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僵持了几分钟，江哓才终于松了力道，“好。”
四个人被迫分成两组各自进入了更衣室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制服，然后从更衣室里面搭乘电梯进入萝卜小学。
除了开关门和故障呼叫的按钮以外，这电梯里就只有两个按键，一个旁边写着“教研中心”另一个旁边则写着“教师办公室”。
贺峪按下“教师办公室”旁的那个按钮，回头想向江哓搭话，就看她沉着脸靠在墙边，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在想桑幸啊？”贺峪问，“她不是都说了没问题的吗？”
两个男的先一步进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江哓和桑幸两个人站在走廊上，桑幸朝她拍了拍身上放着麻醉枪的位置，跟她保证一定没问题的。
但真的没问题吗？
江哓脑里浮现出“萝卜小学”四个字，所谓的萝卜，到底是指什么呢？
电梯终于到了。
电梯直通教师办公室，门一打开一排一排的办公桌椅整齐地摆在那里，按照课题的不同分出了好几个不同的颜色区域，但挡板上所有的课题名称无一例外都被黑色的墨迹模糊了，完全看不出原来写的内容。
两人还是照惯例对整个区域进行了简单的搜索，和教研中心的情况一样，这里的所有研究内容也同样被清空了。
“看来得让我们自己体验总结发现了。”贺峪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说道。
江哓却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教师办公室的门。
从门外隐约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声感觉上有点奇怪。
“笃笃笃……”
教师办公室的门被外面的不知道谁轻声敲响，江哓和贺峪的同时警惕起来，靠近办公室门的贺峪缓慢朝门的后面挪过去，一边挪还一边问了句，“谁啊？”
“老师，”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像是人声但却又略显僵硬，语气带着一丝机械的不自然，“今天的课程要开始了。”
贺峪和江哓对视了一眼，江哓抽出匕首握在手里，贺峪缓慢地打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一个人类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不，不是人类。
江哓很快就注意到他关节处刻意裸露的电线，那是一个只有人类一年级小朋友大小的仿生机器人，此刻正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们两个看，见他们两个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又重复问了句，“老师？该上课了。”
他的视线和肢体动作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攻击性，即便是看着拿着匕首的江哓似乎也不能理解她这个行为的意义，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反应，比起小Q来要迟钝不少。
萝卜小学……
贺峪明白了，这应该是英语的一种搞怪的音译，所以这是一所专为机器人设立的学校。
“要上什么课？”江哓收起匕首问道。
“第一节是感知课。”机器人小朋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走吧。”江哓说。
她话说完，这位机器人小朋友就转身走在了他们前面，看起来似乎是要给他们带路的样子。
江哓和贺峪立刻跟了上去。
上课的地方出乎他们的意料，小机器人一路带着他们走出了独栋的办公楼，办公楼之外却并没有更多的像学校教学楼一样的建筑，反而有几幢不同的房子。
小机器人领着他们往最角落的一个茅草屋似的房子走了过去，进了茅草屋的门，桌子上终于摆出了第一份纸质的资料。
“感知训练课程：分为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四个部分，要求带领学生充分感知事物，获得准确、全面、多样的感官体验，将感觉与元件信息进行强联系，摆脱感官元件单一数据束缚对一种感觉进行综合描述即为及格。”
“本次课程题目：水。”
读完那张资料上的内容，贺峪皱着眉看向了脚边进了屋子以后就找了张小板凳安安静静坐下的机器人，等待着“老师”们给他上课。
像一个真正上课的小朋友一样。
这个画面和贺峪小时候记忆的某一部分重叠，可他又很明白这个训练和当年他接触的那个是如此不同，内心复杂的情绪交织绊住了他行动的脚步。
江哓却没有他这么多戏，直接问小机器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机器人听见她的提问抬起脑袋，“老师，我叫江河。”
“江河，站起来，走到洗手池边，”江哓朝小机器人下达指令，他乖乖地站起身来走到了洗手池边，江哓已经把洗手池的水打开了，接着说道，“现在把手放进水里。”
小机器人却没动，只是问道，“老师，什么是水？”
明明流动的水就在他的面前，可是这个小机器人却好像看不见似的。
贺峪看着他的动作和行为明白了什么，走到小机器人的后面，抓着他的手把那只仿生手掌放在流动的水下，“这就是水。”
大概是感官的元件传导了信号到他的脑袋里，小机器人认真地在水下冲了好一会儿，一边冲还一边念念有词，“流动的，有表面张力的，温度在十三度左右，看起来是透明的，流动的时候和环境发出了声音，能够感受到轻微阻力，密度在……”
贺峪看他不断录入各种的数据，终于明白了这个课题的意思，就像是教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认知世界的事物一样，这个机器人并没有像其它的人工智能一样直接输入大量的知识，而是通过课程学习亲自用自身的感官元件进行体验和感受学习。
这样的他的知识量虽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会更无限接近于一个“人”。
等小机器人的碎碎念停下把手从水里抽出来之后，贺峪又用炉灶旁边的桶提了一桶水倒进了锅里，然后蹲下生火，把小机器人的手再次放进了锅里和水一起煮着。
“温度随着加热不断升高，合理推断水会吸收外界热量升温，随着温度升高状态发生改变……”
感受过沸腾的水之后贺峪又在角落的冰箱里找到了冰块，给它演示零度以下的水以及冰块融化成的水。
江哓看着他领着小机器人在房间里忙忙碌碌学习各种“水”的知识，忽然就想起自己梦里那个可能也就比小机器人高了二十厘米的小贺峪，神经不自觉地悄悄放松甚至在她的唇角边勾勒出了一点向上的角度。
贺峪直起身来环顾四周，“应该没有别的形态的水了吧……”
视线扫过坐在椅子上的江哓时，贺峪搜寻的眼神停住了，江哓是在笑吗？
“结束了吗？”
江哓误会了贺峪的意思站起身准备走出茅屋的门口，脚步靠近门口的时候警告声立刻响了起来，“课程考核未达标，请老师认真上课，不要随意进出课堂。”
贺峪急匆匆地跑过来把江哓往屋子里拉进来了一点，“还没考试呢，你急着去找桑幸也不能这么冲动。”
江哓没说话。
她其实也并没有急迫地要去找桑幸，这个任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性，桑幸应该能解决好的，她刚刚下意识想要走出房门好像只是因为对上了贺峪的那一个眼神。
想到这里她甩开贺峪的手后退了好几步，跟他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考核在哪？”
她的话音刚落就立刻被捕捉到，机械声传来，“请问是否现在进行课程考核？”
贺峪狐疑地看了她几眼，还是回答道，“是。”
正中间的那张木桌子瞬间朝地面翻转，再出现时带着几碗不一样的东西上来了，里面有的放着米饭有的放着糯米团，还有一些放着应该是油一类的液体，一共三十六个不同的小碗装着不一样的东西。
“考核开始，请在小碗中选择装有水的小碗并取下。”
“全程监控已打开，请老师认真监考。”
贺峪觉得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们听让他们不要插手帮忙的。
小机器人爬到了椅子，他的身高需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勉强看清这里面的东西，在经过简单的判断之后他很快就从三十六个小碗之中选出了六个装有水的碗。
“考核通过，请前往下一个课程教室。”
贺峪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幺蛾子。
随着课程的继续深入，他们逐渐发现这里比起学校更像是一所幼儿园，所有的内容都像是婴儿到幼儿发展阶段的儿童所要学习的，按照不同的类别分别安排在一幢一幢不同的小房子里。
从感官训练到肢体协调训练，从上课的知识模式到可以称作休息的游戏模式，这所学校安排给机器人的课程甚至比人类世界的某些学校还要丰富。
这根本就是在把机器人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进行培养。
江哓想起在念归民宿在那个办公室里看到的空壳文件的标题，“论人工智能发展出独立人格拥有独立情感的可行性报告”，难道这所萝卜学校就是他们研究的方向吗？
可人的自我意识生成和这些应该没有关系，哪怕这个机器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极端“类人”，但真的只要这样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人类吗？
还有寻宝游戏的内容……
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组织的一个陷阱，所以江哓并没有将寻宝游戏的“宝”放在心上，可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组织到底是用什么“宝”吸引了远在星际，早已经放弃地球的那些人折返回来，并不惜付出这么高昂的代价想要得到最终的“宝物”呢？
会是……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懵懂的小机器人身上，会是一个真正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吗？
还是一份可以量产这种人工智能的研究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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