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深秋的寒意透过朱红宫墙的缝隙渗入禁卫营,演武场上的青石板泛着冷冽的光。宫灯摇曳,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蜿蜒暗影,如同深宫之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悄无声息地蔓延。一道明黄圣旨由内侍匆匆送达,如惊雷般打破了营中的沉寂,所有无职侍卫尽数集结,衣甲摩擦的窸窣声中,窃窃私语在夜风中断断续续飘散开。
“听说了吗?圣城郡主要去封地了。”一名身材瘦小的侍卫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说道,眼神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可不是嘛,前几日支持她的旧部老臣,全被陛下革去公职流放边疆,这分明是失势的信号。”另一人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忌惮,“没了亲人庇护,又没了朝臣支持,这郡主在宫里,迟早是枚弃子。”
“啧啧,我早押了大皇女殿下。”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侍卫拍了拍胸脯,语气颇为得意,“大皇女能征善战,性情又平易近人,日后定能执掌乾坤。”
“要我说还是二皇子稳妥。”旁边有人反驳,声音中带着固执,“江山正统本就该归男子继承,女皇陛下不过是特例,迟早得想通这个道理。”
议论声此起彼伏,却无一人提及愿意护送郡主前往封地。就在这时,玄色劲装的侍卫统领褐尽节缓步走出,腰间佩刀的刀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挺拔的身形在宫灯下更显冷峻。他面容刚毅,眉峰如墨,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人群,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原本嘈杂的演武场瞬间安静了几分。
“陛下有旨。”褐尽节沉声道,声音如同金石相击,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命宫中无职侍卫自愿报名,护送郡主前往圣城封地。此去路途遥远,护驾有功者,陛下必有重赏。谁愿前往?”
话音落下,演武场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侍卫们面面相觑,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眼神闪烁,却无一人应声。圣城偏远,且郡主失势的流言传遍宫中,此刻护送她前往封地,无异于自寻死路,不仅可能得罪二皇子等势力,更可能被陛下迁怒。
褐尽节目光扫过众人躲闪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好!既然无人应命,臣这就回禀陛下。”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玄色的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背影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清凉殿内,烛火昏黄,殿梁上悬挂的鎏金宫灯散发着柔和却疏离的光芒。褐尽节入殿后,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三叩九拜完毕,额头几乎贴紧冰冷的金砖,声音恭敬至极:“卑职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正中的龙椅上,女皇萧岚端坐其上,一身素色常服却难掩帝王威仪,乌黑的发丝仅用一支碧玉簪束起,眼底的细碎金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那是皇室“洞察人心”异能的象征。她轻轻抬手,语气平淡无波:“平身。”
周遭侍奉的宫人纷纷躬身退下,厚重的殿门缓缓合上,殿内只剩君臣二人。“说。”女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让褐尽节心头一紧。
“回陛下,宫中侍卫无一人愿往护送郡主。”褐尽节垂首而立,双手紧贴身侧,不敢直视龙颜,视野中缓缓出现一双绣着金龙的玄色织金鞋。
“朕何时说过,会有人不愿护送郡主?”女皇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让褐尽节浑身一震。
他大惊失色,连忙再次跪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带着惶恐:“陛下未曾明言,是臣轻信宫中流言,判断失误,罪该万死!”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冷汗顺着褐尽节的额角滑落,浸湿了地面的金砖,后背的衣袍也已被冷汗浸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他无所遁形。正当他准备再次请罪时,女皇的声音再度响起:“宫中都传了些什么?细细说来。”
褐尽节喉头滚动,艰难道:“传言……传言陛下不喜郡主,此次赐封圣城,实则是将她流放,远离京城权力中心,永无回京之日。”
“流放?”女皇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无奈,语气难辨喜怒,“他们是觉得朕冷血无情,容不下自己的亲侄女?还是看不出,朕这是在护她周全,让她避开这深宫之中的刀光剑影、权力纷争?”
“陛下!臣失职!”褐尽节重重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请陛下允许臣将功补过,亲自护送郡主前往封地,确保郡主安然抵达!”
“朕有说过你失职吗?起来吧。”女皇作势欲扶,褐尽节连忙起身,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此刻他才看清,女皇的眼角已染上风霜,却依旧难掩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
“来人。”女皇开口,殿外的内侍应声而入。“将这道圣旨交给褐统领。”女皇命内侍递过一卷明黄卷轴,语气恢复平稳,“宫里人爱嚼舌根,不足为奇。你即刻前往郡主别苑宣旨,务必将旨意完好无损地交到郡主手中。退下吧。”
褐尽节双手接过圣旨,明黄的卷轴带着一丝凉意,却仿佛有千钧重。他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退出殿外时,他的脊背已挺得笔直,只是掌心的冷汗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夜风拂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恐与疑惑,快步向皇家别苑走去。
皇家别苑内,花香满径,几株秋菊开得正盛,淡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竹影婆娑,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萧清鸢正临窗而坐,一袭淡紫色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乌黑的发丝挽成简单的发髻,仅插一支银簪,气质清雅脱俗。她手中捧着一盏青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疏离。
这些日子,宫中的流言蜚语她早有耳闻。父母旧部被罢黜,自己即将前往封地,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在宫中的处境已然岌岌可危。只是她心中清楚,姑母绝非传言中那般无情,此次将她派往封地,或许另有深意。
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打破了别苑的宁静:“启禀郡主,二皇子殿下驾到。”
萧清鸢敛衽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待萧子瑜步入庭院,便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温婉:“见过二弟。”
萧子瑜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温和,嘴角噙着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他快步上前扶起萧清鸢,语气亲和:“姐姐不必多礼,你我姐弟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两人一同走进屋内,分主宾落座,侍女奉上香茗。萧子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萧清鸢身上,带着几分“关切”:“听闻清鸢姐姐即将前往圣城封地,不知何时启程?圣城虽偏远,却也风景秀丽,日后封地安稳了,可要请我去瞧瞧景致。”
萧清鸢颔首谢过,归座后抿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遗憾:“圣旨尚未提及启程时日,我也不甚清楚。”
她抬眸看向萧子瑜,目光清澈,语气自然:“怎么?二弟是觉得宫中烦闷,想出去散心?若是如此,不如去求姑母恩准,和我说可是无用的。”
萧子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姐姐说笑了,我只是担心你。圣城路途遥远,山高水长,姐姐此去艰险,可要多保重身体。”
萧清鸢淡淡一笑,颔首示意,未再接话,只是抬手拨弄着杯中的茶叶。她清晰地察觉到对方眼底深处的试探与算计,心中冷笑不已。这位二皇子看似温和体弱,常年缠绵病榻,实则野心勃勃,城府极深。如今自己失势的流言四起,他怕是巴不得自己永远留在封地,再也无法回京,如此便少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语气恭敬:“启禀郡主,侍卫统领褐尽节大人前来宣旨。”
萧清鸢眼底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她起身整理衣袍,神色肃然,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摆香案,接旨。”
侍女应声而去,很快便将香案摆放整齐。萧清鸢走到香案前,整理好衣冠,静静等候。褐尽节手持圣旨,缓步走入庭院,神色庄重。
一场新的棋局,已然悄然开局。圣城的风,终将吹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而她萧清鸢,绝不会任人摆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