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程毅笑了笑:“我没事,不用——咳……咳咳咳咳咳……”他不想孩子们担心,只是一开口,又连连的咳嗽起来,甚至嘴里又不停的淌下血来。
“血,爸爸你吐血了,好多血!”程曦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男子汉,总哭鼻子像什么样!别哭了,爸没事。”十几年腥风血雨都过来了,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出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程毅眼角浮现出细细的纹路。
他又笑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牵强。
程曦吸着鼻涕说:“我,我去叫伊昂来。”
“嗯,去吧。”
“爸爸,擦一擦脸吧。”程凛从身上摸出块布巾,倒了点水在上面给程毅。
程毅接过来,擦着嘴边的血迹:“你弟弟和你小时候一样,爱哭。”
程凛扯唇笑了笑:“是吗?”
“小时候的事,你不记得了?”程毅想起过往,素来坚毅的眼神柔和下来,“我一让你锻炼就哭,跑去找你妈告状,你妈总说你还小,常逮着我一通训,这个不让你做,那个也不让你做,真是把你当小姑娘一样养。”
程凛问他:“哪有爸爸带四五岁孩子晨跑五公里,夏天爬黄山,真枪实弹练射击的?”
“你还记得?”
程凛点了点头,不仅记得,他还记忆深刻。
那时候他爸工作很忙,在家的时间少,每次回来还都说他娇娇气气,缺乏锻炼,早上五点半就把他从床上挖起来去晨跑,他跑的累了也不让停,总要他坚持坚持再坚持,他年纪小不敢反抗,每次都边跑边哭的满脸眼泪鼻涕泡;后来又要教他射击,说什么神枪手从娃娃抓起,还亲自给他示范,一枪打死了只雪白可爱的小兔子,害他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最严重的那回,就是他爸带他爬黄山,别的孩子都是半拉半抱,他爸是歇都不让他歇几回,结果给他干中暑了,好险没救回来,气的她妈砸了东西大骂他:“程毅,你要再这么折腾孩子,我就跟你离婚。”
这一句离婚可把他爸吓坏了,后来再没敢弄什么特训。
“后来我妈都不让你单独带我出门了。”
“哈哈。”程毅尴尬的挠了挠头,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散了,“小凛,你妈妈她,是不是出事了?”
父子俩终究,还是说到了这个话题。
“当年爆发丧尸潮,妈妈带着我四处躲避,最后被一群丧尸逼进了山里,她为了保护我,被丧尸抓伤了……”程凛向程毅讲述了当年和母亲逃亡的经历。
“我当年就不该让你们先走!”程毅眼眶通红,粗粝的手都发着抖。
“这不怪你,谁也无法料到后来会发生什么。”
程毅摘下盔甲上的手套,从衣领里掏出一只表,他打开表盖,里面嵌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个女孩,留着齐耳的学生发型,穿着校服,对着镜头笑的甜美,那是程凛没见过的,十六岁的林雪。
“我和你妈认识的时候,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学生……到现在,该有28年了!”程毅二十一岁认识十六岁的林雪,在火车上。
她穿着米色的有些宽松的卫衣套装,他穿一身板正的西装。
十六岁的林雪,已经有一米七的个头,清瘦高挑,长相甜美,她安静的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微卷的短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程毅上车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她皮肤那么白,看起来那样安静,干净清澈的照亮了一截拥挤混乱的车厢。
而就是这样看起来温软文静的她,在对面小偷将手伸进一个中年女人的包中时,她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有小偷。”
“啊——”被偷东西的女人吓得惊叫出声,小偷甩开她的手就跑,她跟着追了上去。
车厢里那么多人,还有些人是站着的,只要有人伸手拦一下,那小偷也跑不掉了,可大家都害怕惹祸上身,只看着那小姑娘一股脑追上去,小偷推搡着路人往前跑,引得车厢里怨声载道,乱作一团。
程毅坐在过道另一边靠窗的位置,等他一一越过外面两个乘客出去时,小偷和少女都已经跑远了,他匆匆忙去追,追到下一节车厢的连接处,看见女孩正压着小偷摁在地上。
她看着柔柔弱弱,竟然真的制服了这一身匪气的小偷。
他松了口气,准备过去帮她把人按住,却在这时,那小偷猛地抬头朝女孩脑袋上撞了一下,她这一下力道是真不轻,直撞得女孩一屁股跌在地上捂住了脑袋。
“娘的!小贱货,让你多管闲事,老子要你好看。”小偷从身上摸出一把折叠小刀,甩开了就要往女孩身上扎。
程毅再管不上路人,一把将人拨开,朝那小偷身上踹过去。
小偷被踹飞了出去,手里的刀都掉了,程毅一脚把刀踢远了,上去摁住他,朝着他脑袋就是哐哐几拳,打的那小偷捂着脑袋连连告绕。
很快,乘警来了,将小偷铐了起来,那个钱包也被完好无损的还给了失主,里面有整整三千块钱,那时候的三千块,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当真是一笔巨款,中年女人哭着拉着女孩的手连连道谢,女孩却局促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想抽出手又找不到机会。
程毅看出了她的拘谨,上去替她安抚了那位大姐,又叮住她一定要看好财务。
他们一起回原本的车厢,路上,林雪注意到他的手背:“你手受伤了。”
“没事,一点皮外伤。”
女孩就没再多说什么,但是等回到座位,她从包里找了伤药和创可贴,放在了他座位的桌前。
一路再无话。
车上,程毅许多次想要过去和女孩说些什么,但是好像都没有勇气付诸行动,而且她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眼看着车要到站了,他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失落。
他想,就这样了。
却没想到,在广播响起即将到站的通知时,她也站起了身。
在她抬头拿行李箱的时候,程毅这一次没有犹豫,他鼓起一口气,抢在她前面替她拿下了行李架上的那个白色的行李箱。
女孩错愕的回头看他,程毅咧嘴笑了笑,把行李放在她的面前。
他们排队等下车,一前一后。
“你也是婺源的?”程毅装作随意的和她聊天,其实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自己这样搭讪,她会不会反感,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坏人?
这么想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绿军装,又伸手捋了捋,放下心来。她应该不会那样想。
“我去外婆家。”女孩回答他。
“这样啊!”
女孩没再接话,他等了等,又继续道:“我家在婺源的赋春镇,赋春村。”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女孩要去的是哪个村。
他说完这话,女孩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干净而清澈,却叫程毅乱了心。
当时他还不知道女孩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女孩要去的地方,也是赋春村,那是她妈妈的故乡,那儿现在住着她的外婆。
出火车站,他们一起坐公汽到赋春镇上,然后换乘到村里的小巴,车子到村口时,正是傍晚,入目是一块接一块的金黄麦田,橘色的夕阳坠在麦田尽头的山丘上,山丘上云雾袅袅……美好的宛如一幅温暖的水墨画。
务农回家的一对中年夫妻看见他们,不错眼的盯着看,当兵后他一年也回不了两次家,对方没认出他来,还是他先叫人:“李叔李婶。”
“呀,是阿毅啊,你回来了!”女人听见他的声音,率先反应过来,“瞅婶这眼神,竟没认出你来,这小姑娘倒是真眼生,长得好水灵,是你的女朋友吧?好啊真是好,和你模样般配,个子也般配,难怪婶儿先头要给你介绍姑娘你不答应!”
李婶快言快语,程毅拦都拦不住,等她终于喘口气,程毅忙解释,“不是的,您误会了。”
“啥,啥误会了?”
“不……不是女朋友!”
李婶愣了下,随即望着他涨红的耳根笑起来:“瞅瞅,怎么还不好意思呢,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谈女朋友啦!”
“李婶儿——”
“好啦好啦,婶儿不说啦,快回家吧,回家叫你妈看看,这她还不得高兴坏了!”她说完,就催促李叔走了,根本不给程毅解释的机会。
“……”程毅尴尬的看向身旁的女孩,“不好意思啊,她的话,你别当真。”
“嗯。”
女孩这回答让程毅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挠了挠头,尝试转移话题,“那什么,我送你去你外婆家吧。”
林雪上一次去外婆家,还是小时候,记忆已经模糊了,程毅将她送到门口,就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一早,他带女朋友回家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还有好些亲戚邻居跑到他家里来看,进门看见他爸妈就问:“老程,听说你家阿毅带了个女朋友回来,长得又高又水灵,快叫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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