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变异体体型大，自然所需生物养分多，但黄土荒漠，动植物都少，所以这里很难会出现成群植物型变异体。”林舟盯着地上已死亡变异体。
老熊赳赳武夫，他看着林舟说得头头是道，朝着卢锡说，“还挺像那么回事，他说得对不对？”
卢锡挑动眉毛，“读过书？”
林舟想他在军队堡垒里接受诺亚方舟的教育，应该是跟在避难所里其他孩童接受的教育一样，他点头。
卢锡和老熊对视了一眼，老熊问林舟叫什么名字。
林舟原名方舟，成为殉道者后才有了自己的姓氏，可是林安说不能跟任何人说自己的身份，民间流传着生食殉道者长命百岁永不感染的传言，叫方舟意味着他是殉道者后备役，方舟千千万，殉道者只有一个，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能力，有免疫力，他们是被培养的一批批免疫体。
N-79说如果殉道者的身份被人知道，他会被人吃掉。
他本想说撒谎，随便取个阿猫阿狗的名字，他嘴唇嗫嚅着开口，“林……”
他的脑袋开始迟钝，他无法再继续用假话搪塞，僵硬地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舟。”
“林舟？”卢锡说，“一叶孤舟的那个舟？真可怜的名字。”
所幸，在他们的眼中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他说错了，是绝渡逢舟的舟。虽然是同一个字，并且眼下自己的处境确实如此，但他是殉道者，是人类的希望，绝不可能是孤身一人，林舟腹诽。
来不及想太多，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浆糊般晕乎乎的，下意识地抬手摸后脖子，动作一顿，这是感染前兆！
地上细小的针筒还在卢锡跟前躺着，卢锡莫名其妙的举动很反常，林舟抬头，从地上的针筒往上看向卢锡的脸，默不作声。
“读过书，方沉会要吧？现在队里没几个有学问，懂得变异体。”老熊蹲下继续收拾着玻璃罐，像他这种莽夫只能做这些抗炮打怪收集变异体汁液的工作。
“谁知道呢。”卢锡狡黠地寻思着，“说不定黑煞会看上他。”
“呵呵，你说方沉跟他的猫在一起都比跟这个豆芽菜在一起可信。”
方沉？黑煞？是N-79说的那个黑煞连队？林舟在脑海里琢磨着。
N-79之前很想加入的组织，他说这个连队很强，一个人帮扶另一个人，那么只要跟强的人组在一起就不会轻易地死去，如果能跟黑煞连接在一起，是不是就能轻而易举地去往诺亚方舟了？
但他没那么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加入。
眼下他的皮卡车报废了，原本要去的第十四避难所关闭，也不知道是因为第十四避难所容量上限已饱和，还是该地彻底沦陷。距离最近的第四避难所还有三百多公里远，而变异体随时会在路途中钻出来。自己或许会在路上耽搁很久，甚至活不到抵达诺亚方舟的那一天。
大漠之殇，黄土飞舞，林舟恐怕走不出这片土地。林舟想问他们能不能搭自己一程，他想去第四避难所。
刚要开口，一阵眩晕袭来，直冲大脑，林舟身子一歪，被卢锡眼疾手快捞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卢锡阴恻恻地笑着，抬着下巴冲着老熊接着向下点，架着林舟往前走。
林舟撑着意识，默念着检查口号，目前只有颈部可能有高度感染，他以前有过这种感觉——被迫注入变异黑寡妇蜘蛛的毒液之后，浑身发热、眩晕，那天之后，他便不怕虫子了。
林舟还记得他在实验舱的样子，他笔直地躺在胶囊型透明舱里，左边是一台血液透析机，机器插着实验管连接到实验舱，血液从他的静脉中不断抽出，经过透析，被称为“废料”的某种物质流出，混入透明偏米黄色的药液，重新流进他的身体。
林舟不知道作为人的身体，血液中有什么废料，他没有权利去问，也没有权利同意和拒绝，机器驱使血液，血液流动速度很快，汇入身体处很疼。
真的很疼。
那段时间他睁眼醒来，浑身疼着，眯眼睡觉，机器也不会暂停。
右边是大方块机器在他脑袋旁边日夜不停地嗡嗡作响，连接着他的大脑和胸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也不用知道，板着扑克脸被称为“实验员”的哥哥姐姐也不会告诉他，林舟只要牢牢记住修老师布置的任务，牢牢记住各种变异体的基因合成与突变，就可以了，只要准确推导出变异体变异的过程，他便不用挨电击，相反，他被许诺可以去放风。
“方舟”是一圈围城，殉道者也是一圈围城。
林舟突然想起修老师带着他走过一排排“方舟”的面前，他们眼神艳羡的样子。
后悔吗？林舟每次想到这个问题脑袋就会很卡顿，最后，他不去想了。
漫天沙尘的地方没有黑寡妇的出没，所以身体内这个毒素的来源只能是卢锡扔下的针剂。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舟不理解，也想不了这么多了。他现在要尽快把含有毒颗粒的血液排出。
“你男人是在哪个地方死的？”卢锡问。
林舟仰头看着前方的混合混凝土小方块，他指了一个方向。
卢锡松开林舟，走上前双手拧着土墙上的旋转把手。
把门拉开前，卢锡问他，“里面死透了没？”
林舟点头。
门拉开一条缝，卢锡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再继续往外拉，门彻底拉开，阳光洒进密闭的土墙里。
卢锡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人，走过去往下瞧了一眼。
死不瞑目，“真惨。”他啧啧了两声。
林舟往里走几步，被卢锡反手推了一把，他踉跄几步，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仰。
“你干什么？”林舟头痛欲裂。
卢锡优哉游哉地走到门口，把土墙拉回，只留了一个缝隙，他的笑声幽幽地传来，像阴魂恶鬼从地狱飘到人间，穿透过林舟的身体，感到心寒。
但他没有感到恐怖，因为更恐怖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四周墙壁在阴暗的环境下发出荧光点点，林舟下意识看向林安。
N-79不见了。
抬头，盘踞在天花板的墙角，那个变异体安静如常。
它吃了N-79……？
苦涩在喉咙中弥散，带着血腥味翻涌上口腔，林舟咬着牙。
“他……他……”林舟喉咙发紧，努力蹦出几个字。
卢锡恶趣味地裂开唇角，卸下装备，“他什么，这样子不会更刺激吗？”
“你要干什么？”林舟不明白卢锡为什么要在这么要紧的关头宽衣解带。
黑煞连队很强，难道他很强，强到不需要装备？还是很弱？弱到这么明显的危险气息都觉察不出来？
林舟体内的毒素不断刺激着他的脉搏，喉咙胀痛，控制不住的，扭过头呕吐出来。
“你只要乖乖的我待会就给你解药，你想要加入黑煞连队我也会让你加入，等我们完事后就把外面那个狗熊杀了，你跟我连接。”卢锡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林舟，“否则你就算再聪明，没有连接的同伴，进去也会因为叛离罪吃黑煞连队的一颗子弹。”
“怎么样？是个好买卖吧。我对其他人可没有对你这么好。”
毒素混合着血液吐出，肠道的绞痛感渐渐变小，林舟的思维终于回归原位正轨，血液逐渐回流身体四肢，他蜷缩起手指握成拳。
体内的血液不断地冲撞着血管、沸腾着，肾上腺素提升，林舟看着自己吐出的液体，想到外面那个已死亡变异体的触须，汗毛直立。
压迫感从心脏向四周扩散。危险将至。
他手掌一撑快速站起来，转过身面对这卢锡，看着斜上方，从背包后掏出匕首，摆出战斗姿势，见卢锡还跟个傻缺一样身上挂着两片布料站在原地，冲着卢锡大吼一声，“退至我身后。”
“怎么……”卢锡转过头。
身后空荡荡的，一只虫子都没有。
“大惊小怪。”卢锡转回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浑身僵住。那个人呢？
这时天花板上滴落一大坨粘液，正中卢锡的头顶，蓝绿色的液体像鼻涕包裹住他的头颅，张口呼吸，粘液顺着鼻腔口腔留下，他手乱摆着，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下一秒，惨叫声从这个半封闭的土墙中穿过缝隙响彻云霄。
另一边，老熊听到不对劲，拔出左轮手枪，往前声音的来源冲，眼神左右扫视着，定位卢锡的地点，破口大骂，喷出几口唾沫。
一模一样的土墙，像鬼打墙迷宫一样，“操卢锡你在哪！别踏马给我死了！”
一股混浊的液体从门缝里流出，老熊急刹下步子，抬起手枪，双手举起。
老熊所有与变异体对战的经历都没有此刻恐怖，门后面是什么？打开门之后他会看到什么？
理智告诉他不能开门，应该拔腿就跑，但他跑走了以后呢，回到黑煞连队同样会死，老熊心里再一次臭骂黑煞定的这个破规则。
四周的风突然停了下来，土墙里面迟迟没传来声音，只有浑浊的液体源源不断流出来。
蓝紫色的粘液。
老熊想到这个颜色是黑煞要的那个变异体样本的颜色。
他迈着猫步，身体下沉，脚跟落地，一步一步地接近那扇门。
手放在旋转把手上，往外拉。
与此同时，一股相反的力气阻止他拉开。
“是人是鬼！”老熊急忙往后跳一步，把手枪捅进去，撞到了一个硬块“空”一声。
对方嘶了一下，往后退一小步，抬手揉了揉额头。
“林舟？”
野外的光线射进那一条门缝，一道光劈在林舟的右脸，眼睛呈现出异样的琥珀色冷光。
“是我。”林舟缓慢地眨眨眼，“卢锡死了。”
“操那老子怎么办？”
林舟慢慢地组织着语言：“你可以带上我走。我也懂变异体，跟卢锡的价值是一样的，你跟我连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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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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