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哓顺着那树根的方向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跌落的地面，却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不再是土地，而是在树根交错编织出来的“地面”上。
“啊！！！”
他们刚刚掉出来的洞穴之中忽然响起桑幸的尖叫声，还愣在原地的江哓和贺峪赶紧退开，几秒之后，桑幸就和林白一起从洞里落了下来。
滑下来的过程中桑幸一直紧紧闭着眼睛，那种蚂蚁实在是让她太不舒服了，她连看都不太敢看，浑身的鸡皮疙瘩到现在都还没消下去。
她伸手捅了捅身旁的林白，“怎么样？没蚂蚁了吧？”
“没有。”林白简短回应后，看着眼前的骨堆，也陷入了沉默。
桑幸睁开眼，先是看见了江哓，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小组里最靠谱的就是江哓，她刚才多怕江哓就这么不见了，闭着眼睛想都没想就拉着林白一起跳进了洞里。
放松了一些之后，桑幸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场景，看到了那座让所有人呆在原地的骨堆。
对各种中世纪巫术和内容了解得比其他人都更深刻的桑幸在看到这画面的那一刻就已经失了神，她只在古书之中看到过这些，本以为只是书里的一段内容而已，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现实中亲眼见到这么恐怖的画面。
“这是……”桑幸看着眼前的画面喃喃道，“人饲树海……”
江哓立刻扭头看向她，等待她说出接下来的内容。
“传说在遥远的时代，沙漠的中心有一片绿洲，是古地球某一位君王的坟墓。那位君王和他的国家以食人肉饲养奴隶为尊，为了有源源不断的食物和奴隶，他们出兵征伐了周遭的很多国家。”
“那些战俘被带回来，吃的吃，没吃掉的就被当成畜生，甚至王庭还会豢养一些女人来生孩子供王公贵族食用。”
“但由于他们所作所为实在违背人性，于是上天降下天罚，将那位君王的国度化为一片茫茫沙漠。”
“君王因此死亡，他的臣民们也四散而去。但他有一位妻子是一位巫师，于是想出了以人身和血肉喂饲树海的法子。她带着君王剩余的忠实部下出兵，利用巫术带回了数以十万、百万计的俘虏，在沙漠之中沿着君王的陵墓挖出一整条圆形的壕沟，将这些战俘全数杀死填了进去。”
“以人做土，以血为水，饲喂树海，在沙漠中硬生生养出了一整片绿洲，象征着这位君王与上天的抗争的最终胜利，人定胜天。”
桑幸看见江哓的眉头随着故事的进行逐渐紧皱，赶紧解释道，“就算在巫术史上这也是受人唾弃的邪术，我也是在无意中看到一本残破的古书里面写的。”
“而且那本书说的是挖沟，这个是堆山，多少有点不一样……吧？”
贺峪低头推了推眼镜，眼睛后面藏着的那双眼沉郁得深不见底，跟平常的他判若两人，“不过在所有的故事中，人，一直都是最好的祭品，不是吗？”
祭品。
对于上位者来说，人命从来都是最不值钱的。
这点，从小就因为没有价值而被联邦遗留在这废弃的星球，后来又在组织的训练中为了活下来手刃过无数人的江哓早就深有体会了。
她闭上眼，掩下眼底潜藏的憎恶，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在什么情况，夹带个人激烈的情绪总是最危险的，一定要冷静。
在数次深呼吸之后，她睁开眼就已经冷静下来，拿出通讯器看了一眼他们现在的位置。
刚刚那个树洞替他们节约了三小时的路程，通讯器上显示他们距离目标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江哓站起身，“别耽误时间了，走吧。”
“等等，”贺峪也拿着通讯器，“我们要到目标点，是不是需要从这座骷髅山上面爬过去啊？”
四人的视线同时沉默地望向那座骨堆。
虽然那些人已经化为白骨，但要从这么多很可能是因为邪术而死亡的同类身上踩过去，还是让人的心里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那些交织的树根看起来虽然能爬，却很容易失脚踩空，里面的白骨虽然看起来堆得很密集很实在，但一踩就会移动也很危险。
虽然这对于江哓来说是小意思，但对于其他几位星际来客可就没这么友好了。
“我记得在当时那个书里写过那个圆弧有一个缺口，是方便他的妻子带人去祭拜他所留下来的路。”桑幸盯着江哓看，生怕她为了赶时间做出让所有人爬过骨堆的决定。
不说这东西难爬，光是脚下的白骨就够让她浑身发毛的。
这得有多少不甘合眼的亡灵啊……
江哓沉默了一会儿，“那我们找找那个缺口。”
桑幸长长松了口气，幸好，不用跟亡灵们一起爬山了。
收拾收拾因为滑了一路散落的东西，他们沿着骨堆的边缘一直向前走，如果这是一个圆的话，这样找到缺口的速度是最快的。
江哓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知道为什么，从落进这里开始她就总觉得有什么改变了。
这种改变很细微，不易察觉，但却如鲠在喉，令江哓觉得不适。
这个圆形的骨堆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来得庞大，从他们出发的地方做了标记，直到现在走了整整两个小时，他们都没有找到缺口，也没有回到原点。
进入了地底，长期昏暗的环境加上睡眠时间里强行活动，让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放大，这两个小时像是八个小时一样漫长。
但哪怕是最累最难受的桑幸都不愿意在此停留。
身旁的累累白骨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重了，总感觉只要停下脚步很容易就会加入其中成为那些白骨的一份子。
她一边走一边下意识远离那些，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那些东西上，总觉得这些说不定会动起来。
桑幸正这么想着，白骨堆中突然响起某种声音，把她吓得连跳了几步。
江哓立刻扭头朝声源看去，是其中的某一块骨头突然轻微地移动了一下，造成其余的骨头也跟着移动。
移动……
江哓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按着身边的贺峪倒伏在地上，对桑幸和林白低声喊了句，“趴下！”
桑幸还没反应过来就也被林白拉着整个人贴在了地上，脑袋正对着面前的那堆骨头堆。
……
桑幸痛苦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不知道多少句的“对不起”。
他们倒伏在地面还没五秒钟，头顶和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震动，无数泥土像雪花一般簌簌落下，盖在他们身上。
大地的抖动得像是孩子们坐的那种摇摇车，只不过是机动游乐园的刺激版本。
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贺峪一时紧张反手握住了江哓抓住他趴下的那只手，然后才在恐惧之中后知后觉地想起江哓之前的警告。
江哓没有挣脱，只是皱着眉趴在地面上，脸面向那些白骨，沉默地数着时间。
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更浓了。
三十秒之后，震动停了。
江哓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理会后面贺峪的问询，径直朝着白骨堆走了过去，将手伸进白骨堆之中，她刚刚好像看到一件很熟悉的东西……
她依着刚才的印象在白骨堆之中摸索，抽出来一条通体黑色的链子，上面还坠着一个坠子，是一个中空的正方体，里面有一颗两克拉大小的钻石。
“地震还没完全过去呢！”贺峪紧张地从后面跟来，“你跑得离骨堆这么近你不要命了！”
江哓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
正方体被她攥在手里，硌得自己的手掌生疼。
“怎么了？”贺峪的手试图去拿江哓手里的那条链子，他想看清到底是什么让江哓一下产生这么剧烈的情绪。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江哓就被甩开了，江哓抬起眼，冷意像他们初见时的那般，“跟你没关系。”
她把那根已经氧化的项链收起来，“走吧，尽快出去。”
贺峪敏锐的发现从刚刚的情绪波动开始，江哓一向平稳的步履中居然带上了一点急躁，走路的速度也变得比之前快了。
虽然只是微小的差别，但刚刚那条项链带给江哓的影响应该很大。
那到底是什么人的东西？
江哓认识的人的东西怎么会在白骨堆里？
这个白骨堆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绕着白骨堆走了这么久，总算是在绕一整圈之前找到了桑幸说的那个缺口。
也是透过这个缺口，他们终于看见骨堆正中心圈着的东西，那是一个两层高的小祭坛。
祭坛的第一层是一层粗陋的青灰色石头，两根巨大的罗马柱竖在正前方，一条同样青灰色的楼梯笔直地通向第二层。
第二层的正中央摆放了一个实心的沉重的黑色祭台，祭台上有一个巨大的酒桶，酒桶下还放着四个杯子，像是正在等待他们的光临。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残旧又破败，不说第一层缺了好几块的石头，楼梯左右都分别有崩坏的部分，就连那漆黑的祭台都崩了一角。
只有罗马柱上被时光模糊的浮雕能够依稀看出这里建造时的用心。
终于不是人骨了，桑幸如蒙大赦走到罗马柱旁边去看那些浮雕，希望能看出这些浮雕的内容，知道这里的这个邪阵到底是谁摆下的。
然而那上面的浮雕已经被侵蚀得太厉害，完全辨认不出内容了，只能依稀认出里面的几个特别的形象。
“这不对啊……”
桑幸摸着上面的浮雕，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上面有耶稣，佛祖，道祖，六芒星，湿婆神……不是，这什么啊？宗教大杂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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