怔。

「我有心上人。」谷競川的目光忽而绽出炽烈的异彩,轻扶住江初照后颈,凑近吻了他。

* * *

鬼使神差地,他越过了这条线。

双唇交叠的那刻,他能感觉到初照柔软唇瓣透出的颤抖与慌乱,他心里很渴望亲近多一些,却克制地移开唇,退离那份醉人温香。

江初照果然吓傻了。谷競川却不知道,吓傻他的其实不是这个吻,而是江初照对自己的反应震惊不已──

他知道人家凑近要做甚么,也避得开;端庆王那会猝不及防都让他避开了。谷競川方才……说实话并不突然,可自己躲都不躲,为甚么?

谷競川看他脸红的一把,呆呆盯着远处,似是吓得不轻,不禁暗骂自己一声,眼看懊悔已来不及,干脆打定主意把话挑明了说,试探道:「知道我为甚么亲你么?」

江初照三魂七魄还没全回来,晕呼呼答道:「…因为你喜欢男人。」不然怎么会亲他?将军总叫单大人老婆的,原来不是开玩笑,那他这会算甚么?小老婆……

谷競川没想到他答这个,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自己不喜欢男人,可喜欢的人确实又是男的……他心里的凌乱程度不亚于江初照,咬着拳头苦苦思索如何解释清楚。

却听江初照喃喃道:「不对呀,我记得你曾说自己没有龙阳之好,还、还警告过我,要是对你胡思乱想,你要宰了我的?」

是咧,他还真放过这种厥词,看来话不能说得太早啊……

「我喜欢的是你。」谷競川顿了顿,眼里跳动着炙热的火焰,浅笑接着道:「我也曾说不愿成家,可你是姑娘,我就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你过门,初照,我非你不娶。」

江初照脑子一片空白,诧异地看着他。

「你是男子也无妨,我……」

「你是何时知晓这事?」江初照终于回神,匆忙打断他。

他表白到一半呢,初照不打算听完么?看对方一脸焦急,谷競川只能打住,先回答问题:「在濠州时就隐约感觉到了,回来后细细想过这事,我一直在找时机向你坦白。」

江初照一口气缓不上,扶额再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明允知道。」那会明允还气得骂他。

「单大人?」江初照觉得快疯了,他一直很留意,怎么会……蓦地想起一件事,在心里惨叫一声,脸跟着红起来,艰难地问:「那日在濠州,我我我晕过去了,你…你跟单大人是否……是否有瞧我身子?」他愈说愈小声,抱膝缩成一团。

谷競川不明白他为何提这事,反问他:「不瞧你身子,那如何帮你包紮?」当时可不只明允,除了马鸣山不在场,大夥都看着呀?

这句话在江初照脑袋轰地炸开,他晕一下,随即摀着脸,又羞又恼地咬牙问:「所以你们俩当时看了多少?你们…你们一直晓得我是姑娘,却装作毫不知情么?」

「你方才说甚么?」谷競川震惊地一把攫住他手腕。

江初照快哭了,气急败坏地回道:「我问你们看了多少……」

「你说你是姑娘。」谷競川很肯定自己没听错,却再问一遍:「初照,你是姑娘么?」

江初照一时语塞,眼泪还吓得缩回去,瞧他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己,才发现他俩从头到尾说的就不是一件事,真真是恨死自个这张不打自招的嘴。

她日夜担心暴露,这些年也没少发过各种情况下洩露身分的噩梦,没想到今日自己却爽快地说了出来?

「我不是姑娘。」她缓缓道,试图把这事圆回来,「我也没说自个是姑娘。」忘了吧忘了,当作听错了也好……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谷競川干脆地接话,松开她手腕。

江初照暗松口气,想另开个话题,岂料下一刻谷競川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还抱得比从前都紧。

她差点叫出来,正想劝他松手,却看谷競川神色自若地道:「你若是姑娘,我倒不能随意轻薄,」他忽地一笑,「但你是男子,我可没甚么好顾忌了。」说着还挑起她下颔,作势要吻她。

江初照挣不开,慌喊:「我是姑娘、真是姑娘。」

箝制的力道当即一松,谷競川惊得退开,一时不知所措,只是定定看她。

空气彷彿凝结了一百年那么久,只火堆的木柴拨拨作响。

漫长的沉默后,谷競川面红耳赤,死盯着河面,艰难地问:「那当日在濠州暗巷,我摸的是……」

「别说了!」江初照急急阻止他,整张脸也跟着红起来,根本不敢抬眸瞧他。

许多本来没怎么的事,此刻都变得无比尴尬。

谷競川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年伴在他身边的,原来不是甚么小毛头小夥子,从头到尾就是个小姑娘?他看着跟前垂着头的江初照,忽然心疼得眼眶发红,凑近她温声道:「那次在濠州,真是太为难妳了,妳一个小姑娘,当时肯定很害怕吧?」

江初照闻言一阵委屈心酸,点点头,蓦地啜泣起来。她当日真是很怕,又屈辱又恶心,回来还发了好几天梦魇,却不能说与任何人听。

谷競川见她哭将起来,未作多想,轻轻拥住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她更是控制不了情绪,抓着他衣襟痛哭流涕,像要把这些年独自扛着的疲惫、害怕还有委屈,一股脑全哭出来。

江初照埋着头,似乎哭了很久,哭得有些累了,才抽抽答答停下,却看到谷競川的前襟被打湿一大片,方才自个只顾涕泪纵横,却把人家衣衫又弄脏了……「不好意思……」她指着他一塌糊涂的前襟,泪汪汪道:「又…又脏了你的……」

「没事的,哭出来就舒服了。」他柔声宽慰道,也是眼眶微红,探过身把水壶递给她。

她喝了几口,缓和许多,才意识到他的大手正轻拍她背。

谷競川见她瞥了一眼,慌停下手,连忙解释:「我是安慰妳,不是佔妳便宜,刚刚也是。」

「我知道。」她吸吸鼻子,小声地说:「我从没觉得你会佔我便宜。」或者说,在这世上她唯一不防的,除了雪霏,就只有他。

他听了这话不由得心虚,自己方才那般、这般的,也……不算佔便宜?

看小姑娘似乎好多了,他迟疑片刻,试探地道:「我能不能问妳个问题?」

江初照点点头,隐约猜出他要问甚么。

「妳有没有意中人?」

啥?江初照本在用帕子擦脸,错愕地停下手,不解反问:「你没有更要紧的事想问我么?」

谷競川一愣,「譬如甚么?」这挺要紧的呀,对他来说。

「譬如…我为甚么充男子之类的。」

「那个啊,」谷競川干脆地帮她回答:「妳不想做花娘,自然得做男人了。」他记得初照是因家里人犯了事连坐充军的,这几年挣下功勳、有了职位,才脱离罪籍重获自由。说到这个,他又想起初照房里那位,觉得她骗他也骗太狠了些,忍不住埋怨地道:「妳还骗我要讨雪霏做老婆?」他为了这事还闷了好几天!

「我确实打算娶她。」江初照应声答道,神色尽是坦荡。

「她…妳?妳俩怎么成呢!」谷競川声调不自觉高起来。

「我跟她说好了的,」江初照不察他的焦虑紧张,自顾自地解释:「她帮我太多了,自从有她在我帐里,本来苦恼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好比月事甚么的……她脸上微热,续道:「娶了小姑娘,更没人会怀疑我的身分,雪霏聪慧又仗义,是上天赐给我的宝,她既不想嫁其他人,我就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但我想娶妳,我也会照顾妳一辈子、疼妳一辈子。」谷競川立刻接话。

江初照难掩惊愕,瞧他这副认真的神态,还跟雪霏较上劲了?

「就算妳不跟她成亲,也可以照顾她的,认她当妹妹不就得了?」谷競川再次提议,仍是热切不减等着她。却见她红着脸轻咬唇瓣,似乎面有难色,心里头不免胡思乱想一阵,终于忍不住闷闷地打听道:「妳喜欢她啊?」

「啊?当然没有。」江初照立刻回答,又深觉荒谬,将军脑子都想些甚么?

谷競川就高兴了,满怀希望地凑近她,温言笑问:「那妳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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